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士司機剛到,我就徹底昏了過去。
朦朧間,司機帶著哭腔的嘶吼撞進耳膜,“快叫救護車!快!”
生死之間,我恍惚看到賀尋白抱著我的屍體哭到撕心裂肺。
我利索轉身離去,將他的哭喊拋在身後。
畫麵驟轉,我又來到泥石流爆發那日。
我看著賀尋白推扶著我往前跑,胸口一悶再抬不起腳了。
眼看著泥漿吞噬瞬間,賀尋白拚勁全力將我推進巨石後,自己卻被泥流湮沒。
我再也控製不住心慌,放聲嘶喊:
“尋白,賀尋白......”
“求你了,出來啊......”
可不管我怎麼叫,眼前都黑壓壓一片,什麼人都沒有。
“棠棠,我在,你別怕,我一直都在。”
賀尋白溫柔拍了拍我的背,嘴裏輕哄著,手下一遍又一遍用酒精幫我擦拭退溫。
我掙紮著張開一絲眼縫,他眼底的愛意與夢境重合,可他頸間指痕割裂了假象。
滾字含在嘴邊,眼皮卻再也支撐不住重重闔上。
恍惚之間,我聽到他說:“鄭禮軒,我知道是棠棠逼你說這種話,可你是醫生要有醫德。”
之後就是長久安靜,不知過了多久,我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你上次打的試劑真沒差錯?棠棠發燒了,鄭禮軒說她撐不過......”
聽筒那邊突然爆發出嗚咽,他慌忙哄著。
我覺得煩躁,掙紮著睜開眼。
賀尋白指尖剛劃下掛斷鍵,側目時與我的目光撞個正著。
他眨了眨眼,衝過來用力抱住我,滾燙的眼淚落在脖頸間。
我壓下厭惡的情緒,有點遺憾手邊沒消毒噴霧。
鄭禮軒很快趕來,一番檢查後,他語重心長看著我,說道:“憂思過重傷身啊!”
說完,他臉色一變,顯然想起我的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他歎了口氣,轉頭看著賀尋白想要再勸。
我卻出聲阻止,“學弟,我今天能出院嗎?我想去北城高中再看看老師們。”
生命最後一刻,我想去第一次拒絕表白的梧桐樹下,和那個滿眼是我的少年告別。
鄭禮軒看懂我未盡之意,眼眶一紅,“你啊......罷了,去辦手續吧。”
等他走遠,賀尋白才顯出不滿之色。
“這是哪門學弟,整天陪你胡鬧。”
我知道他誤會了,卻不想解釋。
他卻以為我默認了,露出拿我沒轍的無奈樣。
“想去北城就去吧,我待會去辦出院。”
第二天一早,我們出發前往機場。
車行半路,魏若曦打電話過來。
此時,我喉嚨有些癢,伸手想拿水。
他卻用力拍掉我的手,“你幹嘛亂動我手機。”
“我隻是......”
我想要解釋,可他徑直按下接聽鍵。
“尋白......”
電話傳來焦急又自責的聲音,賀尋白立刻打死方向盤,急急停在路邊。
我沒防備,右肩狠狠撞到車門,沒忍住痛呼一聲。
魏若曦那邊聽到動靜,哭訴的聲音驟然停了,接著哭得更委屈。
“允棠,你別生氣,我有急事要問尋白才打電話的,你不喜歡......啊......”
一聲尖叫,電話突然就掛斷了。
我沉默推開車門,回眸道:“我自己去北城吧,你......”
賀尋白卻突然暴怒,用力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你鬧夠沒有,沒聽到若曦出事了嗎?你上次誣蔑人家給你注射病毒,害得她差點自殺,我都沒說你。”
“北城到底有什麼好,下次去就不行嗎?你怎麼變得這麼自私了。”
可我沒有時間了......
平靜收回沒說完的話,默默關上車門。
賀尋白放下車窗,喊道:“上車。”
他眼底的不耐煩,我看得分明。
我捂著胸口,有些喘不上氣。
他似乎發現我的異樣,下車扶著我坐在石墩上。
可他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什麼?你別亂走,我現在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後,他略帶心虛看了我一眼,隨後便開口道:
“允棠別生氣了,我保證事情處理完,馬上就陪你去北城,到時候我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說完,他俯身在我額頭印烙下一個吻。
胸腔好似被鋼鉗狠狠絞碎,劇痛讓我眼前發黑。
我本能伸手扯住他的衣角,想讓他送我去醫院。
可他卻認定我在吃醋,狠狠掰開我的手指,疾馳而去。
我喘著粗氣,顫抖著摸出手機,屏幕卻突然亮起,魏若曦的信息驟然彈出。
【阮允棠,沒想到你這麼賤,什麼都看到還裝無知。】
【可惜,你猜這次他選你,還是選我和孩子?】
最下麵是一張雙杆驗孕棒。
本就痛得隻能靠精神氣強撐的身體,再也撐不住朝地麵摔去。
後腦重重砸到另一個石墩,又磕到地麵。
我用最後一絲力氣,扯下賀尋白跪了99層台階為我求來的平安符。
刺耳刹車聲響成一片,無數黑影從四麵八方撲來。
紅色平安符被車輪碾過,又被人一腳踢進下水溝。
我仿佛聽到有人在喊,可我已經無力回應了。
“阮允棠,振作一點,你還沒去北城......”
“阮允棠,我不準你死。”
......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遠,耳邊隻剩空寂。
賀尋白,愛你好累。
下輩子,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