幹元二年對於杜甫來說,算是目前人生中否極泰來的一年,十二月時一家從同穀逃難初入成都的時候,頗受照顧的裴冕在這年改任禦史大夫、成都尹、劍南西川節度使等職位,偏安四川一地的玄宗朝廷來說,不僅要依靠危險至極的蜀道來抵禦安祿山叛軍,更要依賴富庶的蜀地來支撐朝廷的支用,對於當時的唐朝朝廷來說,尤其是流亡在外、飽受叛軍威脅的肅宗朝廷,更是非常重要的方麵大員。
在唐朝擔任崇高職位的裴冕,對於庇護剛剛逃難到成都的杜氏一家來說,無異是大樹庇蔭,裴冕能夠顧念當年在朝中故交,也是這幾年杜甫官場流離磨練出來的智慧,一到成都就給裴冕寄去了《鹿頭山》:『....。冀公柱石姿,論道邦國活。斯人亦何幸,公鎮逾歲月。』詩中著實好好的稱讚裴冕,換來他的好意,協助杜甫在浣花溪畔尋一地,作為未來安身之所。杜甫也沒忘了當年山東漫遊三友中的高適,高適正任彭州刺史,剛剛安定下來就給他寄去了詩:故人何寂寞,今我獨淒涼。老去才難盡,秋來興甚長。物情尤可見,辭客未能忘。海內知名士,雲端各異方。高岑殊緩步,沈鮑得同行。..........。
過了年,總算能夠從逃難中喘一口氣,有閑情作詩:『浣花溪流水水西頭,主人為卜林塘幽。已知出郭少塵事,更有澄江銷客愁。無數蜻蜓齊上下,一雙鷘對沉浮。東行萬裏堪乘興,須向山陰入小舟。』但是從官場曆難,又和一般老百姓一般,從長安一路奔逃到成都,一路眼見都是國破人民流離的悲慘景象,思及此不禁想到漢末諸侯並起烽火連天,和現在安史之亂所造成的災難,何其相似!
初平元年元月,獻帝登基後的第一個新年卻稱不上太平。去年底從雒陽出逃的袁紹,出奔冀州後,藉由袁家在朝野的聲望以及不與董卓合作的名聲,在討董風潮中,他是最具有號召力的人物。不過在冀州府中卻有不同的意見,州牧韓馥本是個膽小怕事的人,深恐董卓怪罪,更怕袁紹在自己地盤冀州起事,到時自己洗脫不清,被看做是同路人就遭了,暗命屬官監視舉動。董卓為了安撫給袁紹一個渤海郡太守的位置,近來都在此活動,屬官不僅在此監視,更想辦法限製活動,避免在冀州起事,讓董卓有借口把刀兵指向這邊。
州府中人就有不同議論,一部分官吏認為這樣雖然媚於董卓,相反地對於保境安民來說並無錯誤,對於忠於漢室的官員來說,是萬萬不能接受,唯有打倒董卓,拯救獻帝於水火之中,恢複漢朝威光,才是正途,這派官員以治中從事劉子惠為首。兩派官員經過激烈的爭辯後,漸漸的以擁漢派占上風,冀州輿論也逐漸偏向討董,支持韓馥主張的人日益減少。
東郡太守橋瑁眼見討董聲浪已成氣候,最有號召力的袁紹卻蟄伏在渤海,受到韓馥的監視與控製,對於有心搶占天下聲望之先,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但是細節該怎麼做,橋瑁本人並非這種出類拔萃的人物,同族中最有聲望就是和曹操是忘年交的橋玄老爺子,橋家遠不是袁家那般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缺少那種一呼百應的深厚實力,有此想法卻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屬正常。
橋瑁煩惱之際,太守府內的屬官偷偷進言:「何不矯詔勤天下討董,如此太守您就有興義兵之名望,不落袁家之後。」橋瑁一聽兩眼放光,即使本人資質平庸,在後漢這樣混亂局勢能夠生存下來,也是累積足夠的政治智慧。此時少帝、獻帝都在董卓手上,假皇帝詔是不可能的,但是三公呢?雖然橋玄已經過世數年,無法以橋老爺子的名義矯命,不過朝廷在董卓掌握中,以三公的名義來發矯命,誰也無法求證是否屬實,眼下討董風氣蓄勢待發,假使由我點燃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勢,中興漢朝功臣必有我橋瑁,想到這邊不禁拍了桌子,大袖飄飄走向太守府深處。
幾日後全國各地州牧、太守的手中,都收到由東郡太守橋瑁發出,署名是漢司徒司空太尉三公聯名的討董狀,以三公口吻陳述曆數董卓進京之惡:「受董卓壓迫,無以自救,極盼義軍,拯救國家於水火.....」如此的文字在各地快速的傳開。當然冀州牧韓馥也有收到這樣一封信,他的反應不是立即回應,而是召集州郡官員開會。屬官集合之時,說出令眾人不知該如何反應的話:「如今時勢,該助董卓,還是幫助袁紹?」官員都知道他在計算政治得失,治中從事劉子惠一句話打碎他的算計:「興義兵是為了救國,並非為了董氏或是袁氏,當今是漢家天下,太守何出此言?」心中算計被打破,麵有愧色的韓馥看了眾人,隻說從事所言極是。這封信加上劉子惠的一席話,逼的他修書一封給蟄伏在渤海的袁紹,聲明自己願意支持袁紹起義兵,撤回監視行動的屬官。
正月中,夜夜淫亂雒陽後宮的董卓,這天覺得不太對勁,袁紹這小子出逃大半個月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還有那個曹操也是,這兩個小子絕對不安份,沒有動靜反而讓人不安。突然後宮外有衛士來報:「關東方麵有緊急通報!」當下打起精神,穿上衣服就往外走去,看到女婿牛輔已經在殿外等候,看了一眼就繼續走出。
其實牛輔是受命去討伐白波賊郭太,遭到擊敗返回,幸虧是董卓女婿身分才沒有受到處罰。站在此處就是要報告緊急事件:「關東來報,袁紹在冀州渤海起兵,自稱車騎將軍,與關東諸侯共同起事,計有河內太守王匡,與袁紹屯兵河內,豫州刺史孔伷屯兵穎川,兗州刺史劉岱、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與曹操共屯酸棗,另有後將軍袁術屯兵魯陽,共成包圍之勢,冀州牧韓馥後方糧草督運,共奉袁紹為盟主,據報不數日就會集結軍勢,向雒陽而來。」
