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梅裏,你看傑裏米。”
“噢,我看到了,”梅裏瞥向離他們不遠處同桌吃飯的傑裏米和希貝爾,“真是甜蜜,羨煞旁人。”
“我在他這個年紀也是這樣,”嬉皮士眼睛裏跳動著回憶溫潤的光,“多難得。”
“但是這隻是一趟旅行,”梅裏撇了撇嘴,對朋友的新戀情並不看好,“旅途到了終點,他們就會發現彼此不適合。”
“我看不一定,”嬉皮士說,“也許能成呢?我們成了朋友,誰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發生多少不可思議的事。”
“那就讓我們祝福我們可愛的小弟弟吧。”梅裏興趣盎然地看著自己的蘑菇湯,“聽我說,你最好去拿一碗蘑菇湯,真的很美味,這是我這輩子喝過最美味的奶油蘑菇湯了。”
“我不太愛吃蘑菇,”嬉皮士說,“我這輩子沒碰過蘑菇。”
“那你真的錯過了很多美味,”梅裏惋惜地看著他,“我能吃一點你的鬆餅嗎?它們看起來很不錯。”
“拿去吧,”嬉皮士大方地說,“我拿得太多了,我敢說,這條船上的廚師一定曾為皇室工作過,他們的每一道菜都無可挑剔,而且正好合我的胃口。”
“我也這麼覺得,”梅裏從嬉皮士的盤子裏拿走一塊鬆餅,“若有可能,我真想見見他,我敢打賭,這個廚師一定是個大胖子。”
“我覺得是個女人,”嬉皮士與他的意見相左,“而且是個溫柔的像母親一樣的人。”
“母親可不會讓你吃你想吃的,”梅裏悲哀地說,“我小時候,她逼著我吃了許多我不愛吃的,比方說胡蘿卜、甘藍什麼的。”
“那你真是幸運。”嬉皮士悶悶地說。
直到大半塊比薩下肚,梅裏才琢磨出嬉皮士的意思,他連忙道歉:“對不起,我的兄弟,我不是有意的。”
“啊,”嬉皮士大方地擺擺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有點想她了,這次航行結束之後我一定要回家看看她。”
“那就好,”梅裏鬆了一口氣,提議道,“既然我們吃完了,我們就先走吧,把這裏留給年輕人。”他的眼神往傑裏米身上瞟了瞟。
嬉皮士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去休息室怎麼樣?你喜歡聽音樂嗎?”
“我很樂意。”梅裏欣然答應。當他們經過傑裏米時,特意拍了拍傑裏米的肩膀,並發出打趣的一聲怪叫。
“他們真有點討厭。”傑裏米向希貝爾解釋道。
“沒關係,”希貝爾說,“在我看來,他們很喜歡你。”
“是啊,我們是好朋友。”傑裏米心想,雖然他們成為朋友的過程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們值得信賴。
“我沒有多少朋友,”希貝爾說,“我最好的朋友在一年前離開了。”
“她到哪裏去了?”傑裏米問。
“是他,不是她,”希貝爾糾正他,“他搬家了,到舊金山去了,我們之間通過信件聯係,我媽媽不讓我用手機。”
“那你怎麼出來旅行的?”傑裏米問。
“偷跑出來的,”希貝爾說,“他們離婚了,我說我要去爸爸家度假期,我媽媽就讓我出來了。不過我想,他們現在正在滿世界找我呢。”
“這樣不太好吧,”傑裏米擔憂地說,“他們會找瘋的。”
“我個人覺得不必擔心,”希貝爾一臉不在乎,“他們都很忙,我記得有一次他們為了協議離婚吵得不可開交,我偷偷地離家出走了,實際上我隻是帶著一塊三明治和一瓶蘋果胡蘿卜汁躲在閣樓上玩樂高積木。我想象著他們焦急或者大哭的模樣,樂得在地上打滾,也許他們會因我和好。我躲到天黑才下來,走進廚房找東西的時候才聽到鑰匙打開門鎖的聲音,”希貝爾聳聳肩,“真是一次失敗的離家出走。”
“我從沒這麼做過,”傑裏米佩服地說,“我們一家每年固定有兩次旅行,每個月還會到爺爺家或者外公外婆家吃飯……”
希貝爾打斷他的話:“那你就不怕他們找你嗎?”
