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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明亮野火明亮
趙蘭振

與水為善

那一年夏天連陰了三十幾天,在三十幾天裏天天雨水漣漣,緊一陣慢一陣;天明接著天黑,耳朵裏從來就沒有斷過雨聲。我們潮濕的皮膚長出了白醭,在白醭的覆蓋下做著關於陽光的夢。我們覺得這個暑假被淋漓的雨水溺斃,沒有半點生機。我們蠢蠢欲動的小小活潑心靈對晴天已經絕望,已經做好了與滿地爛泥共度餘生的充分準備。恰恰在這個時候,天,放晴了,樹上的蟬開始大著膽子扯起嗓子歡唱,不像下雨時那麼哀哀地短促悲鳴。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太陽盡管被烏雲埋沒了一個多月,但露了麵仍是火辣辣的明亮,仍和先前沒有半點差別。我們在陽光下抹著腦門上的汗珠,黑著眼睛都覺得極欣慰。

大人們稱這樣的雨天為“水天”,稱滿坑滿河的大水為“發水”。由於疏浚不暢,在我們村子裏,幾乎年年都要發一發水,要是大禹活著,他仍需不時來村子裏走動走動,而且要“三過家門不入”,借借天帝的“息壤”,才能使村街上橫淌的泥漿河幹涸,使村子裏那三口大坑溢出的碧水淹不塌人家房屋的基礎。

但那三口大坑卻是我們的天堂,要是沒有這麼廣闊的水麵,我們真不知道該如何對付童年的炎熱。我們把遊水叫作“洗澡”,隻要身上見汗,我們一準要跳到滿坑碧水裏去。滿坑碧水除了埋葬有我們同伴的屍體,也埋葬著我們隻有童年才有的喧嘩與笑語。

沒有人能說清那些大坑的來曆,似乎是祖先們為了對付匪患,繞著原始的村落挖了一圈護村河;後來,護村河的某些部位因為取土或者澆灌什麼的原因寬廣了起來,越來越寬廣,直到闊大的水麵演變成現在碧波萬裏(在孩子們的眼裏確實如此,就讓我用這個詞吧)的大坑。村裏人年年增多,有些人家就搬到了坑的外堰,三口首尾相連的大坑像是牽著手的三兄弟逐漸深入村子內部,就像一落草它們就躺在了村子裏一樣。村人們在坑裏洗衣服,淘糧食,養魚,當然,大小村人們也把大坑當成天然的澡池和遊泳池,當成消夏避暑的理想場所。

那年我才八歲,身高一米多不了太多,要是遊在水裏,身子並不比一條三年生的鰱魚長多少,遊水技巧更是與鰱魚們有天壤之別。我不是鰱魚,但我渴望成為一條鰱魚。我渴望能在水裏自由自在,既能在水麵哧哧溜溜亂竄,又能在水底如履平地遊行。要實現這個理想需要艱苦努力,需要和死亡並肩而行。我當時還不知道這個深刻道理,當好幾個夥伴笨拙地打著“嘭嘭”(我們稱狗刨式為“打嘭嘭”)在水深遠遠超過他們身高的深水裏嬉戲時,我坐在坑堰上,用一隻手支著下巴頦兒,眼巴巴地望著他們。我嘴角的口水差一點被他們滿池滿槽的快樂逗出來。我決定不再延宕,馬上為理想付諸行動。

我把光溜溜的小身子浸泡在近岸的淺水裏。有許多小魚跑來稀罕我,啄得我膚心亂癢。我不敢往深水裏走,隻要水漫到肩膀以上,我的身體就開始不是我的身體,開始漂起來,仿佛水底有隻大手無聲又輕柔地托著,而且剝奪了我對自己身體的管轄權。當時我不可能明白浮力這回事兒,我對水底來曆不明的那隻大手感到恐懼。我的小身子配合著水中無處不在的漣漪顫抖。我蹲在淺水裏,膽子一直麻嗖嗖的,嘴唇不住地哆嗦。

