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輕咳了一聲,讓天蓬代表上台講話。
來人真是繼承了太白詭辯的本事。
他並未直截了當、就事論事,反而七拐八繞地說起了天蓬修仙多麼不易,猴子大鬧天宮時他又是如何英勇。
漂亮話說了一籮筐,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功過相抵,天蓬量刑不算輕了。
娘希匹,他天蓬有個毛戰功!
當年猴子作亂時,前有楊戩哪吒上陣,後有我與碧霞鬥法。他天蓬不過是在後勤上發發戰甲,竟也稱得上忠勇了?
我還要再說,太白已經著急忙慌地召集眾仙開始投票。
南海觀音特地來天庭公正,最後結果卻是令我大失所望。
百分之四十六對百分之五十四。
我們竟然敗了!
嫦娥臉色慘白,隨即朝我笑了笑,一臉苦澀。
我望向人群中的女仙,隻見她們或冷漠、或喜悅、或傷心,心情真是各不相同。
接下來還有女仙製服投票。
毫無意外的,那身醜不拉幾的灰袍子再次勝出。
至此,第一屆天庭民主決議大會結束。
而我,全盤皆輸。
我對不起嫦娥。
時至今日,她仍要夜夜點燈才能入眠。
天蓬當日之舉勾起了她關於人間慘事的回憶。
她本以為到了天上就好了,卻沒曾想,這裏依然存在著壓迫、強權和妥協。
若不是我一次次鼓勵、乃至逼迫,嫦娥絕不會有勇氣將這些事一遍一遍地講出來。
但是堅持換來的是什麼?
是失敗,是汙蔑,更是心死。
我暈暈乎乎地回了廣寒宮。
宮內眾人皆沉默不語,臉上卻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表情。
嫦娥垂著頭坐在角落裏。
我叫她:「嫦娥......」
嫦娥抬頭看向我:「星君不必自責,這個結果也在預料之中,但是我今天站出來了,還有一眾姐妹能站在我身後支持我,我已經很感動。縱是神仙也有不平之事,無需強求,修己便是。」
嫦娥目光清亮,似是已經看開。
她在人間經曆了諸多不平,如今反倒修煉得愈發堅忍。
但是我看不開。
我生來仙胎,戰力超凡,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女媧娘娘在時,萬事隻求一個公允。
隻要是有理,不管是誰都能站出來辯一辯、比一比。
所以,我心中向來也隻有一個「理」字,這與性別無關,與價值也無關。
若什麼都能淩駕於「理」之上,那律法、公正,豈不是形同虛設?
我仍想再努力一次。
然而還未走到門口,碧霞卻來了。
碧霞說:「太陰,不要再去同玉帝理論了,你還沒看明白嗎?玉帝鐵了心要保天蓬,不論你做什麼,都不會改變這結果。」
我實在是不解:「玉帝為何要保天蓬?不過區區一個天蓬罷了。」
碧霞恨鐵不成鋼地看了我一眼,道:「那你為何一定要替嫦娥討這個公道。不過是girls help girls,boys help boys 。」
她掃了一眼月宮眾人,歎了口氣繼續道:
「我看你是在月宮過得太安逸了,不知這世道變換。你可知天庭女仙這些年晉升有多難,除了你我還在高位,還有誰能站出來?王母尚且要退避三舍,你還傻愣愣地要公道嗎?」
仿佛當頭一棒,我有些迷茫,喃喃道:「王母不過是前些年過於乏累,得休養休養,怎就退避三舍了呢?」
「你怎如此眼盲心瞎,真是女媧娘娘把你保護的太好了!那可是王母啊,這天庭除了玉帝,誰能比得上她?你當那些女仙為何臨陣倒戈,皆是太白許了重利,或是仙丹,或是調職,她們之前努力了許久都沒結果的事,這次一下子就都辦成了。這是玉帝要徹底重建天庭秩序,你不過是被他當槍使罷了!」
碧霞越說越火大,到了留下一句「玉帝心思深沉,切勿再以卵擊石」,便走了。
我跌坐在椅子上,腦海中一會兒是淩霄寶殿中玉帝的臉,一會兒又是王母和女媧娘娘。
原來,倏忽間這麼多年都過去了......
神仙永生。
我稀裏糊塗地活了許久,卻是全無長進。
眼下看來,就連碧霞都識時務者成了俊傑,我真的要低頭嗎?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