“我在出發前和他們說過,我爺爺很支持我來,他告訴我他會跟我父母說的。”
“哦,我早該想到的,”希貝爾說,“你是個乖孩子,不是嗎?”
“不是,”傑裏米生怕自己乖孩子的形象會讓希貝爾不太喜歡,急忙否認,“我有時候也會和朋友玩得全身都是泥巴,足球這東西,你知道的,往往伴隨著摔跤和嘴啃泥。”
“我了解一些,”希貝爾沉悶地用叉子撥動盤子裏的雞肉,“我的那位朋友有時會寄一些照片給我,他也喜歡玩足球。但他不能吸引到海鷗,他總是咋咋呼呼的。”
“也許有一天你能把我介紹給他,”傑裏米說,他盯著希貝爾的眼睛看,他發現自己不喜歡希貝爾提到她朋友時的眼神,他便立即轉移話題,“說到海鷗,你覺得那隻漂亮的海鷗還待在甲板上嗎?我想我們可以帶一些麵包屑給它和它的同伴。”
傑裏米話音剛落,窗邊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音,像是特意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
“噢!傑裏米!”希貝爾驚歎,“海鷗先生正跟著你呢,它知道我們在這兒吃飯。真是一隻聰明的小鳥。”
“我覺得它是為你而來,你想不想一起喂我們的海鷗先生?”傑裏米難得地說句俏皮話。
希貝爾眨眨眼睛:“我不太喜歡這個稱謂,但我真心喜歡這個主意。”
當傑裏米向侍應生要一些麵包屑的時候,有人想去窗台撫摸這隻大膽的海鷗,海鷗敏捷地繞過那人的手,飛到了傑裏米的肩膀上。
“看哪,”侍應生說,“它喜歡你。”
“多謝,我想是的。”傑裏米微笑,這能給希貝爾帶去歡樂,海鷗喜歡他,他喜歡希貝爾,希貝爾喜歡海鷗,多麼奇妙的循環。
“給它點藍莓醬,看它的羽毛顏色,我想它會喜歡的。”侍應生說。
海鷗咕咕叫了兩聲,似乎是在附和侍應生的提議。
“多謝,”傑裏米接過麵包屑和藍莓醬,帶著海鷗先生向希貝爾走去。
“這隻海鷗怕是愛上了你呢,傑裏米,”希貝爾微笑著說,海鷗小口啄食著她手中的麵包屑,“不如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我從沒給人起過名字,”傑裏米有些犯難,“你有什麼建議嗎?”
“它給我們帶來歡樂,而且它還這麼美麗,”希貝爾想了想說,“不如叫它艾弗吧。”
“這不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嗎?”傑裏米疑惑道,“你不是說它是海鷗先生嗎?”
“這不重要吧,”希貝爾遲疑地說,“可是它好像並沒有反對吧。”
是的,海鷗正忙著啄食沾有藍莓醬的麵包屑,對他們的談話毫無反應。
“不如我們做個試驗吧,試試它是海鷗先生還是海鷗小姐。”傑裏米興致勃勃地說。
“你真傻,傑裏米,”希貝爾咯咯笑著,但她顯然也對此產生了興趣,“那你想怎麼做呢?”
“我拿兩種麵包屑,它吃左邊的就代表海鷗先生,反之就是海鷗小姐。”說著,他已經準備好了,“海鷗,到我這兒來。”
“這不公平,傑裏米,”希貝爾看穿了他的把戲,“隻有你左手上的麵包屑沾上了藍莓醬!”