但水底的神秘卻緊緊揪著我的心。這個世界上任什麼都無法泯滅人類的好奇心,連死亡對好奇心也束手無策。我的身子和水波共鳴著,我向深水裏探出一隻腳,又探出一隻腳。水在悄悄埋沒我,肚臍不見了,拱在皮膚外頭的肋骨胸骨不見了,比高粱米還要小些的對稱在胸部的乳頭不見了……我小心翼翼被水淹沒了身子,水輕輕托起我的下巴。水波撫摸著我,我嗖嗖的膽子在看不見地被水泡脹。在恐懼的包圍中,恐懼開始消失。

為了探聽水底的動靜,我憋足一口氣,下定決心,身子一屈就把頭縮進了水裏。我聽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遙遠又清晰,沉悶又清脆。那是波浪在水底的交談,那是大大小小魚兒們的輕唱。我也看見了另一個世界,渾濁得發黃,比被褥更厚重——我在水下睜開了眼睛,但水拒絕我窺知它的端的。它嚴嚴實實地向人類保守著最後的秘密。

樹木從大地上伐下後,若是借助太陽和風的暴力來抽幹它們曾經鬱鬱蔥蔥身體裏的血液,它們就會痛苦得扭曲,並會崩裂出一道道溝壑,用這種毀滅自身的方式無聲(不,有時憋急了它們也能發出裂帛般的鳴響)地抗議。那樣木材就不再成為木材,就有悖人類的初衷。有悖人類初衷的事情人類自有辦法對付——俟它們一入彀就淹在水裏,淹他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直至服從,直至無聲無息,叫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不但淹滅你抵抗的行為,還要淹滅你抵抗的聲音與念頭。讓你永遠嚴絲合縫,不再動一下思緒,不再咧一下嘴唇。不摧毀你的身體,但徹底摧折你的靈魂。然後——拿來當我的棟梁,棟梁之材!

現在就有一根這樣的木頭漂在我的身邊。它早已死在水裏,身體被水統治,成了水的殖民地,因而它的浮力很小,隻能勉強馱動像我這樣的一個小身子。這根沉浸的樹幹僅被夥伴們當作初學遊水的道具,一旦能夠漂浮在水裏,他們就都懶得再理它。死樹被丟棄在大坑的角落,丟棄在我的身旁。我伸出兩條胳膊抱緊它,試著從坑底抬起腳——於是我懸空在了水裏,就像抓住樹枝懸空在了空氣中一樣。

我有些吃驚,又有些欣慰。我還沒學會遊水,但我知道這種身子懸在水中的感覺就是遊水的感覺。隻要有了這種感覺離學會遊水的日子也就不遠了。我再度將身體漂起,又漂起,幾乎平趴在了水麵上。死樹很夠朋友,它沒有輕易沉下去,它半沉半浮在波浪裏,仿佛在告訴我:放心吧,我馱起你的身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的身子漂浮了起來,因而我的膽子更大。我趴在死樹上,一時興起竟放心地學著夥伴們打起了“嘭嘭”。我聽到了我的雙腳激惹起的闊大響亮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有許多雪白的盛大水花正在圍著我的腳板燦爛綻放。我有點忘乎所以。甚至我都能隻用一隻手扶樹,騰出另一隻手送一隻趴在樹體上的螺螄回到水裏去。樹體上敷衍著一層厚厚的幽暗苔蘚,膩膩的滑手,沾染著濃重的死亡氣息,像是陰曹地府分泌的黏液。我吃力地摳緊樹,稍一鬆懈兩隻手就不再有所攀附,而是為尋找一莖救命稻草拚死狂舞在水花深處。