河內太守王匡在河內與袁紹結盟後,擔心自己的根據地離雒陽太近,怕遭到董卓襲擊,派遣從事韓浩率領兵馬到孟津駐守,作為對董卓的第一道防線,再派「泰山兵」於河陽津防備。董卓派遣小部隊作為疑兵,故作襲擊,企圖讓韓浩誤以為自己要從平陽渡河,河內兵真的死守孟津河口,董卓趕緊派遣精銳部隊夜晚偷偷渡過小平津,襲擊孟津後方,使韓浩軍隊大亂敗走,連泰山兵也遭受襲擊幾近全滅。得知前線戰報的王匡,趕緊返回河內征兵,又得數千強兵,獲得兵馬支持的王匡,緩過一口氣,聯絡陳留太守張邈商討結盟事宜。
得知關東即將集結兵馬的董卓,決定擒賊先擒王,先從懷柔袁紹下手,如果能夠穩住他,關東兵馬就會自動鳥獸散。假借獻帝名義發出詔書,派遣大鴻臚韓融、執金吾胡母班、將作大匠吳循、越騎校尉王瓌等數名朝廷重臣前往河內,遊說仍駐守在當地還未領軍出發的袁紹。以他的驕傲個性,不接受遊說是意料之中,全然不尊重來者是朝廷重臣身分,除了讓王匡將韓融等人收捕下獄,更準備公開行刑以立威。執金吾胡母班是王匡的妹夫,在獄中寫信給王匡,除了批判之外,請他照顧自己的兩個兒子。隔日胡母班與吳循、王瓌等人同時被斬首,惟有韓融德高望重,加上又是朝廷高官,袁紹就算想殺也不敢冒天下之怒。胡母班遭到斬首後,執行的王匡雖然是奉命行事,畢竟是對自己妹夫下手,遭到胡母班的親屬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種下日後動亂的種子。
幾日後各地諸侯集結於雒楊東邊四百五十裏遠的酸棗,形成軍事壓力,明眼人一看就了解這隻是表麵功夫,事實上各路軍隊各有算計,不想折損自身實力的前提下,誰也不想出頭交戰損失兵力;其次是盟主袁紹雖然有袁氏家族這塊金字招牌作為號召,本身並沒有足夠的人望與實力,指揮各有異心的數十萬大軍,除了日日飲宴之外毫無作為,唯一可見就是不斷消耗的軍糧而已。就讓負責後方督運軍糧的韓馥心有不滿,加上關東諸將應袁紹盟約,自己是州牧反而不如袁紹一個渤海太守,嫉妒心起就什麼事都敢做,不時缺運軍糧、或是軍糧不齊,希望造成軍心不穩。
真要看這些所謂關東諸將的器量,最好的例子就是河內太守王匡。因部分兵馬被袁紹帶走,無力會盟酸棗,隻得屯兵河內自守。極思提升自己在河內的威嚴,派出士人作為耳目,每日在市集中探聽是否有人犯罪,如有察覺就會立刻報告,隨即逮捕下獄,想借此樹立官府的公正威嚴,另一麵又嚴刑拷打犯罪嫌疑者,如果不上繳足夠金額,不僅自身下獄,連帶其家族都同罪。常林叔父毆打賓客被他的門生告發,整個常氏家族驚恐不已,不知道要多少錢才能避禍?更別說要救出他了。
常林隻好去找王匡的同鄉胡母彪商量:「王府君憑借文武之才,到河內任太守,河內山河相間土地肥沃,士民富足,不乏賢才可重用。當今天子年幼,賊臣董卓盤據雒陽,天下為之震怒,正是各地為朝廷出力之時。若是想誅天下之賊,扶濟朝廷,使天下士人歸附,除天時、地利外,更需要人和,倘若對百姓不施恩德,所用又非賢才,必將自取滅亡,如此怎麼談的上匡扶天下、樹立功名,您說是嘛?」常林接著就把叔父遭下獄的事情告知胡母彪。於是修書一封責備王匡作為的書信,不得已隻得釋放常林叔父,此事後常氏一族趕緊避禍到上黨的山林耕種。
人在雒陽的董卓心想手上這點兵力,想要據守京師跟聯軍作戰,恐怕力有未逮,別說有一大半漢朝官員在交戰的時候,會成為袁紹的內應,這個情況就算是長年在關西和外族作戰的自己也感到棘手。思考一會轉頭對牛輔說:「弘農王就交給李儒處理了」轉身對李傕、郭汜、張濟等人交代,準備拔營從雒陽撤退,務必在袁紹聯軍集結完成之前退入長安,眾將都感覺到情勢危及,應命而去。次日下令將弘農王移往高閣,受到牛輔命令的弘農王郎中令李儒獻上毒藥,不肯就範的劉辯,惹得董卓大怒強逼喝下,自知今天就是死期,要求與妻唐姬、宮人等飲別,再飲藥自盡,何太後也在稍早遭到鴆死於寢宮。
得知董卓想要遷都長安的消息,朝中大臣惶惶不可終日,卻僅有太尉黃琬和司徒楊彪力勸不可,太尉黃琬曆經黨錮之禍,董卓專政被征為太尉。隔日董卓大會公卿說:「高祖定都關中曆經十一世,光武皇帝建宮雒陽,到現在也有十世了。按照《石包讖》的說法,應該將都城遷到長安,以應天人之意。」,黃琬冒死上諫駁遷都之議:「昔時周公以洛邑為首都安定了姬姓,光武帝以雒陽為首都興隆了漢朝,這是天之所啟,神之所安。大業既定,豈能妄加遷動,辜負了四海之期望?」惹得董卓怒不可抑,百官怕一旦暴怒,黃琬必定遭到殺害,趕緊力勸不要再說,他卻說:「昔日白公勝作亂於楚國,屈廬冒著利刃向前;崔杼殺齊莊公於齊國,晏嬰不畏懼他的盟誓。我即使無德,但真心欽慕古人之氣節。」考慮到黃琬是名臣之後,兼天下知名,不敢隨意加害。
白公勝,羋姓,熊氏,名勝,楚平王之孫,太子建之子。太子建遭楚國大臣費無極的讒言陷害,帶著家人在外逃亡,逃亡到鄭國時,太子建被鄭國人殺害。父親死後,從鄭國逃到吳國。楚惠王二年,楚國令尹子西打算將他從吳國召回楚國。葉公沈諸梁說:「我聽說勝這個人狡詐而好作亂,不是一個禍害吧!」子西說:「我聽說勝這個人誠實而勇敢,不做沒有利的事情。把他安置在邊境上,讓他保衛邊疆。」葉公卻說:「符合仁愛叫做誠信,遵循道義叫做勇敢。我聽說勝這個人務求實踐諾言,又遍求不怕死的人,大概是有私心吧?不管什麼話都要實踐,這不是誠信,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怕死,這不是勇敢。您一定會後悔的。」子西果然不聽葉公的勸告,把勝召回楚國,讓他住在和吳國邊境的地方巢邑,擔任巢邑大夫,號白公,故稱白公勝。他喜歡用兵又能禮賢下士,由於對於殺父仇人鄭國有極大的仇恨,總想攻打替父報仇。