“好吧,”傑裏米無可奈何地說,“那你手上也放上沾有藍莓醬的麵包屑吧。”
“別耍小聰明,”希貝爾再一次看穿了他的小把戲,“傻子都看得出來,艾弗更喜歡你。”
“好吧,”她可真聰明,傑裏米想,他隻能在右手也放上藍莓麵包屑,“來吧,海鷗先生。”
“去吧,艾弗。”希貝爾期待地說。
海鷗歪著脖子盯著他們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明白了他們的意圖,很快它便飛到了傑裏米的右手邊。
“是女孩子,”希貝爾得意揚揚地朝傑裏米做鬼臉,“是艾弗。”
“海鷗哪懂這些。”傑裏米有些懊惱。
海鷗憤怒地啄了一下傑裏米的耳朵。
希貝爾哈哈大笑:“別惹我們的艾弗哦,它可聰明著呢。”
伴隨希貝爾的笑聲,海鷗咕咕叫著,像是在向傑裏米叫囂。
晚上傑裏米帶著希貝爾一起去休息室欣賞了一段美妙的音樂,艾弗也跟在他們的身邊。事實上,這隻海鷗一直蹲在傑裏米的肩膀上,隻是偶爾跳到希貝爾的懷裏,這要歸功於希貝爾離開餐廳前向侍應生要的一把麵包屑和玉米,侍應生很細心地給她裝了一個盒子,當然,上麵都沾上了藍莓醬。
這兩人當然也被同場欣賞音樂的梅裏和嬉皮士看到了,傑裏米漲紅了臉,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這是因為靦腆還是興奮。
鋼琴師為他們的到來表示歡迎,他還特意為艾弗彈奏了一首《海鷗》。這是一首很冷門的曲子,但很好聽。嬉皮士總覺得鋼琴師似乎什麼曲子都會,他在心裏暗暗打算什麼時候和鋼琴師交流一下音樂。
當然,也有對艾弗的到來表示不歡迎的人,在艾弗進來時,就有幾個人認為和海鷗一起聽鋼琴曲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似乎他們認為,海鷗就應該待在魔術師的帽子裏(嬉皮士提醒他們那是鴿子該幹的活,這幾個人窘迫地走了)。
還有幾個人認為演奏途中艾弗的咕咕聲破壞了這首曲子,但如果他們待到這首曲子的最後,他們一定會感歎艾弗在鋼琴曲間幾個小調中的叫聲堪稱完美的“和聲”。
“真是太完美了,”在宵禁前,鋼琴師結束演奏,嬉皮士率先站起來表示敬意,“您彈奏得實在太好了,真希望能向您請教音樂。”
“正如我昨夜說的,我隨時歡迎您來。”鋼琴師與他握手,“若有可能,我希望能與您一起譜寫一首曲子。”
“真的嗎?”嬉皮士的樣子看上去像是聖誕節提前到了,他激動得語無倫次,“太,太棒了,明天上午我可以來嗎?”
“這個……恐怕不行,”鋼琴師狡猾地笑笑,“據我所知,船長可是讓您和您的同伴去鍋爐房幹活的。”
“噢,是啊,”嬉皮士尷尬地笑笑,“那我明晚再看看您的安排。”
“好的,”鋼琴師欣然應允,“那就後天上午吧,我們可以先彈幾首曲子交流一下。”
“是啊,那,那就這麼說定了?”
“顯然事實是這樣,”鋼琴師微笑著說,“所以現在您可以把我的手放開了嗎?”
“啊!”嬉皮士連忙放開鋼琴師的手,並連連道歉。
好在鋼琴師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些事,他揮手與聽眾告別,鎖上休息室的門便走向通道另一側。
路上,嬉皮士仍然在喋喋不休地與夥伴們說這件事:“嘿,你們聽到了嗎,他約我一起交流音樂呢!”
