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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風流東晉風流
王少農

第三章 江左偉人

周(豈頁)怒喝道:“快放下丞相!”

亭外數百鐵甲士頓時湧在了亭邊。

那人顯然是一名死士,雙目冷冷,凜然待敵。

亭中諸人背心濕透……

王導忽道:“你是漢人。”

那死士冷然道:“我是胡人的漢人。胡人叫我這個胡人的漢人來殺你這個漢人。今天你死了,也就是同時死於胡人與漢人之手。”

王導:“但我不是胡人的漢人……”

那死士冷然道:“你是漢人的漢人,你是皇帝的狗。”

王導苦笑。

亭中諸人昕得大驚失色,皆汗如雨下。唯有刁協與王導是政敵,極盼此老死去。

那死士冷然道:“這就夠了。”

王導忽笑道:“但我今日必不死。”

那死士冷然道:“必死。”

右臂一劃,手中之刀反切而下。

刀光如水銀瀉地。

亭中諸人魂飛魄散,亭旁侍衛轟然大嘩。

這時亭子的天花板上忽然掉下一根沾滿了灰塵的蜘蛛絲,輕輕滑落那死士的眼中。

死士棄刀,抱頭狂嚎。

王導從容踱出新亭。

諸人不知就裏,無不駭然,急忙上前擁住了王導慶幸不已。

亭邊鐵甲士急急湧入,刀劍齊下,將那死士斬首亭中,拋屍欄外。

王丞不勝佩服:“剛才丞相何以得知那蛛絲會掉下來?”

王導微笑:“我仰望已久。”

眾人唏噓。

庾亮歎曰:“靜定如山,於千鈞一發之際猶察天機,丞相真非常人也。”

王導忽又回首一笑:“何況我知此時還有高人在旁,老夫必無大難……諸位何不現身?老夫實欲拜見!”

“哈哈哈哈……”

三人白衣如雪,幻然疊出於樹叢。

一見王導,幹寶急忙長揖在地:“參見丞相!”

“內史免禮。”

幹寶笑指葛洪道:“這位是羅浮山葛仙翁。”

王導點頭。

幹寶又道:“這位是郭璞先生。”

王導一笑:“久仰。”

諸人見葛洪、郭璞二人都似乎麵有傲色,意甚不平。

刁協知道葛洪的來曆,當下冷然道:“大道久隱,不知剛才伏波將軍為何不伏波製鱷?”

葛洪淡然道:“伏波將軍今已不存在,在下抱樸子。”

庾亮忽怒:“道人休得無禮!”

王導止曰:“元規息怒。仙翁欲何去?”

葛洪冷冷逼視庾亮:“中原。”

庾亮心中一震……

這時侍衛統領過來請示王導是否就此回城?

王導笑曰:“今日難得與二位先生相見,稍晚些再回不遲。”

刁協道:“隻恐丞相久出未歸,晉王掛念。”

王丞一笑:“刁大人可謂良臣也。”

庾亮皮笑肉不笑:“那是。”

刁協皮肉俱未笑:“食君之祿,不得不如此耳。”

葛洪見剛才這群侍衛斬殺那名死士的手法甚是殘忍,當下不願久留,向諸人略略行了一禮,準備與郭璞就此告辭。

王導道:“郭先生請留步。”

郭璞知道王導有話問他,微笑道:“國事乎?吾不知也。”

王導也笑了:“非也。聽說郭先生卜卦無雙,請問吾王氏一脈,族運久乎?”

郭璞已知他會有此問,乃以七曜之術占之,口中念道:

“吉,無不利。淮水滅,王氏絕。”

淮水當然是不會滅的,可見王氏一脈也不會絕了。

王導心中甚喜:“多謝郭先生。”

“何謝之有!”

郭璞輕甩長袖,與幹寶葛洪二人大步流星下岩登舟而去。

臨行葛洪贈周(豈頁)以葫中之酒,曰:“此酒可解酒,長飲不醉也。”

幹寶遠遠地向王導行禮作別:“丞相保重,勿因佞臣傷身。”

王導心中好生感激。

刁協此時鼻息全無,似未聞幹寶之語。

諸人紛紛向王導恭喜占得好卦,心中卻都在想:“你又何必自炫高貴?”