楚惠王十年,白公勝親自磨劍,子西的兒子平看到說:「您為什麼親自磨劍呢?」就說:「勝是以爽直著稱,不告訴您,哪裏能算得上直爽呢?我要殺死你父親。」平就把這些話轉告父親,子西就說:「勝就像鳥蛋,我覆翼而使他長大。在楚國隻要我死了,令尹、司馬這些職位不歸於勝還歸於誰?」他聽到子西的話,說:「令尹真狂妄!他要得到好死,我就不是我。」子西依然沒有覺察危險。又對勇士石乞說:「君王和兩位卿士,一共享五百人就可以對付。」石乞說:「這五百人是找不到的。」接著說:「市場的南邊有個叫熊宜僚的人,如果找到他,可以抵五百人。」石乞就與他去見熊宜僚,三人交談的很高興。石乞就把要做的事告訴熊宜僚,沒想到竟然遭到拒絕。石乞就把劍架在熊宜僚脖子上,竟然一動也不動。白公勝說:「這是不為利誘、不怕威脅、不泄漏別人的話來討好的人,離開這裏吧。」
吳國軍隊進攻慎地,白公勝打敗吳軍後,請求不解除軍隊武裝奉獻戰利品,獲得楚惠王同意,竟然乘機發動叛亂。同年七月,和石乞等敢死勇士在朝廷上殺死子西和子期與劫持楚惠王。石乞提出:「焚燒府庫,殺死君王。如果不這樣,事情不能成功。」白公勝說:「不行!殺死君王不吉祥,燒掉府庫沒有積蓄,將要用什麼來保有楚國?」石乞說:「占有楚國而治理百姓,用恭敬來事奉神靈,就能得到吉祥,而且還有物資,怕什麼?」白公勝不肯聽從。
白公勝想殺楚惠王,沒想到惠王順利逃跑了,令尹、司馬都在亂事中遭到殺害,拔劍對著屈廬說:「你站在我這邊,我就放過你,假使違背我,那就一定殺死你。」屈廬說:「《詩經》說:『茂盛的葛藤,纏繞在楸樹的樹幹上;和樂平易的君子,福祉不走邪道。』現在你殺了自己的叔父,還想要我為你效力,這是做的到的嗎?況且我聽說過,領悟天命的人,看到利益不會動心,麵臨死亡不恐懼。作為君王的臣子,能活下去就活下去,處在該死的情況就該接受死亡,這就是當臣子的準則。像這種上知天命,下通為臣之道的人,難道你威脅的了嗎?你為什麼不拿劍刺死我呢?」白公勝聽完後就把劍收入劍鞘中。
崔杼,薑姓,崔氏,名杼,諡武,又稱崔子、崔武子,春秋時期齊國大夫。
莒國國君前來朝見齊君,莊公在甲戌日宴請莒君。崔杼謊稱有病不上朝。
莊公探望裝病的崔杼,其實目的在他的妻子東郭薑,更借故調戲她。她借故進入屋內後,與丈夫一起把門關上不出,齊莊公抱柱唱歌。賈舉把莊公的侍從武士攔在外麵,自己進入院子,把院門關上。崔杼的徒眾手執兵器一擁而上。莊公請求和解卻遭到眾人拒絕,請求盟誓定約也被眾人否定,甚至請求到宗廟自殺,眾人仍不答應。大家說:「君之臣杼疾病不能聽命。近於公宮。陪臣爭趣有淫者,不知二命。」想要跳牆逃跑的莊公,遭到射中大腿,反墜牆內被殺。
上大夫晏嬰在崔杼家門口喊說:「君主為社稷而死,我也為君主而死;君主為社稷而逃亡,我也為君主而逃亡。如果他是為了自己的錯誤而死而逃亡,又不是他的親寵之臣,誰願意這樣去作?」門開後晏嬰進去,枕在屍首上大哭。又起來跳了三次後出去。旁人對崔杼說:「一定要殺晏嬰。」崔杼說:「民眾對他有期許,放過他可以得到民心。」
百官持續緘默的時候,司徒楊彪站出來勸說不可遷都:「遷都改製是天下大事,盤庚五次遷都,殷朝人民全都怨恨。過去關中遭遇王莽之亂,宮室焚毀,人民塗炭,百人中都沒有一人存活。光武皇帝承受天命,改在洛邑建都。如今天下無虞,百姓樂安,明公您擁戴聖主,光大漢朝國祚,無故舍棄宗廟,拋棄祖宗園陵,恐怕百姓驚恐動蕩,必定會有糜粥沸騰一般的動亂。石包室讖是妖邪之書,怎麼能夠相信采用?」董卓回:「關中肥沃富饒,因此秦朝得以吞並六國。而且隴右地區材木自己生產,得到很容易。另外杜陵南山下有武帝留下燒製陶器的爐灶數千所,合力經營,可以很快完成。百姓哪裏值得計較呢!若有阻礙,我以大兵驅趕他們,他們就不敢畏避艱難險阻。」楊彪趕緊反駁說:「讓天下動亂很容易,安定下來卻很難,希望您考慮。」董卓變色:「你想要阻撓國家大計嗎?」剛剛才頂撞的太尉黃琬又說:「這是國家大事,楊公說的話難道不能值得思考嗎?」董卓才沒有回答。
見董卓意圖堅定,怕楊彪等人遭到謀害的司空荀爽,神情嚴肅地說:「相國怎麼會樂於此事呢?山東兵起不能用一天消除,因此應該遷都來圖謀,這是秦、漢時候的形勢。」董卓怒意才稍稍平息。荀爽又偷偷對楊彪說:「各位堅持爭論而不停止,禍患必定降臨,所以我不參加。」廷議結束後,黃琬不停手的寫了駁斥遷都議論。
頗受董卓信任的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加入勸諫。兩人當初舉薦韓馥、劉岱、孔伷、張谘、張邈擔任州郡太守,現在加入反董行列,讓董卓很不高興;親信大多僅為列校未被提拔,早在軍中有不滿的聲音,兩人在這時候勸諫,該說是有勇氣、還是看不清楚自己的情況?惹得董卓大怒:「入朝時你們勸說起用善良之士,我接受你們的意見,如今這些人到任後起兵對抗,肯定是你們將我出賣。」說完兩人被衛士推出處斬。
司徒是管理天下土地人民的最高官職,太尉居天下武官之首,董卓讓司隸校尉宣璠以災變為由,將身居這兩職的楊彪、黃琬兩人免職。起初二人遭到免職沒有特別感到驚慌,知道周毖、伍瓊因為勸諫被殺,才感覺大事不妙向董卓謝罪,身為朝廷高官卻如此反應遲緩,朝政如此也就一點都不意外。對處死周、伍二人也感到後悔的董卓,表奏二人為光祿大夫,轉大鴻臚,不過這一切有意義嗎?