“是啊,我聽到了,”梅裏翻個白眼,“你已經說了五遍了,如果你再說一遍,我就會把你扔下去喂鯊魚。”
“這裏沒有鯊魚。”嬉皮士露出牙齒笑了。
“但是有海豹,”希貝爾說,“我白天的時候看到了。”
“海豹可是肉食動物哦。”梅裏歡快地說。
聽到這話,嬉皮士訕訕地閉上了嘴。
“不過話又說回來,傑裏米,”梅裏突然說,“你還沒向我們介紹這位美麗的小姐呢。”
“噢,對,”傑裏米笨拙地介紹,“這是希貝爾,我……”
“你自第一天登船時就盯著她看,”嬉皮士幸災樂禍地說,他很高興能找到另外一個人打趣,“你因為這個姑娘挨了一頓胖揍,不是嗎?”
傑裏米的臉一下子變成了豬肝色,梅裏哈哈大笑,傑裏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不起,傑裏米,”希貝爾想到這件事,不好意思地說,“我前天有些無禮了。”
“沒事,”傑裏米連忙說,“我不也沒受什麼傷嘛。”
“如果不是這樣,”梅裏正色說,“我們也不會認識並成為朋友的,”他轉而對希貝爾說,“希貝爾,多謝你讓我們成為朋友。”
三個不同年齡的男人相視一笑。
希貝爾一愣,禮貌地發問:“我不太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梅裏尷尬一笑,摸摸自己的帽子,嬉皮士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鼻子,傑裏米也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機會我解釋給你聽。”傑裏米笑著說。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希貝爾笑笑,“那就送到這裏吧,我先回房間了,再見,艾弗、傑裏米,還有嬉皮士、梅裏。”
“再見。”傑裏米笑著說,艾弗咕咕叫了兩聲,嬉皮士、梅裏則點頭致意。
送走女孩後,梅裏神秘地說:“先生們,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完成我們的惡作劇了?”
嬉皮士飛快答道:“可不是嘛!我一直在等這一刻!”
“當然啦!”傑裏米也笑著說,艾弗飛快地啄了一下傑裏米的耳垂,傑裏米痛得叫了起來,“噢!艾弗!別這樣!”艾弗又啄了一下他的耳垂,“不然這樣吧,”傑裏米對此充滿歉意,“等我把艾弗送回房間就來。”
“可別走到其他人房間去哦。”嬉皮士另有所指地說道。
“好啦,”梅裏說,“夜裏涼,不然我們都先回房間加件衣服再會合吧。待會兒甲板上見。”
二人對此表示同意,回到房間,傑裏米很快就換好了衣服,艾弗也乖乖地待在一個小窩裏(用嬉皮士的一頂爆炸頭假發做的窩),但嬉皮士卻突然要上個洗手間。
“很快的,”嬉皮士在洗手間裏喊道,“你先喝口水,我馬上就來。”
真麻煩!傑裏米心想,順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下一秒,他突然覺得自己很困,本能地倒在了自己的軟床上。
“謔!怎麼睡著了!”嬉皮士從衛生間出來後大為驚訝,“我也有些渴了。”他咂咂嘴,也拿起了自己的杯子。
當梅裏在甲板上打了第五個噴嚏後,找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兩個同伴早就倒在各自的床上睡著了。
“真拿你們沒辦法,今晚就算了吧。”他細心地給兩個小夥子蓋上被子,關上門離開了。
黑暗裏,艾弗咕咕叫了兩聲,黑色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晶亮的湛藍色。
在鍋爐房活板門底下的一個房間裏,安娜夫人舉起酒杯向自己信仰的神明致敬,嘴角帶著笑意:“即使偉大如您,也想不到有時候安眠藥的作用比魔法還大。”
在鍋爐房工作的第三天,他們工作得很勤快,即使是梅裏這樣骨子裏帶著偷懶習性的人也將鏟子掄得飛快。
“我最後說一遍,親愛的小胖豬,這裏的人都吃過早飯了,如果你再將煤渣扔進別人嘴裏,你一定不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尤利西斯警告梅裏說,他的臉色很不善,在空中噴濺的口水都夾著黑色。
“知道了,先生。”梅裏訕訕地說。他的表現引起了鍋爐房所有人的大笑。
“梅裏,”嬉皮士憋住笑說,“你不用這麼勤快,你可沒有獲準參加舞會。”
梅裏聽完後愣了很久,沒人能看出他在想什麼(若是一個人臉上都是黑色的煤灰確實很難看出他的表情):“該死,我給忘了。”
“這不一定,”尤利西斯插嘴道,“事實上,我們敬愛的船長允許任何人參加舞會。”
梅裏顯得很激動,不停地追問尤利西斯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呢?”尤利西斯攤攤手,“我們親愛的船長總是喜歡開些小玩笑。”
知道這個消息後,梅裏哈哈大笑,掄鏟子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為此他不明不白地摔了幾個跟頭,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明顯萎靡了一些。
“參加舞會的話,”傑裏米問,“我們應該準備些什麼呢?”