目送三人的背影消逝在了長江之中,王導良久無言。

周(豈頁)、庾亮、王丞、刁協等人回到亭中,複飲美酒。

庾亮自矜是名士,向亭外大聲呼曰:“喚伎來!”

隨行樂伎急忙走入亭中,望之皆麗人也。

雲鬟顫動。

眉眼粉粉黛黛,彩衣嫋嫋婷婷。

珠佩輕響……

恍如湘妃侍女三三兩兩出於碧竹叢中……

清波之下……

落花之底……

山影之中……

皆羅裙半遮,酥胸全露,甚是性感。

江南民風甚淫,湘楚之淫祀,巴渝之裸舞,隨處可見。吳越之人巨喜群居淫亂,好使人觀之,不可盡述。

諸名士渡江,皆好此地江山美女,漸有樂不思蜀之感……

庾亮笑曰:“吾為名士,當獲豔姬!”

遂將一樂伎攬入懷中猥褻不已。

那樂伎眼兒甚媚,腰兒甚軟,腿兒甚滑,庾亮大笑。

諸人皆笑,命其餘樂伎作魔舞,笑謔無間。

王導生性樸素,見諸人醜態畢露,剛才還死氣沉沉的,現在卻這麼來勁,心中十分不喜。

轉見江上白波又起,高牆數堵突兀江心,幾艘戰艦如飛矢離弦,轉眼已至亭下。

諸人大驚,相顧失色,細看幸喜不是胡人來犯,卻是大將軍王敦引著數千士兵從城中趕來。

那王敦高盔厚甲,手按劍柄站在船頭,雙目雄視八方,遠遠望去甚是雄壯。

艦中士兵皆勁裝抱弓,站得筆直。

岩上數百鐵甲士疑是王敦叛亂,急忙亮出武器列隊待敵。

王導一笑:“撤下去!”

於是鐵甲士皆後退三步,善刀而藏之。

庾亮刁協見王導的威望如此之重,皆無可奈何。周(豈頁)王丞等人則喜極。

那王敦留下了軍隊在戰艦上,一人背弓提劍盤旋而上,見岩上樹林甚密,揮劍四砍,然後執劍入亭。

周頡按住心頭之怒:“大將軍欲何為?”

王敦不答,執劍環視眾人……

那眼神如深山陰雲中古墓墳頭的磷火閃爍,冷綠而錚亮,著實疹人。

諸人啞了聲。

亭外鐵甲士手心盡濕。

王敦劍挑美人胸衣,那劍尖在樂伎的乳頭上擦拭良久,直至血出始對王導曰:

“我在城中聽說胡人來犯……”

王導對王敦如此興師動眾十分不滿,但自家兄弟不便發作,隻淡然道:“已斃。”

周頡在旁冷然曰:“已拋屍江中矣。”

王敦嘴角露笑:“哦!”

緩緩地取弓在手,彈弦不已,意甚傲然。那弓名為“燕山脊”,原是鮮卑名將慕容煥所佩。

弓重四十五斤,長三尺。

色黑,嗅之有腥香。

上有魔蛟之紋。

長安之役,晉軍大潰,唯有王敦左衝右突領軍殺出重圍,並斬得士卒三千、敵將十五,獲此良弓。

王敦本不善射,有此弓後忽成神箭手。

當下拈箭在指中,托起“燕山脊”,懷抱滿月,將弦拉至耳後,瞄也不瞄,一聲暴喝:“胡人看箭!”

那箭如隕石飛墜,重重地砸進了江水之中,直震得長江波湧雲濺,浪花竟點點滴滴滴上了岩頭,其勢驚人。

王敦此箭射得無理,那胡人的死士早已被水衝走,還射什麼射?顯然此箭是射給座中諸人看的:哼,爾輩文臣無能,且看本將軍手段!

說來也巧,因王敦此箭勁道剛猛,竟直射入江中數丈之深,將剛才那條巨鱷一箭射死。

血水狂噴,巨鱷翻騰。一陣亂擺,終於肚皮朝天浮在了江麵上。那箭正插在巨鱷的頭頂,穿腮而過,望去十分耀眼。

戰艦上的數千士兵頓時彩聲如潮。

岩上諸人與數百鐵甲士都看呆了。

王敦仰天大笑,隨手揮弓將一名樂伎勾過來親吻不已,意甚快焉。

王導也為之愕然:處仲一天比一天更加霸道了!不知這是禍是福?