二月中,眾將稟告軍隊已經整備完畢,漢朝大臣也已編入一同行動,隨時都可以出發。董卓突然想起這袁紹起兵反抗,成為心腹之患的袁家人不可不除,交代親衛隊長處理太傅袁隗等袁氏一門後,命眾將按照計劃在雒陽四處縱火,除了避免留給聯軍完好的城市外,更要藉由火勢阻止聯軍追擊,這把火讓雒陽二百裏內幾無人煙。
撤退長安的過程動靜極大,按理說就算再如何不和,追擊這樣一個僅由少數精銳部隊壓陣情況,隻要幾支部隊就能全殲、救出獻帝,沒想到袁紹與各路諸侯隻顧飲宴,即使曹操力陳追擊的必要,絲毫不為所動,百般無奈隻好率領自己僅有五千人的部隊出發追擊,往日交好的濟北國相鮑信與弟鮑韜跟隨加入,陳留太守張邈往日有舊,也派出曹操舉兵時讚助的恩人衛茲,率領一部份兵力跟隨。
長年在西涼作戰的好手董卓,撤退當然不會隻是單純挨打,選定在雒陽與長安間的滎陽汴水,安排徐榮在此埋伏對付追擊而來的聯軍。果不其然,急著追上從雒陽撤退的董軍並搶回獻帝的曹操,除了顧著讓騎兵全速追擊,更想奪下成皋。抵達汴水附近時,遠遠看見大量煙塵,為了加緊緊追上,沒有觀察周遭,遭遇徐榮突然從旁殺出,五千部隊頓時措手不及;突然間領軍的曹操被流矢射中,所騎戰馬受傷倒下,危急時從兄弟曹洪站出來保護他逃離,將戰馬給曹操騎乘遭到拒絕,他說:「天下可無洪,不可無公。」激戰之中鮑韜、衛茲陣亡,折損一大半人馬,於是讓曹洪先回譙縣,自己率殘部撤回酸棗。見這麼點兵馬都能奮戰一日,判斷酸棗難以輕易攻下的徐榮,確認聯軍已經撤退後,就整軍前往長安會合。回到酸棗的曹操,派遣樂進回家鄉東郡招募士兵,補充這次追擊失敗失去的兵力,當然遠水救不了近火,這次敗仗損失絕對是傷筋動骨的。
曹操的追擊失敗,袁紹並不放在心上,但董卓安全撤入長安的消息對於聯軍士氣的打擊可就不同,慘敗的曹操提出三點:一、袁紹從河內發兵,進逼孟津。二、酸棗諸將,據守成皋,控製敖倉,封鎖轘轅關、太穀關,掌握險要。三、袁術攻擊丹水、析,直入武關,威脅三輔。另外全軍興築高大堅固的堡壘,不與涼州軍團正麵衝突,隻派遊擊部隊不斷騷擾,達成完全控製關東,立於不敗之地,最後等待董卓軍內部發生變化。曹操想以拖待變,考慮到聯軍士兵眾多,糧草供應將是很大的問題,還有聯軍內部各自想保存實力,沒人想要全力作戰,再好的建議隻是竹籃子打水一頭空。
因縈陽之敗損失過多人馬的曹操,向袁紹提出暫時離開酸棗,與夏侯惇前往揚州募兵。得知到來的揚州刺史陳溫、丹陽太守周昕給予四千餘人支持。先前回譙縣的曹洪,率領家兵千人,也得到陳溫給二千廬江精兵的幫助,又到丹楊募得數千人後,派人送信約定在龍亢會合。沒想到會合後士卒叛變,趁夜焚燒營賬,曹操親手斬殺數十人,清點沒有參與叛變僅五百餘人,不得已又到銍、建平一帶,集結殘兵千餘人回去河內駐守,這趟募兵以失敗告終。
以討董為名成立的聯軍,浮現人心渙散、士氣低落的情況,即使飲宴也失去初時的樂趣。由韓馥督運的軍糧耗盡,各打主意的諸侯嚷著要回根據地,盟主袁紹也沒有立場去限製,一出由討董上演的鬧劇,期間竟隻有曹操和董卓真的打上一場,數十萬大軍因為糧盡就這麼潦草的解散,天下人看穿褪去光環的袁紹底細。
順利撤退入長安讓董卓是暫時鬆了一口氣,對於身在虎狼之手,安置在深宮的稚齡獻帝來說,情況逼迫必須早早長大麵對:不到九足歲的年紀,麵對霸占漢家朝廷的凶狠西涼猛將與部下,還有一群不堪大用的軟弱官員,堪稱是後漢幼主即位以來,命運最為不幸的一位。更為悲慘的是還要稱「尚父」的人,也是殺死異母兄劉辯的凶手,國仇家恨全部都在一個小孩肩上,身邊的人尚且自顧不暇,唯有以自身聰慧跟生命力對抗這一切。身在未央宮的獻帝,恐怕也不知道,從前漢高帝以來這裏一直是漢朝政治中心,直到被綠林出身,自稱更始帝的一把火燒掉;等到光武皇帝劉秀整修,才有如今的麵貌,現在獻帝與光武皇帝的處境,何止是天上人間的差別。
火燒雒陽的另一個惡果就是皇家典籍的散失,起初光武帝遷都雒陽時,光是書籍就達兩千餘車,曆代均有增加收藏,靈帝時藏於辟雍、東觀、蘭台、石室、宣明、鴻都等處的典籍圖錄盛極一時,堪稱是後漢皇家典籍的最高峰。下令遷都長安,不僅吏民擾亂,國家藏書更大多被毀,帛書大者為帷蓋,小者就做成滕囊,被王允保護能隨朝廷西遷的隻有七十多車,道路艱遠途中又散失過半,安全抵達長安的書籍幾乎不到光武帝時的七十分之一。
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劉協會獨自一人思索至今的人生,出生不久母親就過世,由出身高貴的祖母董太後撫養,由於嚴格教育,讓他在宮中頗受好評,遠超過常年在道觀成長的劉辯。自父親靈帝過世後,撫養自己長大的祖母董太後,和異母兄的母親何太後,兩方幾乎是勢不兩立;十常侍等宦官、何氏一門都盯著自己,隻要找到一個破綻就會痛下殺手,幸好祖母的娘家在宮中也有勢力,才能躲過一次次的災禍。