死樹在不知不覺地移動,馱著我悄悄靠攏死亡。但我沉浸在興奮裏,對這一切一無所知。我已經離開了對我來說安全的淺水區,身處危機四伏的比我的身高要高出一倍的深水裏。水,隨時隨地都能夠吞噬我這具隻有八歲年齡的小小身體,和小身體裏包藏的那顆小小心靈。

雖然會鳧水,但夥伴們對大坑中心仍心存畏懼,他們的小頭顱在水麵上一頂一頂地待在不遠處,離我最多不過五六丈遠。他們個個身手不凡,有人能一猛子紮出兩間房子那麼遠,有人能從這堰到那堰橫渡大坑,有人躺在水麵上不但能翹起身子的兩端,還能役使身子中間被深水嚇得縮成一疙瘩的小雞雞逗弄波浪……但要是坑堰上像這會兒這樣沒有一個大人,他們中沒有誰膽敢深入大坑腹地。我們不僅僅是怕坑心的深水,更怕的是傳說中的水鬼。鬼是不確定的、神秘的幻象,因為沒有見過,它的模樣就更是變化多端,但每一種模樣都足以讓你的膽子瞬間爆破,置你於萬劫不複的死地。我們此時遊水的東大坑裏的水鬼就更可怕,那是個女鬼,是多少年前發大水誰家的姑娘洗衣服時溺死後變的,她穿著豔氣四射的紅鞋,披肩長發一綹綹蓋到屁股,渾身淋漓著熒光閃閃的水珠,總是半夜(鬼喜歡在子時活動)或正午時分悄然從水裏爬出,坐在坑坡裏向可能路過的小孩子招手。她也有點怯大人,喜好誘惑不諳世事的輕信的小孩子。似乎我們中的每個人都會成為紅鞋女鬼青睞的對象,遊水的時候我們總是無端地緊張,有時不知誰吼一聲:“紅鞋!看,紅鞋來了!”我們掇著話音誇張地尖聲大叫,比身子擊起的水聲更銳利響亮。我們嘩嘩啦啦逃向岸邊,遠遠地躥上坑堰回頭張望,仍心有餘悸。

一個夥伴發現了我和牽引著我的死樹,他沒有遲疑,立即脫離那群在深水裏嬉戲的夥伴朝我遊來。一群人在水裏搶這棵死樹通常是戲水的一個重要節目,是一場遊戲裏的高潮。隻要有一個人遊向我,不出一分鐘,就像結群的鯽魚,另外的人肯定會一個不剩地都圍過來。那個向我遊來的夥伴叫得榮,比我大一歲,在雨天開始之前的收麥季節他已經學會了打嘭嘭。他不但會打嘭嘭,還會“紮猛子”,能夠在水底兩隻手扶著地走出兩間屋子那麼遠。他為此非常得意,見了我沒有二話,總是“咱們去東大坑紮猛子去”“咱們去南大坑紮猛子去”;因為不會遊水,對於他的“盛情邀請”我麵有難色,而他在我臉上隻要發現蛛絲馬跡的“難色”,就會立馬開始他眉飛色舞的“授課”——講腳和手怎樣在水裏這樣一動一動身子就漂起來(示範著動作),要是仰臉向上呢,“就像躺在新被子上一樣舒坦”;而兩隻手扒著水底走路更是其樂無窮,說不定就在哪個腳窩裏抓到一條鯽魚呢。得榮確實抓到過一條一兩多重的小鯽魚,那條小鯽魚是冥界的小小使者,挾持著他家剛向人討要的滿月不久的小花貓一命歸西(魚刺卡了小貓的喉嚨)。得榮為此挨了一頓痛揍,但他父親粗糙的大手揍出了他胸膛裏儲量不多的濕潤哭聲,卻沒有揍掉一絲一毫他要在水底漬泥的腳窩裏再摸一條鯽魚的決心。