王導王敦兄弟二人乘戰艦沿江巡營去了,刁協、周頡、王丞三人策馬行至庾亮府中。

庾亮儀容俊美,自比嵇康。家中蓄有美人十二,每月換新。

其妹庾芳,人稱“芳娘”,也是長得水靈水露,藍格瑩瑩,兄妹二人站在一起讓人不知愛哪個好。

晉王世子司馬紹有龍陽之好,大寵庾亮兄妹。庾亮亦深好其妹,常共寢一室。因欲為司馬紹死黨,隻好忍痛割愛將妹嫁與,是為世子妃。

諸人下馬,即有庾府家奴上前侍候。

庾府家規與眾不同:若客人乘轎,家奴一律趴在轎下讓客人踏背下轎,以免“受驚”;若客人乘馬而至,家奴則一律下跪讓客人踏肩下馬,以保“貴體無恙”。

諸人見庾府如此享受,皆歡笑而入。

尚書令刁協年歲已老,卻風流不減年少,兀自遊走庭中:“元規兄,君之美人何在?”

庾亮對美女有獨占之好,顧左右而言他,支吾詭笑,不肯讓美人出來見客,隻令家妓佐酒。

周(豈頁)大笑:“好小氣的人!”

庾亮小心陪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周(豈頁)心想你連亂倫都敢來,天底下還有什麼你不好意思的?

諸人落座,論老子之道,說莊子之學,大有古意。

庭中大樹花開,滿院蝶舞。

諸人對坐,心中都想:我何愚也?何計天下之事?有花有酒有美人,此生當樂死!

王丞問:“晉王近日可好?”

他問的是刁協,老刁為晉王之寵臣。若問世子之事,當然是找庾郎了。

周(豈頁)心中冷笑:做個寵臣好生不易,望爾輩好自為之!

刁協輕笑道:“吾王近日好讀秦紀,聖智天聰,古今罕有!”

庾亮聽他把馬屁拍得這麼自然,大吃一驚。聯想到自己平日對世子恭維得很不夠,大為漸愧。怪不得芳妹回家時常在枕畔哭訴世子虐待,看來以後須好好琢磨此中機巧了。

王丞無知,又向刁協道:“聽說丞相也甚喜讀經……”

誰知刁協最忌王導王敦兄弟,見王丞莫明其妙地又提起“丞相”來,心中大為惱怒,大翻白眼,不答。

王丞剛來健康不久,不知刁、王等人之間的矛盾,忽見刁協滿臉不高興,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心中著實不安,茫然四顧。

庾亮也甚厭王導,見這王丞也姓王,偏又叫“王丞”,與“王丞相”僅是一字之差,實在可惡!

當下也不理王丞,側身過去對刁協媚然道:“聽說上次晉王賜給刁大人玉璧一塊,可否俟暇日容我觀之?”

刁協得意:“正要奉庾大人清賞。隻是不可使尊府美人見之。”

庾亮會意:“那是自然。”

周(豈頁)半解不解。

王丞在一旁聽得納悶:那有什麼關係?

正忍不住要問呢,刁協已是哈哈大笑,一雙大手拍在庾亮肩上暗自撫摸不已:

“君之美人皆玉璧微瑕矣!”

說完又補充道:“不不,不是微瑕,而是大瑕甚矣。”

庾亮心中狂怒,本想發作,又思此時自己地位不穩,世子亦非晉王之敵,當下不敢較真,隻得任刁協取笑撫摸,出聲不得。

王丞見此二人如此不雅,呆住了。

刁協見庾郎果然溫順,想必床上功夫更佳,心中得意,一雙賊眼淫視不已:“庾大人今晚若有暇,便可至老夫府上觀白璧之瑕,如何?”

庾亮微微一笑:“那敢情好!”

心中重重地記下了今日之辱,狂怒中已定下奇謀:先助王導兄弟將此人除去,再廢王導不遲!

周(豈頁)見此二人如此不堪,霍然起身急欲離去。

庾亮忽然挽住周(豈頁)衣袖,滿臉是笑:“伯仁兄可是前往丞相府中?我亦深敬丞相,煩代我問候一聲。”

這不是廢話麼?大家剛從新亭分手回來隻片刻功夫,哪煩問候?庾亮此語意在戲耍周(豈頁)與激怒刁協,“深敬丞相”雲雲,意謂“如刁大人者何足道哉!”