異母兄劉辯即位沒多久,最疼愛自己的祖母被何進派人毒死,自己陷入舉目無親的孤立狀態,別說值得信賴的人,連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何進遭到十常侍設計殺死,袁紹率兵進宮屠滅宦官時,整個宮廷陷入腥風血雨,甚至十常侍挾持自己與異母兄逃出皇宮,還好有盧植等人保駕,逼使張讓等人無奈投河,隨即落入董卓手中,正所謂走出狼窟落虎穴。
遇見董卓那一刻開始,自己的人生彷佛就像是和兄長對換。在他眼裏的漢朝殿堂,廢立皇帝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將劉辯拉下帝位後,盡管有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多希望不用登上這個苦澀的位置,現實卻是自己被推上這個無法預見未來,甚至是一片黑暗的帝位。
火燒雒陽前夕,從左右口中得知異母兄劉辯跟其母何太後被董卓毒死,當下自己真的是羨慕,可以離開這個悲慘的世界,自己卻還要留在這個生死不由己,甚至仰人鼻息的狀態,與其說是皇帝,倒不如是個衣裝整齊的囚犯罷了。想到這裏,歎了一口氣走回寢宮......
聯軍解散後,最落寞的當數盟主袁紹,打從一開始的天下期待、眾望所歸,最後卻是董卓平安無事西遷朝廷到長安,聯軍隻有曹操跟董卓打了一仗,最後因為糧盡解散,說是賠上袁家家族名聲也不為過,最有利的證明就是向來和袁紹不對盤的族弟袁術(其實是異母弟),從頭到尾都待在魯陽,一點都沒有要支援的意思。
他豈是甘於寂寞的人?自以為是天下最有號召力的家族領導人,總認為能夠一呼百應,自信心膨脹到無可比擬,做出意外決定也就不意外。眼看董卓挾獻帝西遷長安,一時半刻也沒辦法拿下,想起董卓能夠廢少帝另立獻帝,難道我不能擁立劉姓皇族另辟朝廷對抗?開始檢視目前劉氏皇族中、比較有名望的,勢力也不能太大才易於控製,荊州牧劉表首先被排除,最後選定幽州牧劉虞。他個性軟弱,幽州也靠近自己根據地渤海,如果擁立可以方便就近控製。
計較已定,首先要找到支持者,先想到是足智多謀的曹操,如果有他的幫助,應該會容易許多,趁著還在整軍準備回陳留,走進他的帳棚把自己擁立劉虞對抗董卓的打算告知,沒想到遭到一口拒絕:「獻帝雖是董卓擁立,至少天下還是一個天子,萬一你袁紹擁立劉虞,豈不是天下大亂,天下不知誰是真天子、假天子,那麼天下就要亂了,那麼始作俑者就是你袁紹,如果你堅持要擁立劉虞,那麼諸君北麵,我自西向,去解救獻帝就是。」麵有慚色的袁紹訕訕離開。
過沒幾天整軍完畢,準備要回陳留的曹操臨行前來道別,袁紹就說:「大事如果不順,什麼地方可以據守呢?」他反問:「那你怎麼打算?」彷佛要掏心掏肺:「我南據黃河,北守燕、代,兼有烏丸、鮮卑之眾,然後南向爭奪天下,這樣也許可以成功吧!」曹操就說:「任用天下有能之士,以正確的方式使用人才,如此大概無論何事都能成功吧!」拜別後啟程回陳留。回到陳留後作《薤露行》:「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沐猴而冠帶,知上載者而謀強。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白虹為貫日,己亦先受殃。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京。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行。瞻彼洛城郭,微子為哀傷。」這是他感於天下大亂,董卓篡權、袁紹不臣等亂象而作。
心中所想是:漢朝自建國到現在已是二十二世,所重任的何進真是徒有其表。猴子雖穿衣戴帽,可究竟不是真人,智小而想圖謀大事,做事又猶豫不決,致使少帝被劫。白虹貫日是上天給人間的凶兆,這應驗在君王身上,何進自己也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董卓乘著混亂之際操持國家大權,殺害君主,焚燒東京洛陽。漢朝四百年的帝業由此傾覆,帝王的宗廟也在烈火中焚毀。獻帝被迫著西遷至長安,一路上遷徙的百姓哭聲不止。我瞻望著洛陽城內的慘狀,就像當年微子麵對著殷墟而悲傷不已。
