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出生世醫之家,年少成名,成年後又在太醫院當著要職,所以這些年求他醫治的人數不勝數。
其中不乏有大奸大惡之人。
為了讓這些人打退堂鼓,裴景定下規矩,如果非要請他醫治,那就賭一賭運氣——
賭贏了,他出手;
賭輸了,留下命。
偏偏衛東君渾不在意道:“這樣一來,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對外人說,不是我非要給衛夫人治病,而是人家衛三小姐願賭服輸。”
“丫頭啊。”
裴太醫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你為了你家祖母,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祖母是衛府的定海神針,隻要她還有一口氣在,衛府的人心就是整齊的,我祖父在牢裏再苦都能熬下去。至於我嗎......”
衛東君笑容漸收:“二十年後,又是一條英雄好姑奶奶。”
“咳咳咳......”裴太醫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半死。
還英雄好姑奶奶,說什麼狗屁話呢。
“既然你想死,我也不攔著。”
他止住咳,從身後醫箱裏掏出三個瓷瓶,一一擺開。
“你選吧。”
三個瓷瓶一模一樣,兩個裝著劇毒鶴頂紅,一個裝著白水。
衛東君這才鬆開了手:“裴叔,你還真隨身帶著啊!”
否則呢?
堂堂裴神醫說出去的話,豈是放屁?
裴太醫丟給她一個譏誚的眼神,故意嚇唬道:“有什麼遺言,我替你轉達。”
“倒還真有一句。”
衛東君眼梢輕輕一顫:“就說我衛東君活十八年,爹疼娘愛,祖父疼祖母愛,沒受著一丁點委屈,這輩子值了。”
說罷,她想也不想,拿起其中一個瓷瓶,打開蓋子,眼睛一閉,就往嘴裏灌。
裴太醫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伸手去攔,她已經喝完了。
空氣,凝結。
衛東君閉著眼睛,什麼都不想,靜靜等待毒發。
倒是裴太醫,臉也白,手也顫,整個人像從水裏撈上來似的,一身冷汗。
那可是真的鶴頂紅啊。
不摻假。
唯一摻假的,是這三瓶裏隻有一瓶是鶴頂紅,兩瓶是白水。
可就算隻有一瓶,這世間也沒有幾個人敢來和他賭一賭。
一息;
兩息;
......
奇怪,好像沒什麼反應嗎?
菩薩保佑。
神仙保佑。
閻王爺保佑。
衛東君欣喜若狂的睜開眼睛:“裴叔,我贏了,你趕緊去我們衛家。”
裴太醫表情瞬間從死了親娘,變成殺氣騰騰:“給我滾下去。”
衛東君摸摸心口感覺真沒什麼問題了,才理理衣裳,一本正經地滾下馬車。
雙腳落地,她還是有些不放心,又一掀簾子:“裴叔,願賭服輸,我們說好的。”
衛家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膽大包天的。
還是個女的。
裴太醫想死的心都有,怒不可遏地吼出三個字:“去、衛、府。”
“是,老爺。”
馬車離去,衛東君腿一軟,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
一半是嚇的。
另一半還是嚇的。
“小姐。”
“小姐。”
紅豆、春來撲過來,一左一右把人扶起。
衛東君想著剛剛那一遭,心口仍在狂跳:“快扶我去車裏,跟上前麵裴府的車。”
春來扶小姐上車的同時,忍不住問:“小姐,你是怎麼說通裴太醫上咱們家的?”
“賭命。”
春來驚一跳,下意識朝紅豆看過去,隻見紅豆的眼中,也都是驚色。
主仆三人上車,車軲轆滾動的同時,街角的另一邊,緩緩走出一人。
那人身形修長,一身黑衣,眉如劍,眸似星,手中不緊不慢地搖著把折扇,目光看著衛府遠去的馬車,若有所思。
賭命?
有點意思。
一個念頭自他心中緩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