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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被關在偏院的第三日,發了高熱。

恍惚間,我夢見十四歲那年,第一次遇見蕭臨野的場景。

那年冬末春初,當年巫族覆滅,活下來的隻有我和一群沒有能力的普通族人。

我躲在屍堆裏三天三夜,是蕭臨野帶兵路過時發現了我。

“還活著?”少年將軍蹲下身,玄甲上沾著血,卻伸手拂開我臉上散亂的發,“別怕,我帶你回家。”

他掌心溫暖,把我從死人堆裏抱出來時,我凍僵的手指無意識揪住他的鎧甲,在上麵留下五個血指印。

後來他告訴我,就是那五個血指印,讓他決定留下我。

“像小貓撓的。”十八歲的蕭臨野笑著捏我臉頰,“這麼小的手,怎麼抓得那麼緊?”

我在王府養了半年傷。蕭臨野公務再忙,每日都會來看我,有時帶一串糖葫蘆,有時是一枝新開的梅花。

“我們如瓷長大了定是個美人。”他總愛這麼說,然後把梅花插在我鬢邊,站在一步外歪頭欣賞,“嗯,真好看。”

十六歲生辰那日,蕭臨野在梅樹下問我:“如瓷,你可願做我的王妃?”

我羞得低頭,卻看見他靴尖緊張地碾著地上落花,堂堂戰王,竟像個毛頭小子般手足無措。

大婚那晚,他掀開蓋頭時手都在抖,卻強裝鎮定:“本王、我會護你一生安穩。”

紅燭高燒,他小心翼翼地吻我,唇瓣相貼時,我嘗到他嘴角沾著的合巹酒,甜得讓人沉溺。

記憶變成三年前的畫麵。

蕭臨野重傷被抬回府,心脈盡斷,大夫都搖頭說準備後事。

我跪在他床前三天三夜,最後在祠堂取出巫族禁術,織魂燈。

我是巫族最後的“織魂者”。

“以魂為燈油,以命為燈芯,可續他人性命。”族中古籍這樣記載,“然燈燃一刻,壽減一年,魂魄永受灼燒之苦。”

我毫不猶豫地剖開自己的魂魄,點燃了那盞燈。

第一縷魂絲入燈時,我疼得難受。但看著蕭臨野的呼吸逐漸平穩,我覺得值。

他醒來第一眼看見我趴在床邊,伸手撫我鬢發:“怎麼瘦了這麼多?”

那時他眼裏滿是心疼,可如今呢?

記憶碎裂,我猛地驚醒,冷汗浸透衣衫。

偏院陰冷,窗外風聲嗚咽,像極了我心底的茫然。

我怎麼也不明白。

明明三年前,他重傷垂死時,是我點燃織魂燈救了他。

明明他醒來時,還心疼地撫著我的鬢發,問我怎麼瘦了這麼多。

可為什麼,這次他回來,一切都變了?

那個清微,他為何那般信任她?

他為何,連看我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砰!”

偏殿門被踹開,寒風灌入,我猛地一顫。

蕭臨野站在門口,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他腰間掛著清微給的護身符。

我的織魂燈在角落,燈焰已微弱如豆。

“聽說你病了?”他冷聲問。

我掙紮著爬起來行禮,卻因高熱踉蹌了一下。

蕭臨野下意識伸手,又在半空硬生生停住,轉為負手而立。

“裝模作樣。”他冷笑,聲音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不是巫族人嗎,區區風寒能奈何你?”

我渾身一顫,可我用魂絲織了魂燈給你啊。我的魂魄,正在被這盞燈一點點吞噬。

“王爺。”我輕聲問,“您還記得,當年梅樹下”

“住口!”他猛地甩開我,“你也配提當年?”

我撞在案角,織魂燈被震得“咣當”倒地。

蕭臨野的瞳孔驟然收縮,下意識要彎腰去扶,卻又猛地收回手。

最終,他硬生生轉身,聲音冷硬:“別以為裝病就能博取同情。”

殿門再次關閉,我爬向織魂燈,燈油所剩無幾,映出我憔悴的臉。

指尖撫過燈身,我輕聲哼起蕭臨野當年教我的小調。

燈焰忽然跳了一下,像是在回應。

我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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