曹操走後,對擁立劉虞不死心的袁紹,環顧周圍也沒有名望實力足夠的諸侯,隻能指望向來跟自己不合的異母弟袁術,回到渤海後就寫信去魯陽:「先前與韓馥商議,要讓漢室海內一清,現今天子不是漢朝正統血脈,乃是亂臣董卓所擁立,且朝堂大臣都媚於董卓,無法信任。今天下大計當派重兵守在要塞關口,使董卓衰竭敗亡。今幽州牧劉虞,乃漢朝正統血脈,頗孚人望,如此太平之日指日可待!況我袁家五十餘口皆喪命於董卓之手,斷無可能西麵事之。」不出意料的袁術斷然回信拒絕,除了與袁紹不和的關係外,他也有稱帝的野心,假使支持,自己稱帝的希望就會破滅。
說袁紹是個庸才也不盡然正確,至少這時在冀州還懂得折節求才,對方是名滿漢朝大名士兼書法家胡昭。自小就是神童,有過目不忘的本領,經史典籍無不貫通,書法在當時更是一絕,這樣名氣鼎盛理應早就供職朝廷,再不濟也是地方大員。自小聽聞朝廷腐敗不堪、朝政烏煙瘴氣,尤其靈帝賣官讓他覺得這樣的朝廷不值得效力,當地政府屢屢征召出仕,每次都遭到斷然拒絕。為了躲避戰亂從家鄉穎川離開,這時候身在冀州,吸引到喜好名士的袁紹目光也就不意外,更是生平第一次親自去見一介布衣,希望能夠請出他作為幕僚,天性淡薄名利的他,隻想專心於書籍中,更因不僅拒絕董卓、也拒絕袁紹,隻好離開冀州回到故鄉穎川隱居。
袁紹想擁立新帝這事情,讓當事人劉虞想到即使天下人都遺忘獻帝,身為劉氏皇族的自己卻是不能,派出手下田疇、鮮於銀到長安去晉見獻帝,田疇臨行前提出警告,公孫瓚是心腹之患,應該盡快除去後,與鮮於銀拜別離開幽州。
公孫瓚是幽州地方一大軍事勢力,勇武善戰,常與身邊侍衛都騎乘白馬,世人多稱『白馬義從』。這對上下司關係從張純事件後就每況愈下,每每征戰過後公孫瓚放任手下部隊劫掠,劉虞治理地方總是以仁德為上,造成兩人關係越發緊張;加上張純事件中安撫烏桓等遊牧民族有功,先封太尉、又封大司馬,連帶公孫瓚封奮武將軍,更加盛氣淩人,不把上司劉虞當一回事。
聯軍解散之後,各地太守州牧開始據地自重、或是向外擴展勢力。去年得到董卓身邊得力將領徐榮舉薦,得以上任的的遼東太守公孫度即是一例。由於出身寒微,向來遭到當地人輕視,才剛到任,就笞殺對自己不滿的襄平令公孫昭,更派人四處尋訪,看有哪些土著豪強對自己不滿,厲行嚴刑峻法,夷滅當地豪強數百家,甚至往日無怨無仇的當地名門田韶,隻因他想要快速立威,隨便就找個借口滅掉田氏一門。他的野心不滿足於此,與遼東接壤的高句麗、烏丸,就是下一個目標。這樣一個連爭霸中原都沒有資格的小勢力,借助先進的中原漢文化,建立起橫跨東北亞的霸權,他自己也很清楚,這點家底想要進入幽州都嫌太少,更別說還有個凶悍的公孫瓚橫更。
年初中原亂起,董卓與各路諸侯膠著於雒陽跟酸棗間,知道時機已到就對親信柳毅、陽儀說:「漢室將亡,我想要與諸位一起謀取王位。」要說是剛好,或說是公孫度有意所為,襄平延裏祀社出現一塊一丈高大石頭,其下有三石為足,好事者就說此石的形狀差不多類似漢宣帝的皇冠類似,所在延裏的名字為「公孫延」,隱約顯示將有自己領土,令他大喜過望。原河內太守李敏,聽到這個傳聞知道他想要割土稱王,自己在遼東知名、向來不被他喜歡,為了避免災禍,攜家遷居小島。知道消息的公孫度,下令挖開他父親的墳墓燒掉屍體,將李氏一門夷滅,可見手段凶殘如何。
還不罷手的公孫度派人渡海侵占青州東萊、設刺史,分遼東為遼西、中遼郡,另設太守,自封為遼東侯、平州牧,追封父祖、行耕郊之禮,出入與住所一如皇帝規製,再笨的人都能看出他的野心是想當土皇帝。
正月時矯詔三公討伐董卓,讓袁紹當上關東聯軍盟主的恩人東郡太守橋瑁,與同為聯軍的兗州刺史劉岱爆發不和。這並不令人意外,畢竟聯軍解散後,以各自的利益為優先。東郡為兗州諸郡之一,按官位劉岱是上司,兗州刺史雖然是董卓任命的,不過也參加討董聯軍。依照劉岱、橋瑁的個性推論,應該是橋瑁靠著拉起起義大旗的名義,不把上司劉岱放在眼裏,即使是好好先生的劉岱,就也沒必要給他好臉色,隨即橋瑁就遭到劉岱除掉,東郡太守就由他任命的王肱接任,
深感兗州是個四戰之地的劉岱,必須尋求結盟才得以自保,找上河北兩雄袁紹、公孫瓚,分別與兩家結親,袁紹讓家眷住在兗州的劉岱府中,公孫瓚也派從事範方率領幽州軍來幫他守備,兗州終於得以稍稍安定。
向來跟袁紹不對盤的異母弟袁術,從董卓入雒陽後獲封為後將軍,一樣為求避禍遠走南陽,同樣用袁氏世家招牌作為號召,據有南陽一地。殺南陽太守的長沙太守孫堅,這時選擇投靠袁術。為什麼他會從長沙跑到南陽找袁術結盟呢?又要從討董聯軍說起。