刁協不為之所動,心中直冷笑:我怕王導?

周(豈頁)卻似乎毫不在意,將庾亮的手斷然甩開:“我找他做什麼,他酒量有我好嗎?”似已忘卻剛才在新亭中發生的事。

庾亮索性挑起事端:“王大將軍亦是海量,不知伯仁兄可有興趣與之賭醉?在下願作東三日。刁大人老矣,尚能飲否?”

刁協這一氣非小,忽又見庾亮正朝他眨眼微笑,不由大大地一愣,細細想來始知庾郎是在逗我呢,大家一笑。

周(豈頁)原是豪爽之人,哪知庾亮此語深意,當下哈哈大笑:“有人作東,豈有不飲之理!”

遂昂首離去,不理眾人,到城中閑逛去了。

久之無聊,口中淡出鳥來,慌慌地拔開人群找了個酒樓,一掀簾子撞了進去。

誰想裏麵也剛好有人走出,兩人頭碰頭,直碰得周(豈頁)暈頭轉向,發昏章第十一!

周(豈頁)大怒,將簾子“呼”地扯去,抬手就打。

酒店主人見狀不好:“周大人不可……”

裏麵那人似紋絲不動,口中冷然道:“南蠻找死!”

圍觀人群聽這人口氣,知道又是一個南渡來的人,見這人竟敢在此地放肆,皆怒不可遏:“周大人打死這北方佬!”

北方佬又稱“傖鬼”,南人甚藐之。

不就是逃難來的麼?有何值得神氣。

周頡其實也是個“傖鬼”,但此時概然以南人自居,當下索性蠻性大發,重重地隻管打。

那人輕輕一抬臂,周(豈頁)“哎呀”一聲,蹲了下去。

那人大笑。

人群“哄”地一聲走散了。

周(豈頁)換了一隻手,拔出刀來。

“伯仁且慢!”這時樓上走下一人,行姿飄然,嘴上永遠帶笑。

周(豈頁)見此人是廣陵戴淵,隻得住手,口中依然厲聲道:“此人無禮,你讓他給我下跪便饒了他。”

戴淵哈哈大笑:“伯仁此言差矣,桓先生不是外人。”

那桓先生麵無表情。

周頡猶怒:“我管他什麼橫先生,豎先生,跪下!”

“我是桓彝。”

周頡沒聽清楚。

那桓彝又重複了一遍:“我是桓彝。”說完就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生怕多說一字。

周(豈頁)呆住了,半晌才笑道:“原來是桓將軍!”扭頭向戴淵責備道:“兄何不早說?”

“我說是桓先生嘛。”

周頡聽戴淵始終稱這桓彝為“桓先生”,而不是“桓將軍”,大感怪異。當下也不敢多問,小心翼翼陪情道:“二位兄長可願與在下同飲數杯?”

戴淵看了桓彝一眼,似乎很為難?

周頡大窘,僵在了那裏。

桓彝半天才道:“我們剛下樓。”說完又把嘴巴閉上。

周頡愈加過意不去了:“在下與戴兄是舊友,久仰桓……桓先生大名。二位既然剛下樓,那就請到寒舍一敘如何?”

這話周頡本是隨口講的,卻又怎知桓、戴二人從北方逃來此地要找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已在酒樓等候三日矣。

戴淵看了桓彝一眼,臉上笑笑的,高深莫測。

周頡好緊張。

幸好桓彝開了金口:“可。”

周(豈頁)喜出望外,酒也不喝了,趕忙在前帶路。

那戴淵一路笑容滿麵,指指點點:“這些南蠻好生難看。這人前生是狗!這人前生是豬!這人後世定是牛馬無疑。”

戴淵操北音,街上的“南蠻”們聽不懂這傖鬼在說什麼,皆嬉笑視之。

周頡殷勤地在前麵帶路,心中美得不成。

不是他周大人自跌身份,而是這桓……桓先生名氣實在太大了!

