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傅夫人,將孩子照顧好是你唯一的職責,想讓我給你家投資,就安安分分的,否則你知道後果。”
裴清儀尚未清醒便聽見冷冽的嗓音,她睜開眼,就見一身材頎長,頗具氣勢的男子站在她麵前,麵帶威脅。
他樣貌英俊逼人,卻偏偏穿了身白色短袍,腰間帶子鬆鬆垮垮,露出蜜色的胸膛。
裴清儀臉色刷地沉下來,眉心皺起,當即便要嗬斥:“放肆——”
竟敢在本宮麵前袒露身體,毫無禮數!甚至還用此等高高在上的語氣說話!不想活了?
但腦海中陌生的記憶,讓她怔了片刻。
作為大周朝實際的掌權者,親自輔佐幼弟即位的長公主,她竟被一顆給噎死,當真貽笑大方。
但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已死的事,幼弟已然坐穩龍椅,朝中眾臣也都被她梳理過,內無憂外無患,以幼弟的本事,定然能成為一代明君。
她沒想到自己的靈魂竟來到這麼個奇怪的時代。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在鄉下長大,卻是容城首富裴家的親生女兒,二十歲這年才被認回家,目的是為了代替裴家長大的假千金嫁到傅家。
裴家雖是容城首富,但資產規模在傅家麵前全然不夠看。
原本有無數女子願意嫁到傅家,可傅家大公子意外去世,現在唯一的繼承人是眼前這個一臉陰沉的男子,傅斯遷。
他名聲不好,又放話說隻會養哥哥留下來的孩子,不打算生孩子也不可能對任何女人產生感情,加上嫁過來的女人還要給兩個孩子當不受待見的後媽,有頭有臉的人家為了臉麵都不肯嫁女。
裴清儀剛從鄉下回來,什麼都不懂,被家裏安排著履行婚約,替假千金嫁過來,就是為了拿到傅家投資。
搞清楚目前處境以後,裴清儀臉色驟沉。
扶幼弟即位時她年方十八,尚未出閣,後來權傾朝野,更是難尋良婿,到死時,都未曾婚配。
現下竟不明不白被安排著與人結了親!
還是與如此輕浮的男子!
心頭頓時浮起不悅,但她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麵上未顯,隻心裏思索著。
大周朝的長公主的的確確死了,她隻能留在這兒,不可能再回去。
既來之則安之,她自信於不管在何地,都能活的灑脫。唯有麵前男子讓她感到不快。
她便微揚下頜,望向對方:“你平日裏歇在何處?”
傅斯遷覺得她的問話頗為奇怪,像個古代人似的。
但兩人本就不熟,他也不想了解她說話的習慣,冷聲回答:“我不會回來住,別想太多。”
“如此甚好。”裴清儀滿意點頭。
傅斯遷奇怪地將眼神落在她身上。
這樣問,不就是期盼他能和她住在一起嗎?
故意說什麼‘甚好’,是欲擒故縱?是故意氣他?
可這招根本沒用。
對於家裏安排的妻子,他談不上喜歡或討厭,更多的是無感。
白天婚禮時兩人才第一次見麵,她雖容貌姣好,可姿態卻很小家子氣,唯唯諾諾。
好在他不需要帶她出席什麼儀式做戲,隻要錢給夠,就可以各過各的,當她不存在。
但這一打量,他卻覺得她身上有什麼地方變了。
她依然像剛才一樣坐在沙發上,可脊背筆直,下頜微揚的模樣顯得四平八穩,甚至帶了些上位者的氣息。
裴清儀察覺到他的眼神,作為長公主,少有大臣敢直視她。
更何況就算她微服私訪時也極少有男子這樣看她,這年代的人著實不懂禮數。
可惜,麵前男子年紀太大,早已過了可塑之期,已然廢了。
她心下更為不喜,輕擰著彎眉起身:“若是我不召你,不必過來。”
說完,便朝浴室走去。
傅斯遷臉色一沉。
他將‘召’聽成了‘找’,險些被這女人氣笑,就好像她才是這屋子的主人似的!她怎麼敢的?
但也無妨。
除了定期和孩子見麵,他不可能來這兒。
時間久了,她的真麵目定然會露出來。
走進浴室,裴清儀滿意地四處打量。
還好她繼承了原主記憶,天然知道這些她上輩子從未見過的東西怎麼用。
雖不再有侍女貼身伺候,可這年代的東西都能獨自使用,按摩浴缸更是舒適到讓人沉醉。
裴清儀滿足地眯著眼躺在浴缸裏享受,全然忘記這天還是她的新婚夜。
突然,她聽見樓下咚的一聲響。
響聲刺耳,她未理會,但那聲音一聲接著一聲,竟也無下人去製止。
為了能早些安寢,她隻能不耐煩地披上浴袍下樓,親自處置。
客廳裏沒開燈,隻有餐桌前亮著一點微光。
兩個比餐桌高不了多少的小孩站在那裏,男孩手裏拿著一把水果刀,正給一隻軟爛的梨子削皮。
每削掉一塊,他就用力將刀子在紅木餐桌上磕一下,將黏在刀上的果肉敲掉,發出咚的一聲響。
在寂靜夜裏頗為瘮人。
這便是傅斯遷哥哥的兩個孩子,血緣上的侄子侄女,卻認了他做父親,平日裏叫他爸爸。
此時她才想起剛才那男子拜托她照看孩子的事,眉心再次擰了起來。
才放手不再照看幼弟,現下又來了兩個拖油瓶。
好在照樣有下人負責孩子的飲食起居,她平日裏問上一兩句便好。
畢竟這孩子與她全無關係,她根本沒必要太過操勞。
這樣想著她就要轉身回房,下一刻目光卻落在男孩手中爛掉的水果上。
她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明明傅家的資產富可敵國,下人卻還敢克扣買菜錢,給兩個孩子吃爛掉的水果。
隨即她又想起當年幼弟和母妃被打入冷宮,她悄悄去探望,發現幼弟將宮人們扔給他的爛水果一點點削下不能吃的部分,拿給生病的母妃吃。
心底變得酸軟,她低歎口氣,走了過去。
“讓下人重新拿水果來,你將刀放下,帶妹妹去一旁候著。”
兩個孩子都沒注意到她過來,傅廖廖聽到這話當即猛地抬頭瞪他,眼底赤紅。
傅思思卻全無反應,依然呆呆望著那隻梨子,一動不動。
“壞女人,別過來!滾!”
望著傅廖廖用刀尖對準她的模樣,裴清儀腳步頓住,眉毛微揚。
這孩子定然有嚴重的心病,且無人替他紓解。
若是當年孤立無援的幼弟沒有她的照看,也會變成這樣吧。
“你才不是我媽媽!”
“你敢過來,我就捅死你!”
張牙舞爪的模樣根本構不成威脅,裴清儀朝他走過去,利落地抬起右手,並掌作刀,劈在傅廖廖後頸。
下一刻他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裴清儀穩穩接住他將他放到旁邊沙發上。
如此激動會傷及心脈,他最好冷靜一下,明日再找這個時代的郎中前來為他診治。
正要離開,卻感覺到衣角被一股力量扯住。
她低頭,看見小女孩傅思思無聲哭泣的模樣。
思思顯然嚇壞了,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身子也抖著,卻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此情此景,不論是誰看了,都會心疼。
父皇才駕崩時,幼弟便是如此整日跟在裴清儀身後的。
害怕得想哭,又不敢哭出聲,更不敢別人看見,在臣子們麵前裝得無比堅強。
這樣一幕讓她有些觸動,便將思思抱起來,輕輕貼了貼她柔嫩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