我匆急的聲音像另一種比陽光更耀目的明亮花朵在波浪上盛開——“得榮,別過來,別過來!別……樹——”我猛地意識到我的呼喊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得榮也是剛剛學會打嘭嘭,他的小小頭顱像一條過河的狗一般勉勉強強泅露水麵,而雙腳節奏不整,奮力掙紮才擊蕩出低矮的水花。他全副精力都用在打嘭嘭上,耳朵又被波浪和水響埋沒,不可能感知我的聲音,也不可能去想我還不會遊水。我瞪大眼睛,在得榮並不靈巧的身體送來的越來越寬大的波浪裏起伏。坑堰大柳樹上的蟬發現了險情,直著嗓門吆喚。但蟬聲像一團亂麻,隻能使事情更亂,幫不了我任何忙。我呆在洶湧的浪峰浪穀裏,一時間手足無措。我不再出聲,隻是瞪大被水或淚漬得澀酸的雙眼靜等著死亡蒞臨,期望在死亡蒞臨的刹那驟生出應對死亡的計策。

我來不及磨轉死樹的前進方向,半浮半沉的死樹呆滯滯反應遲鈍,在手底下從沒靈便過;我也不能離開死樹,盡管離岸邊的淺水區隻有兩丈來遠,而隻要一鬆手,我立刻就會被水底的那隻無時無處不在的大手擄去。我像是抱著一支獵槍坐在老虎洞裏和把守洞口的老虎對峙,我瞪視著越來越近的深陷在波浪和白水花裏的得榮的小頭顱。隻要得榮兩隻手一碰死樹,被整破了膽的死樹就會哧溜縮進水底,再露出它那黑暗的身段就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沒有更好的結局,失去獵槍的我隻能成為老虎舌頭上滋潤的美味……蟬聲嘶啞,陽光黑暗。我該怎麼辦?

又一道強勁的水波推來,我看見得榮身子一躥,向我展露出一臉得意。而我兩手摳緊的死樹隻輕輕一挑,像不耐煩的手臂撣掉一隻螞蟻,我如期被撥拉進深不可測的水裏。

我嗆了一口水,接著就進入了死亡程序。我應該先在水麵上撲騰一番,耗盡力氣與死亡抗爭,而等到力氣耗盡,事情也就好辦多了,隻需輕輕用水波撫平我存在過的痕跡,喚出身體裏的生命氣泡並以水代之,我也就聽話地沉潛水底去陪紅鞋女鬼說話了。這過程有點類似貓玩一隻剛逮的小鼠,等到玩夠了才一口一口齧噬、品味。但嗆了第一口水後我一下子洞明了底細,我知道掙紮沒有任何意義,要想重新回到空氣中,我隻能反其道而行之,將計就計地沉入水底,在水底在死亡的手心裏溜出死亡的轄區——我要嘗試得榮向我講了無數遍而我所知了了的紮猛子,此時隻有紮猛子才能救我,才能讓我緊緊握住生命的韁繩。

因為災難是突然降臨的,我沒來得及準備,沒有飽吸一口氣儲存在胸膛裏以供我在水底使用,嗆水又加速了空氣消耗,我急需空氣。隻有離開了空氣才知道空氣的寶貴,這時要是誰能送我一口空氣,我願意拿整條胳膊去換。但是沒有。我閉緊嘴唇硬憋著。我明白比空氣更重要的是冷靜與放鬆,隻要一著急,我就再難憋住,就隻能張口灌水,順從死亡的安排。

我沉到了水底。我判斷好了方向,伸出不太活便的兩手摳住了水底的漬泥。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娃娃,我艱難地交替雙手。我前進了,我的身子在朝前挪移!我的動作很慢,比密密麻麻從漬泥中走出的沼氣的氣泡更慢。那些氣泡紛紛拂過我的身子,像是一隻無以名狀的大手的手指,麻酥酥的,但細膩溫柔。氣泡浮上水麵爆炸,喁喁亂語。我的行為超出了它們的經驗,一時間它們全亂了手腳。那隻手無計可施,開始拚命擠壓我的肺部。