梅裏與嬉皮士相視一笑,然後穩重些的梅裏開口說:“這得取決於你參加什麼舞會,假麵舞會你需要給自己準備一套質地柔軟的衣服和一副麵具;如果是化裝舞會的話,你需要打扮成某種嚇人的玩意兒,比如木乃伊或者剪刀手,不過這兩個我都不太推薦,因為打扮成木乃伊太熱了,而剪刀手不太適合跳舞。”
“說不定就是普通的派對,”嬉皮士插嘴道,“你隻要讓自己吸引人就可以。”
“為什麼我們不問問尤利西斯呢?”傑裏米說,“他在這艘船上待了這麼久,他肯定會知道船長要辦什麼舞會。”
他們看向尤利西斯,後者聳了聳肩:“別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應該看得出來。船長並不是那種喜歡分享秘密的人,不過放心吧,”他解釋道,“他到時候會貼出公告的,白紙黑字會很清楚。”
公告在下午貼了出來,誠如尤利西斯所言,這個舞會所有人都能參加(嬉皮士有些憤憤不平),時間是在七天後。
尊敬的各位旅客:
下周四“菲雷機亞斯”號將在宴會廳舉行一場“驚魂夜”化裝舞會,屆時歡迎所有感興趣的旅客參加,參加者需要自備服裝(若沒有可向安娜夫人尋求幫助,安娜夫人辦公室位於休息室左邊第三個房間)。
你忠誠的秦及
“菲雷機亞斯”號所有工作人員敬上
“哈!主題為‘驚魂夜’的化裝舞會!”梅裏依仗自己的體型帶著嬉皮士與傑裏米穿過人群,嬉皮士精神大振:“你們覺得我扮成剪刀手怎麼樣?”
“剪刀手不太適合跳舞。”傑裏米提醒他。
“重要的不是跳舞,小弟弟,唉,不過和你說了你也不懂。”嬉皮士笑眯眯地說。
“你們覺得我打扮成藍胡子怎麼樣?”梅裏擔憂地問,“我這個體型可能就適合這個扮相了。”
“那樣挺好的,”嬉皮士讚同道,“那現在就差你了,傑裏米。”
“我還沒有想好。”
“吸血鬼怎麼樣?”梅裏提出一個建議。
“會不會過時了?”嬉皮士表示反對。
“那我們總不能把他打扮成南瓜頭吧。”梅裏鬱悶地說。
“嘿,我想,”傑裏米慢吞吞地說,“你們瞧,希貝爾的繪畫水平和審美都不錯,也許她能給我一個不錯的提議。”
嬉皮士和梅裏都笑了。
“也許我們不該替他做決定,而是應該考慮一下他的想法。你說呢,梅裏?”嬉皮士朝梅裏擠了擠眼睛。
梅裏鄭重地點了點頭:“不錯,那就去吧,可別讓我們失望哦。”他也朝傑裏米擠了擠眼睛。
“當然,多,多謝。”傑裏米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他轉身就跑,身後傳來了兩個夥伴的大笑聲。
當傑裏米尋找希貝爾的時候,希貝爾也在找他。看到他出現,希貝爾顯得很高興:“嘿,傑裏米,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找了你好久。”
“我也在找你,”傑裏米說,“你想好要打扮成什麼了嗎?”