關東諸侯聯合討董時,以討董為名的孫堅在長沙號召一支部隊北上。荊州太守王睿想要起兵討董,放話要先討伐武陵太守曹寅,荊州眾人都知道兩人平日就不合,很明顯就是要趁討董之便,清除曹寅眼中釘。深怕被殺的曹寅,想到他平日無禮於荊州境內甚為能打的猛將孫堅,假造案行使者溫毅的檄文,命孫堅攻打王睿。不管這檄文真假的孫堅,用這個借口把平日王睿的無禮算一總賬,領軍直攻王睿陣地,措手不及被擒後問孫堅:「我何罪?」竟然說:「你的罪過就是什麼都不知道。」聽到這邊無奈的王睿選擇吞金自殺。
孫堅的部隊是以討董為名,就繼續朝酸棗方向前進,路過南陽城下時,要求太守張谘支持糧草,遭到以城中糧草短缺為由不予支持,他豈是那麼容易打發的?長沙軍左右進獻一策對付張谘。次日送牛酒去南陽,當然也備禮回謝,他於是擺下宴席,殊不知這是鴻門宴,酒過數巡後,故意遣人叫來長沙主簿問:「前日來到南陽,南陽郡既不休整道路,也不為我軍準備軍需物資,請您將南陽郡的主簿抓來問話。」主簿回:「南陽太守遲誤阻礙義兵,導致我軍不能迅速前往洛陽征討董卓,請將他羈押按照軍法處置。」這一搭一唱就把罪名坐實,聽到這邊驚恐的張谘想要逃走,無奈四周都是孫堅的親兵,想要脫身談何容易?隨即以軍法把張谘在軍門外處斬,消息傳回讓南陽全城驚動,趕緊滿足所求。知道此地不能久留的孫堅,得知袁術屯兵在不遠處的魯陽,趕緊領軍投靠。
接到袁紹要擁立劉虞為帝消息的袁術,自認為是袁家嫡子,比起袁紹更加高貴,眼見當天下大亂,也有稱帝的野心,心想萬一讓袁紹擁立成功,那麼我的皇帝夢不就泡湯了?就讓手下寫一封以大義名分拒絕的回信。
孫堅殺死南陽太守投靠袁術而去,南陽可是荊州境內的一大郡,對現在的荊州牧劉表來說,不能一日無主,就做個順水人情,上表屯兵魯陽的袁術為南陽太守。南陽可不是什麼窮鄉僻壤,擁有人口百餘萬戶,劉表打的算計無非是一方麵拉攏袁家,二方麵讓袁術幫忙守住荊州南境,袁術就以南陽作為根據地,迅速發展成帶甲數十萬的武裝勢力。
劉表是什麼時候到荊州的呢?說來是拜孫堅所賜。原先荊州刺史王睿被孫堅持曹寅假造的檄文所滅,董卓就以朝廷名義,任命當時北軍中郎將劉表為繼任荊州刺史,他是劉氏皇族身分,擔任此職沒有不妥,如何上任卻是問題重重。首先是從雒陽往荊州的路上有號稱宗賊盤據,吳人蘇代自稱長沙太守、貝羽為華容長,宗賊民兵更在四處據守,想要取道入荊州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其次袁術是討董陣營,他是董卓假朝廷任命,如何應對又是個艱難的課題,最後是荊州境內世家豪強不少,如何爭取支持?
思考後決定低調匿名悄悄的進入荊州的劉表,主要想避免驚動氣勢正焰的宗賊注意,進入荊州後不前往治所漢壽,選擇先到宜城。出發前有事先和荊州世家大族有過聯係,有中廬人蒯良、蒯越、襄陽人蔡瑁等人,尤其蒯氏這一對同族兄弟,更是智計過人。他問計於兩人:「此時宗賊橫行,民心不從,袁術在南陽威脅日益增加,現在禍亂難以解決。想在此地征兵,怕百姓不願從軍,兩位有何對策?」
蒯良言:「民眾不歸附的原因,是因為官員的仁愛不足;民眾依附而勢力不能興盛的原因,就是因為官員的義行不足;一旦仁義並行、雙管齊下,則民眾的歸附就如水向低流一樣。閣下又何必憂慮去詢問征兵的計策呢?」
蒯越持反對意見:「太平盛世的統治者都是重視仁義,亂世的統治者則會重視權謀。士兵是貴精不貴多的,重點在得到兵士的忠心及支持。袁術為人勇有餘而智謀決斷不足,蘇代、貝羽都是一介武夫,根本不必憂慮;然而,宗賊的首領則大多貪婪殘暴,其部下對他們也心存憂慮。我手下有些具備修養及能力的人,隻要派遣他們到宗賊首領處加以利誘,宗賊首領們必定率眾而來。然後閣下隻要把握時機,誅殺那些殘暴無道的,再安撫收編他們的部眾。如此一來,本州島的軍民和百姓,都會因為閣下的恩德而扶老攜弱而至。屆時閣下軍民歸附,就要占據南麵的江陵,並且扼守北境的襄陽,那麼荊州八郡隻要傳遞檄書就可以平定了。以後即使袁術等人再擁兵而至,亦無能為力矣!」
聽到這邊的劉表大喜,形容蒯良、蒯越二人的謀略為:「子柔之言,雍季之論也。異度之計,咎犯之謀也。」依計設宴計誘宗賊首領十五人來宜城,悉數斬殺後安撫收編他們的部眾,擴大軍隊規模。即使如此荊州地界還有兩股強大的武裝勢力:江夏賊黨張虎、陳生擁眾據守襄陽,想用計誘殺已經不可能,就讓蒯越及龐季前往襄陽勸說,藉由蒯越說之以禮、曉以利害後,兩人獻城出降,荊州其他諸郡守、縣令聽聞劉表威名,大多棄官而逃,沒有大動幹戈情形下讓荊州北部諸郡平定,考慮到南麵還有袁術勢力,把州治改為襄陽,為了安撫逐漸壯大的袁術勢力,上表為南陽太守,暫時穩定荊州的情勢。
雍季、咎犯又是誰呢?