我挺著,硬挺著。我知道多挺一秒我回到我熱愛的地麵上的概率就能多一分。我又向前挪移了半尺,不,或許一尺。接著我下次的前進再一次成功……但我實在憋不住了,在胸腔裏憤怒的肺即將爆炸的前一秒鐘,我試著踩住水底站起來。我咕咚咕咚的心跳激蕩得滿坑波濤洶湧,我的身子劇烈地搖擺著伸直,再伸直。但在伸直的過程中,我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水。要是我完全站起來而我的高度仍然超不過水的高度,那我就徹底失敗,我就會理所當然被死亡擄走,就會變成另一個水鬼。我等待著最後的判決。我一邊咕咕嘟嘟灌水一邊站直,抬起頭來——奇跡發生了,當我抬起頭來時,我張大的嘴巴喝進去的不再是水,而是空氣,是香甜的醉人的能吹拂血脈使四肢舞動使喉嚨歌唱使目光明亮的神奇的空氣!我站直身子仰起臉,水波隻能圍湧到我的下巴,而無論它們怎麼一跳一跳地努力,終於也沒再夠到我的鼻孔。——我又能活啦!當意識到我已不死時,我一陣興奮,一陣激動,又一陣輕鬆和悲傷。燙燙的淚水盈滿眼眶。我哭了。

我踉踉蹌蹌地爬上坑坡。我軟軟地癱坐在那兒,大口大口地享受著寶貴的空氣。我喝了太多的水,肚子空前鼓脹,像一隻氣蛤蟆。陽光依舊,蟬聲依舊。這個世界沒有人改變,仍按著它的步伐熱烈而冷漠地前進,不會理睬一個小人兒的生或死。夥伴們,包括得榮,仍然沉浸在一堆堆白水花裏,沉浸在伴隨著尖叫的快樂裏,沒有人在意我,和我經曆的這一切。冷與暖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我把它深深藏在心底。

我與死亡隻差了一厘米。當我從水底站起,隻要水深再高出一厘米,我無力再反抗的身體隻能聽從死亡的擺布。嗆水後我會“心悅誠服”沉入水底,沒有一絲生還的可能。可我贏得了一厘米的長度,從而贏得了生命權利。

假如當時我的判斷失誤,在水底前進的方向不是與岸邊成九十度垂直而是偏差一度;假如死樹馱著我離岸稍遠;假如再多下一場雨,或者某場雨稍稍大一些;假如我出事是在前一天,而不是雨後放晴烈日蒸發掉遠不止一厘米水分的第二天;假如我的個頭出於某種我們誰都弄不清的原因遲長了一厘米,或者我的肺活量略差……這諸多“假如”中隻要有一種成立,就能簡簡單單地出現一厘米的變動,那我現在就無法寫出這段文字,詳盡記述下曾經存在的一切了。我早已變回了空氣、水和塵土,就像空氣、水和塵土當初變成我一樣。

而這諸多的“假如”發生,世界出現一厘米的變化,又是多麼微不足道輕而易舉的一件事啊!

但一雙看不見的手終於果決地斬斷了所有“假如”的嫩芽,他隻留下一種,因為隻有這一種才能給我生命。那雙看不見的手的主人還沒有在我這具適合盛放痛苦的生命容器中傾注足夠量的痛苦,從而欣喜地觀看容器中痛苦與生命發生的劇烈反應,猶如鎂在空氣中燃燒,瞬間迸射一閃即逝的絢爛光彩。他的遊戲還沒有結束,他不能輕易讓我消失。

他要觀看他的遊戲,而我又無限留戀人間,於是我沒有死,順理成章活了下來。隻是此後的命運總是帶著最初波浪留下的慣性和痕跡,顛顛簸簸,少有平穩時期,仿佛那童年的波浪已經長驅直入我整個生命,日日夜夜在我生命的角角落落激蕩喧響。 涼爽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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