“沒有,這真是件令人頭疼的事,”希貝爾說,“你覺得我裝扮成小魔女怎麼樣?”
“很適合你,”傑裏米恭維道,“那我們接下來隻需要想我的裝扮了。”
“你還沒想好嗎?”
傑裏米點了點頭。
希貝爾帶著俏皮的笑容圍著傑裏米走了兩圈,不時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怎麼了?”傑裏米緊張地問。
“我在想你適合打扮成什麼好,”希貝爾回答,仍然用著那種犀利如X光的眼神打量他,“有了,”她一拍手掌,“你覺得騎士如何?”
可能我會更像侍從,傑裏米愁眉苦臉地想。他沒有健壯的胳膊、高大的身材、強壯的駿馬,別人看見他會說“好一個威武的堂吉訶德”。“你真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傑裏米惴惴不安地開口,“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一個騎士。”
“這隻是一個化裝舞會。”希貝爾說。
“主題是‘驚魂夜’的化裝舞會。”傑裏米糾正他。
“好吧,”希貝爾冷冷地說,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那無頭騎士怎麼樣?我們可以在你頭上頂一顆滑稽的腦袋,如果可以的話,再抹上一些番茄醬。”
“那是最好了。”他可不是傻子,聽不出來希貝爾有些不高興,“我們現在去找安娜夫人吧。”
希貝爾的表情看起來不太高興,但她還是說:“好吧。”
安娜夫人的辦公室在休息室附近,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才到門口就聽見女人尖銳的聲音:“滾出去!如果你們不想通過勞動來換取自己所需的東西就不要浪費別人的時間!你們這些肮臟的寄生蟲!下流貨!”
兩個年輕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大門被打開來,兩個男人滿麵怒容地走出來,其中一個不斷嘟囔著:“她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不就一個化裝舞會嗎!不去就是了!誰稀罕!”
“你覺得我們還要進去嗎?”傑裏米問。
希貝爾堅決地走進了辦公室,傑裏米心裏歎氣,緊隨其後。
“你好,安娜夫人。”希貝爾鎮定地說。
安娜夫人從一堆摞得老高的文件裏抬起頭看向他們:“兩位年輕人,我能為你們做些什麼?”
“安娜夫人,我需要一套魔女的服裝以及一套無頭騎士的服裝。”希貝爾禮貌地說。
“哦,當然,魔女的服裝再適合你不過了,”安娜夫人笑眯眯地說,“那你們願意為我做些事情來換取這套服裝嗎?”
“那要看看是什麼事情。”
“你真是個機靈的小姑娘,親愛的,”安娜夫人在小山似的文件中抽出一張紙,“你覺得幫助我們布置場地怎麼樣?”
“當然可以,”希貝爾想了想說,“不過我能先拿到魔女服裝試穿嗎?”
“恐怕不行,報酬一向是工作完成後才給的,不是嗎?不過請放心,衣服一定很凸顯你的身材。”安娜夫人轉向傑裏米,“那我又能為你做些什麼呢,傑裏米?”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傑裏米一愣。
安娜夫人朝傑裏米眨眨眼睛:“剛上船就被船長懲罰鏟上三天煤的小男孩可不多見。”
傑裏米看了希貝爾一眼:“我想我需要一套無頭騎士的服裝。”
“沒問題,不過你當天需要去酒吧幫忙,我們可憐的鋼琴師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可是我當天如果去幫忙調酒的話,我就沒辦法參加化裝舞會了。”
“舞會會持續好幾個小時,”安娜夫人用商量卻不容拒絕的語氣打斷了他的話,“你隻需要付出一小時的時間。相信我,這活比其他人的工作輕鬆許多。如果你們倆現在沒什麼事的話就可以去場地了,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解決呢。”她匆匆在兩張便箋上寫了些東西,分別交給兩個年輕人,“好了,拿著你們的委任狀,去工作吧!”