晉文公親率軍隊同楚軍大戰於城濮。經過這次戰爭大勝,晉文公才得以奠定霸主的地位。
當時晉軍的力量不如楚軍。晉文公問咎犯:「敵眾我寡,將怎樣才得取勝呢?」咎犯答:「禮不厭美,戰不厭詐,您用‘詐’好了。」文公把咎犯的計策告訴雍季,征求他的意見。雍季起初不讚成,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後來隻得同意。
他說:「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焚藪而畋,豈不獲得?而明年無獸。詐偽之道,雖今偷可,後將無覆,非長術也。」
他的意思是說:放幹池塘裏的水而捉魚,哪裏還會捉不到的?可是明年這裏就沒有魚可捉了;燒光了叢林中的草木而打獵,哪裏還會打不到的?可是明年這裏就沒有野獸可打了。欺詐的計策也是如此,雖則現在偶然用一次是會成功的,可是下次再用也就不行了,這不是長遠之計啊。
各方才剛獲得喘息,五月朝廷又有悲報,楊彪、黃琬頂撞董卓時,出言調停的司空荀爽過世,享年六十有三。他是漢末世家大族潁川潁陰荀家出身,家係可追朔到戰國時期荀況,後世稱荀子或是荀卿。其父荀淑才德兼備,被當時人尊稱「神君」,荀淑共有八子,個個都在德行、學問有不同的造詣與名聲,並稱為「荀氏八龍」,鄉裏間有俗語:「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就是荀淑的六子,黨錮之禍後,他隱居家鄉十餘年專心著作,號稱「碩儒」,對於政府的征辟一律拒絕。直到去年董卓專權,逃避不及的他,僅僅九十五日從平原相一路升為司空。
他出身世家大族,自然對董卓的專權不滿,隻因董卓有兵,一介文官當然不會想要跟董卓來硬的。某日,往日交好的司徒王允與名士何顒突然私服來訪,他敏感的查知絕對不是一般的事情,果然王允是來商量刺殺董卓的事情,這兩位都是三公級的文官,手上無兵無將,能夠對付董卓也隻有這個方式了,三人就在內堂推敲。可惜上天並不給他時間,還沒有確定好計劃,五月初就在家中病逝,家人整理其著作,計有《禮》、《詩傳》、《尚書正經》、《春秋條例》等著作,又有《漢語》、《新書》二書,不愧碩儒大名。
這刺殺卻沒有因為荀爽的過世而中止,何顒又找議郎鄭泰、侍中種輯與荀攸商議,荀攸出身潁川潁陰荀家,算是荀爽的侄孫輩,之前受何進征召海內名士,擔任黃門侍郎。他與眾人商議:「董卓無道,天下人都怨恨他,雖然他聚集不少精兵,實際上不過是勇夫而已。我們應該刺殺他以謝百姓,然後借皇帝的詔令號令天下,這是像齊桓公、晉文公那樣的霸王之舉。」可惜這次行動同樣是沒來得及實現,不同是行動遭到董卓的眼線察知,還沒舉事就把何顒、荀攸收入大牢,下獄後舉止可以看出同為名士的差別,何顒因憂懼自殺,荀攸言語飲食自若,在董卓赦免他的死罪後,辭去黃門侍郎回到故鄉。
六月,苦於朝廷財貨不足,不敷自己跟軍隊用度的董卓,經過遷都也抄掉不少商賈大戶,財政情況還是不見好轉,想出改換五銖錢的想法,找來心腹郭汜、女婿牛輔等人商議,這些都在刀杆打滾的,哪懂這些,隻要有錢就好。在沒有通知獻帝與百官情況下,發令廢漢五銖錢,改鑄小錢,收雒陽、長安等地寺廟內的銅人、銅鐘與五銖錢,都全部融化改鑄,這個沒有經過思考就執行的政策,一經實施就造成混亂。
廢止五銖錢、施行小錢之初長安市街一片混亂,百姓手上五銖錢不知該如何處理,新的小錢又供給不足,造成市場交易停擺,結果小錢、五銖錢都沒有人使用,隻用物品交換,造成長安更加蕭條,原有的東西兩市都不見貨幣,都是拿自家的農作物或是布料交易所需,想要藉由改鑄貨幣增加財政收入的想法,結果是再次重創原本已經捉襟見肘的財政。
孫堅投往袁術,雖然表麵說是結盟,實際上與投靠袁術帳下沒有差別。得到孫堅這名猛將的袁術大喜,上表朝廷表任他為討虜將軍,領豫州刺史,人稱「孫討虜」,豫州在荊州東北,地近雒陽、長安所在的司隸,袁術此舉不僅拉攏孫堅,擴大自己地盤,又有孫堅防備劉表,不可不稱為好計。
冬天某日,鑒於袁術移往南陽,改屯兵魯陽的孫堅派遣追隨自己日久的長史公仇稱回到長沙籌備軍糧,出發當天在城門東外設帳幔,邀請官屬為公仇稱設宴送行。酒宴進行中突然遠處煙塵滾滾而來,有數萬步、騎董卓麾下部隊突然出現。此時仍在行酒令、談笑自若的孫堅,命手下軍官整頓部曲,命他們不可妄動,眾人疑惑又驚懼,深怕董卓軍掩殺過來,如何能夠招架?終於董軍騎兵集結逼近,孫堅才從酒席起身,命人慢慢率軍入城,不得喧嘩推擠。隨後對手下軍官說:「我所以不立即起來走避,是怕士兵互相爭先,號令不行,人馬交雜之下,令各人反而不能入城,如果敵人趁機攻來,恐怕會死傷慘重。」董卓軍見孫堅軍整齊緩緩入城,一方麵懼於孫堅大名,二來又恐城中有埋伏,於是放棄攻擊歸還。
有感於魯陽是四戰之地、缺乏天險據守的孫堅,深知自己這點兵馬麵對董卓大軍壓境也是力有未逮,與近將祖茂、黃蓋商量,把兵馬移往易於防守的梁縣東。長安城內因改鑄小錢但是成果不彰,煩惱軍需的董卓派出徐榮、李蒙等人往司隸周邊州縣劫掠錢糧,這天來到梁縣,兩軍巧遇,孫堅方吃虧在身邊部隊不多,遇到徐榮這批專門出來劫掠部隊,交戰兩回合下來就落居下風,在大多兵馬陣亡的情況下,趕緊率數十騎突圍撤退。按理說數十騎分開突圍,敵人很難鎖定主將追擊,徐榮卻能率領部隊緊追孫堅,從來沒有見過如何知道敵將所在?原來孫堅好戴紅頭巾的習慣,早在董卓軍就人盡皆知。
與身邊近將十餘騎一起突圍的孫堅,奔馳數十裏後,依然沒有脫離徐榮部隊的追擊,眼見前方有岔路,近將祖茂要求孫堅脫下紅頭巾由他戴上,孫堅率領另一部分人走小路,他走大路引開敵人。知道情勢緊急的孫堅不再多言,脫下紅頭巾交付後,轉入小路奔逃而去;他戴上紅頭巾後,成功吸引徐榮追擊,不久遭到圍困,情急之下策馬入樹林,下馬脫下紅頭巾,置於半燒的殘樹上,一甩馬鞭將戰馬驅離,自己趕緊隱身在濃密草叢中窺視。
率騎兵隨後追到的徐榮,看到紅頭巾以為是孫堅,近看才知道是掛在殘樹上,馬上命人四處搜尋,此時他不敢發出任何聲息,先前把戰馬驅走也是怕引來追兵,大約一刻後,手下回報附近並無孫堅蹤影,收兵追趕另一路。躲在暗處的他心想就算策馬狂奔也追不上我家太守了!徐榮部隊完全離開後,他才敢起身,解下所有的甲冑,用劍鞘挖坑埋進去,直到太陽西下利用夜色隱藏行跡,緩緩步行往梁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