過去在洛陽,此人人稱“太上皇”,三名太後都是他的情人,軍隊與朝廷中遍是親信。

隻可惜那時還有一個揮麈談玄的王衍是桓彝克星。時諺雲:“南風烈烈吹黃沙,前至三日滅汝家”,說的就是王衍的霸氣。

王衍也是美男,其陰柔內功當世無匹。隻可惜匈奴蠻子不吃這一套,攻下洛陽就把王衍給做了。

桓彝當初暫避王衍鋒芒隱居不出,不想今日也到了江南!

各路神仙差不多快齊了。第二日,周(豈頁)按桓彝的意思,帶二人見王導。王導也久聞桓彝之名,相見大喜。桓彝俯首升堂,急趨上前行跪拜大禮,洪聲曰:“丞相安好!人言丞相是江左偉人,今之管夷吾也,老夫特來投奔,願效犬馬之勞。願丞相不棄愚劣,則老夫幸甚!”

周(豈頁)忽聽得桓彝今天的話比昨天何止多一百倍,又是一奇。

“桓將軍何出此言。”

王導見桓彝如此敬他,過意不去,連忙扶起。見這桓彝果然如人所述:黑瘦方臉,滿臉正氣,雖然須發盡白,分明廉頗之流也。

想到國事可為,王導十分歡欣。

因見周(豈頁)極力推薦桓彝,知他已改過,當下也不再提昨日新亭對泣之事,笑問:“周大人於何處得遇桓將軍?”

周頡笑道:“桓先生飲酒下樓,正遇在下。”

桓彝、戴淵二人笑。

王導聽周(豈頁)稱桓彝為“先生”,也是一愣,暗想這桓彝可能在韜光養晦,欲棄武修文,不願人稱他將軍。當下又是一敬,於是也改稱“桓先生”。

又道:“這位先生是?”

“此為廣陵戴淵先生,吾之舊友。”

王導點了點頭:“二位先生皆宿儒也。”

桓、戴二人心中大美。

出門時,戴淵臉上的微笑漸漸變為冷笑……

過了幾天朝廷授下令來,即命桓彝為太尉,戴淵為參軍。二人輕輕鬆鬆躋身高層。

刁協、庾亮等人更恨王導,礙於王敦軍權在手,皆隱忍不發。

桓彝欲將周頡收為心腹,令戴淵著意籠絡此人。

周頡似渾然無知,每日唯飲酒不綴。因察見桓、戴二人太陰深,漸不往來。

戴淵怒,欲剪之。

桓彝笑曰:“由他去吧,不可得罪於貴人。日後還有用他之處。”

戴淵會意。

桓彝有子日桓溫,此時尚幼。

王敦與桓彝原為軍中同事,相見亦甚歡。複又分兵製之,不許太尉之權高於大將軍之上。桓彝暫時亦無可奈何。

庾亮湊趣,趁機作東三日,大宴賓客於府中,恭請王導、王敦、刁協、桓彝、戴淵、周頡、王丞諸大人賞臉前至。

王導請示司馬睿:“臣本有事,今日中書郎大人殷勤相請,甚覺為難。”

司馬睿曰:“相父操勞國事,孤王常不忍。今日既然中書郎作東,可盡情前往。”

王導跪謝。

司馬睿又笑問:“前次新亭之遊美乎?”

王導忽然心中疼痛,勉強道:“風景甚佳。”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每對南國思舊都,臣心如廢。唯願早日助吾王複國,則蒼生有望矣。”

司馬睿大為感動。

王導淚下沾裳,叩拜而出。

席上刁協與王導言談甚歡,王丞向戴淵指點南國名菜,桓彝作迂夫子狀端坐而飲,庾亮陪坐於王敦之側,一會兒離騷,一會兒漢賦,長吟不斷,把場中氣氛搞得著實火紅。

眾人心照不宣。

不多久,晉王世子司馬紹也翩然降臨,與諸臣共飲。計其杯數,廚所飲最多。

庾亮趁眾人不注意抽空回房,見芳妹又瘦了不少,急忙上前緊緊摟住親吻不已,顫聲相呼,心中大痛。

葛洪年輕時曾從軍,官至伏波將軍。

葛洪道號為抱樸子。

庾亮字元規。

王敦字處仲。

此時司馬睿尚未稱帝,是為晉王。司馬紹為晉王世子。

周(豈頁)字伯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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