傑裏米還想說些什麼,但希貝爾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傑裏米隻好作罷。
回去的路上他們又見到許多來請求服裝的人。
“我想他們也會吃癟的。”傑裏米說,“安娜夫人不是個輕易會被說動的人。”
希貝爾聳聳肩:“我覺得她很公平。”
傑裏米咽下要說的話,五分鐘後,他們來到宴會廳。看得出宴會廳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但這並不是指宴會廳看起來很臟,實際上宴會廳一塵不染、陳設整齊,就像美國家政女王瑪莎·斯圖爾特曾住過這裏一般。但除了這些優點之外,無論是精美雕花的椅子,還是富麗堂皇的落地窗,你無法從任何一處布置看出人氣來。
嬉皮士和梅裏比他們早到一步,兩人正費力地抬一個箱子。一個頭發亂得像雞窩一樣的人在指揮他們:“嘿!姑娘們!沒吃早飯嗎!難不成你們就這點力氣!”傑裏米認出那個水手叫西奧多。那是前幾天他登船見到的頭幾個水手之一,也是第二天分開扭打的嬉皮士與梅裏的其中一個水手。
“你說得輕巧,”嬉皮士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倒是來搬搬看。”
水手沒有理他,向傑裏米和希貝爾走去:“又來新人了,歡迎歡迎!”他伸出一隻油膩膩的手,傑裏米和希貝爾都沒有同他握手的意思,但水手似乎對這種反應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尷尬且相當熟練地把掌心朝上,“把你們的委任狀給我吧。”
隨意掃了一眼便箋上的字:“哦,忘了說了,我叫西奧多,船上的二副,關於舞會有什麼問題都來找我。傑裏米,你需要去鋼琴師那兒幫忙,他會告訴你該做什麼的,至於你,希貝爾,你隻要將盤子、裝飾品什麼的擺好就行了,別得意,”水手補充道,“這不是什麼輕鬆的活。”
“那我先走了,傑裏米。”希貝爾朝傑裏米打了個招呼,便走向一大堆紙箱。
“好,好的。”傑裏米笨拙地回應道。早晨兩人之間莫名的不愉快仍擺在他的心裏,但希貝爾似乎已經將這事拋在腦後了,但不管怎麼說,這是一件好事,傑裏米甩甩頭,強迫自己不去看女孩的背影,盡管那白皙的脖子真的很迷人。
“謔,沒想到是你來做我的助手呢。”鋼琴師用一種並不怎麼驚訝的語氣說,“我想他們讓你來一定是覺得你心靈手巧。”
但願如此,傑裏米心想,然後幹巴巴地說:“希望我不會令您失望。”
“失望也沒有什麼,”鋼琴師歡快地說,“我在你這個年齡,也經常惹我的船長生氣,他氣得胡子都白了。”他的語氣竟像是拯救了世界。
“是秦嗎?”傑裏米好奇地問。
“不是,秦是我效力的第二個船長,那是另一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差不多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好。”鋼琴師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但馬上他又有些悵然若失,“傑裏米,可以請你幫我把這些酒瓶放在架子上嗎?”
“好的。”這似乎沒有多難,但傑裏米將酒瓶放上架子上後鋼琴師又上前調整了一下順序,使得這些酒瓶的排列順序看起來像一組音符,又像層次分明的鋼琴鍵。
“這樣是不是好多了?”鋼琴師問。
“為什麼要這樣擺?”說出這話時,傑裏米立馬就後悔了,鋼琴師一定有他的道理。
鋼琴師神秘地笑了笑,拿起一把吧勺走向酒架,“這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他揚揚得意地說,“我可以教你,看好了哦。”他把吧勺在第一個酒瓶上敲了一下,裝了半打伏特加的酒瓶發出悅耳的一聲“叮”,“聽,多麼美妙。”他很快地又在第二個酒瓶上敲了一下,然後是第三個酒瓶。“叮叮咚咚”的聲音響了起來,組成一場小眾的音樂會。
“這真是太有意思了,”傑裏米目瞪口呆地看著鋼琴師隨意地在各個酒瓶上擊打出動聽的音符,“您真了不起!”
