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東君眼多尖,一看那茶水潑出來幾滴,就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話,於是立刻追問。
“你也進過枉死城嗎?是怎麼進去的?”
寧方生放下茶盅,抬起頭,眼神說不出的銳利.“七天前,是衛執命的頭七,你跟著他的陰魂一路到了枉死城,為什麼?”
“問、問、問,都是你問;答、答、答,都是我答。做生意還講究個童叟無欺呢。”
衛東君徹底怒了:“寧方生,你講不講武德?”
寧方生臉上終於露出了見到衛東君後的唯一表情——一抹驚愕。
但同樣驚愕的,還有衛東君自己。
此刻她的腦海裏浮出一句話——血少的時候,魂就在外邊飄著,入不了肝,這便是魂不守舍。
不對,這話聽上去,他應該早就知道我有離魂症,卻還騙我說那麼多。
這個王八蛋。
衛東君胸口幾個起伏,蹭的一下從榻上站起來,作勢離去。
“如果你舍不得你小叔,想送他一程,每年清明可多燒點元寶,他雖身在枉死城,卻也能收到。”
寧方生聲音淡得像這山林的風:“如果你跟著他是另有隱情,或許我能幫到你。”
像是一盆冷水潑下來,把衛東君頭頂的怒火“嗖”的一下給潑滅了。
如果他真的能幫我,那衛家......
衛東君故意哼一聲:“我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幫我?”
“所以。”
寧方生抬起頭:“你跟著衛執命,是另有所圖?”
衛東君:“......”
她有一種被人掐著喉嚨,呼吸不過來的瀕死感覺。
衛東君牙根咬得發酸,“我跟著小叔,就想問他幾句要緊的話,你確定能幫我?”
不等寧方生回答,她俏眼一乜:“就算你能幫我,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畢竟,你也隻是個凡人。”
天際,似乎在一瞬間暗下來。
燈影,憧憧。
寧方生默默把玩著手裏的茶盅,一言不發,仿佛沒有聽出這話裏的激將。
衛東君坐下也不是,扭頭就走也不是,正尷尬呢,寧方生開了口。
“進到枉死城的陰魂,隻有一次出城的機會。”
“可是頭七回魂夜?”衛東君趕緊一屁股坐回去。
寧方生點頭:“隻有一個時辰,回陽間看看家中老小。”
怪不得小叔離開衛家時,步履不停,原來隻有一個時辰啊。
想到那晚,小叔在衛家門口扭頭回看的那一幕,衛東君又抑不住的心痛起來。
寧方生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想問他,為什麼要自盡?”
“不光這一句。”
衛東君低頭喃喃:“我還想問他,為什麼要留下那樣一封信?可是自願的?如果不是自願的,是誰脅迫了他?”
少女滿腹心事,頸脖彎出一道悲傷的弧度,哪還有剛剛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
“我可以讓他上來,與你見一麵。”
衛東君倏然抬眼。
當真可以嗎?
這人一字一句說得篤定,她反而不敢相信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本事?”
“我是詭醫。”
“鬼醫,你,你替鬼治病?”衛東君眼皮亂跳。
“詭異的詭。”
“有什麼區別?”
“替人治病。”
“哎啊,差一點被你嚇死,我隻聽說太醫,道醫,郎中,沒聽過詭醫。”
衛東君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對了,你治什麼病?”
寧方生:“陰陽病,因果病。”
聽不懂。
不明白。
但這不重要。
“你怎麼把我小叔叫上來?”
“天機不可泄露。”
詭醫都是這麼高深莫測的嗎?
衛東君太陽穴一抽一抽的疼,“好吧,就算你能做到,可你為什麼要來幫我呢?”
“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
“替我做件事。”
衛東君表情立刻冷下來:“殺人放火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不做,我有底線。”
“是積善行德之事。”
“說來聽聽。”
寧方生用一種近乎詭異的目光,看著麵前的少女,一字一句。
“幫、我、窺、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