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書原本一體,同出於心源。
詩、書,吾均好之。常有人問吾曰:詩或書於你何重何輕?吾曰:詩自然是吾生命陽光,終生照耀。而書法是吾之月輝,清亮靈魂。吾體內充沛著騷情,骨子裏盡是李杜之激越、屈子之忠貞,不宣泄於紙終覺不快。
當陽光泄於筆端,流淌於肺腑之際,曰清氣,曰童真,曰無為。如嬰兒之孕於母體即將誕出。此時不吟詠成詩,怎行?
作詩是真情之流露,不能有半點之虛情假意。如果不能感染自己,豈能感染別人?
淵明之作千古流芳,究其因,是其寫出真正的人性,是其心其作均清亮無塵。如修行者超然物外,其心可觸也。所吟之物之情,均複歸於自然之源頭。因之能激起曆史之反響。千百年裏其詩情活在我們的記憶裏,永恒之藝術哦!
書法藝術何嘗不是如此?追尋自我,抒發情感,傳遞心性,呼喚知音,與觀賞者共鳴於素紙。這是一種心性之愉悅。既造福於己,也造福於人。傳於當代而福澤於後世。大可不必追求所謂之時尚而失去藝術之根脈。
苟能與先賢對話,傳承先賢之藝及先賢高尚之情操,我們之心境該是何等之充實、光彩與神聖!
即使為自己之穿衣吃飯,也沒有必要看到別人愛好而選擇自己之衣裳。書法是我們生命體之重要器官。
右軍之《蘭亭序》看似是不經意之作品,實則不然,此文乃右軍精心之作,非一稿而成。此作構思之精妙,遣詞用語之有意,疏漏處之塗改,字畫之設計,尤其二十個“之”字之變化殊異,均為佐證。細究之,當信吾之言不虛也。
顏真卿之《祭侄文稿》則不然,其痛快淋漓,寫出心頭之悲憤,不加構思,一氣而成。文稿字體之狼藉,行文之枯澀,時斷時續,盡顯筆者悲痛欲絕之時懷。此文與《蘭亭序》之文稿形成鮮明對照,精心與無意,一目了然。
總之,二位曆史之書法大家均是寫真情之高手,書壇之神聖也。
詩應詠懷抒情,文采飛揚,沉著雄渾,或高妙清麗,或大江東去,或婉約飄逸,或驚濤裂岸。心靈之溪,任君暢爽與騰達。於詩人之采,筆下盡覽曠野之飛疾,暢想天際之無涯。亦可以觀瀑布之垂落九天,感懷而淚下。
然而書法則常如禪定,達心、會意。書寫時其心境常入玄關,忘懷忘我是也。
詩與書法,二者均回響於心壁,在情感上殊途同歸。
詩是無聲之天籟,書是有形之瀑泉。靈心為之,均得其妙。
情與詞采及筆墨相互補之。情難表述,而詞采更難精到。所謂意在筆先,情於墨中,於暢悅之時而書之。筆易而墨色難,點畫易而學問難。吾先取學問而後作書。書法是吾學問之影子,以清虛之態為文為書,乃吾之所求也。清虛之態作書則筆墨多與心性交融。手暢心馳,古鏡照神。達意則書成矣。
陽光雨露,清竹朗月,崇山峻嶺,清流激湍。花間枝葉,田舍之幽,均由自我選定。
餘詩書均好之,但皆不工。花開一枝,自賞即是。崇尚魏晉之風為文為書,均喜超然。以清虛之心求書作,書卷之氣自成矣。
開張含蓄,精妙樸誠。藝術苟能含蓄,回歸魏晉之源頭,便凝練不俗也。
書法之作隨意為之,往往出得意之作。放鬆神情,心手一致,筆隨意行,恰到妙處。但這樣的作品定是高手逸情、興致有感之作也。在愉悅之情驅動下,筆墨因之生輝,才華與功力因之結合,得更好作品,產生飛躍理所當然。
神品、妙品絕非天賜。吾常懷詩情而書之,以詩之意境入書,自在快意,仰南山之悠然,賦籬菊之傲骨,寫心中之逸氣。
心如靜水然後執高腕,以虛掌靈指而活筆,染詩情而入素紙,動於心而感於筆者,欣然為之,情意使然也。
書法是暢悅之事,不可苦惱為之。
凡下死功夫者,均不得其妙。
在詩意中放飛筆墨,乃書者之幸也、之快也。
老子說過,飄風驟雨時有,但皆不能長久。
書法之傳統,魏晉之高峰,永遠是書壇之燈塔,取之不竭之源泉,千百年來一直活在我們曆史裏與書家筆墨中。
聰明者當臨習古人之精品。取法乎上,營養自我,於古人手中掘得至寶,化古人成自家,新意迭出,煥出光華,寫出傳世之佳品。
不可過早地追求所謂之風格而故步自封。
書法是春天之藝術,永遠年輕,不斷前行。
書法之高峰在呼喚我們,繼往開來,創作出傳世之作,而無愧偉大時代之期待。
壬辰之瑞冬,修改《》於六德軒之南窗下。白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