“這其實沒什麼,”鋼琴師溫柔地笑笑,“隻需要一點點創造力和想象力就可以了。”
“這兩點我似乎都沒有,”傑裏米歎了一口氣,“我們不是來調酒的嗎?開始吧。”
“你需要對自己有一點信心,”鋼琴師說,“既然你已經迫不及待了,那我們就開始吧,能請你幫我把青檸檬切成小塊嗎?”
“好的,沒問題。”
“看好了,”鋼琴師給他看手上的薄荷,傑裏米注意到鋼琴師的手生得修長而白淨。是否鋼琴師的手都生得這麼好看呢?“我們要先洗幹淨薄荷葉,然後把它們放在搖壺裏,加四分之三塊青檸檬,再加上五六塊冰塊,然後搖勻,”鋼琴師將搖壺上下搖晃,然後打開蓋子,又加入一盎司的朗姆酒,再次搖晃起來,“將它們全部倒入杯子裏,倒入雪碧至八分滿,用吧勺攪勻,再擺上一簇薄荷和半片檸檬嵌在杯沿,這樣就完成了。”
他將雞尾酒推向傑裏米,傑裏米遲疑地說:“先生,我能喝嗎?”他還未成年,按道理是不能喝酒的。
“當然不可以,”鋼琴師一本正經地說,“我隻是想讓你欣賞一下,如果你渴了,橙汁和蘋果汁就在吧台上,如果你執意要喝酒的話,我可以給你來點蛋酒。”
“那還是不必了,”傑裏米戀戀不舍地將這杯莫吉托推回去,“可以讓我來試一試嗎?”
“當然可以,”鋼琴師笑笑,“到時候你要獨自在吧台待上一小時,如果你隻能給客人提供果汁的話會搞砸整個舞會的。”
第一次調酒傑裏米無疑是很笨拙的,雖然鋼琴師一直在旁邊鼓勵他,但他還是差點將搖壺甩出去,他甚至忘了加入朗姆酒就將青檸檬汁倒入杯子裏,雖然鋼琴師說這樣並沒有關係,但傑裏米還是覺得自己笨到家了。
“嘿,傑裏米,聽我說,”鋼琴師在教他長島冰茶的做法時說,“我第一次學習調酒的時候表現得並沒有比你好多少,當我搞砸的時候,當時的調酒師對我大喊‘帶著你的鋼琴和垃圾飲料見鬼去吧’,後來我問過其他人,那天調酒師養的小兔子死了,所以他隻是在朝我發泄生活中的不如意,雖然我做得確實不如他意,但我確實覺得做人應該寬容些,而且,”鋼琴師頓了頓說,“在我活得這麼久之後,我還是認為很少有人能第一次接觸一樣新鮮事物就能完成得如此出色,就像書本上的知識,你明白解方程式的基本原理,即使你倒背如流,但你總得做過題目之後才能理解和運用這些知識。優秀的技巧總歸來源於平常的練習,當然我不能否認某些人在某些事情上天生就有高出其他許多人的天賦,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人與人本來就是不同的個體,就拿我來說,我父親過世之前,他也沒料到我對於音樂上的敏感。”
“我很遺憾,”傑裏米說,“他一定會為您感到驕傲。”
“當然,我記得他說他有多麼為我感到自豪,那現在你有些信心了嗎?”
“感謝您的理解,”傑裏米感覺心裏好受了許多,“請讓我再試一次吧。”
鋼琴師瞧了瞧傑裏米,微笑地退開幾步,他說:“也許,我在想,也許我不在你身邊的話你就不會感到這麼緊張了,那麼,我待會兒再來,希望你能調出一杯令人滿意的雞尾酒。”鋼琴師欠欠身,給了傑裏米一個鼓勵的笑容,大步走開了。
五分鐘後,當傑裏米拿著一杯莫吉托走向鋼琴師時,鋼琴師露出了讚賞的笑容。
“也許接下來我們該練習調製龍舌蘭日出了?”他問。
傑裏米自信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