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剛說完,她的手機就響起來。
“姐,聲聲不是答應這幾天就跟我去改戶口嗎?我怎麼一直聯係不上她。”
小姨焦急的聲音在手機裏回蕩。
小姨是最心疼我的人。
知道我的處境後,一直想收養我做女兒。
媽媽的臉色霎時間難看了下來。
“我怎麼會知道她在哪,說不準自己跑去浪了。”
“你怎麼還沒打消念頭,是她這個害人精害死了你姐夫,你一天天惦記著殺人凶手,你對得起你姐夫嗎?”
媽媽好幾次想把我遷出她的戶口,小姨提出遷到她那裏去。
可是媽媽又不願意了,她指著我的鼻子,歇斯底裏。
“憑什麼,我要痛苦一輩子,你卻可以輕輕鬆鬆地開始新生活。我要讓你跟我一起痛。”
我不願意忤逆媽媽,也許後來厭煩了做我監護人的責任,她又鬆口了。
等我到了18歲,隨便我去哪。
其實我並沒有想過擺脫媽媽,隻是不忍心令小姨失望。
小姨聽到媽媽的壓著的怒火,雖然心裏不舒服,但還是耐著性子。
“聲聲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不會莫名其妙失約的,怎麼說她都是你和姐夫的骨肉,如果你真的不疼她了,就交給我…”
媽媽聽見她的話,火氣驟然上升。
“你愛做爛好人就做去,黎聲已經成年了,她的事我管不著。我關心敏敏都忙不過來。”
雖然媽媽沒有把我的戶口遷出去,但是她隻想跟黎敏過母女世界,不由分說地把我趕到鄉下十年不聞不問,還是高考要回到戶籍地我才回來的。
這些年她一直為黎敏忙前忙後,壓根分不出心思給我。
如果不是法律責任,也許她會任由我餓死。
小姨還想再說什麼,媽媽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好了,我給她吃給她喝養到18歲,已經仁至義盡,以後這個白眼狼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不要來打擾我和敏敏的寧靜!”
話落她臉色沉沉地掛斷電話。
提起我仿佛毀了她的心情。
李隊臉上有些不忍,不禁開口勸導媽媽:不管怎麼說,聲聲當年也是一個孩子,你要懲罰她,這十年的苦難道不夠她吃嗎?”
媽媽堅定的神色動搖了一瞬,但想到什麼,很快就咬牙打斷。
“是她害了老黎,除了一命換一命,還有什麼能彌補老黎正值壯年就死於非命。一切是她造成的,她吃再多的苦又怎樣?老黎能醒過來嗎?”
她眼眶通紅,說的話卻無比殘忍,我的靈魂後退了一步。
遙遙望著她,心裏碎成了無數碎片。
這十年來,我一次次地解釋,道歉,乞求媽媽的原諒。
可是都無法減輕她的仇恨。
後來我意識到,媽媽接受不了爸爸的死,她需要一個怪罪的借口,去發泄悲痛。
我認命了,默默接受媽媽的恨。隻希望她能煥發笑意。
媽媽,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惹你生氣了。
你從此就會開心了嗎。
警察局裏的人各自散開去負責自己的工作,媽媽連夜趕來就麵對如此嚴峻的情況,根本沒休息好,疲倦地揉揉眼睛。
這時候警局門口傳來一陣喧鬧。
幾個紋身大漢吵吵鬧鬧著進來,眼神四處亂瞟。
李隊板起臉,嚴肅對幾人說:“這裏是公安局,請注意你們的言行。”
為首的光頭上下打量了一眼李隊,看到他肩上的標誌,討好地笑了一下。
“我們可不是來搗亂的,我們來找陳心。”
我害怕地縮到一邊,不安地看著媽媽,我從來沒有告訴他們家人的信息,他們是怎麼知道媽媽的。
媽媽皺了皺眉,看著這夥人冷肅道:“有什麼事就直接說,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
光頭哼了哼。
“你的好女兒,黎聲欠了我們1萬塊,現在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我把整個b市翻遍了都不見她。你這個當媽的是不是該替她還了。”
再次聽到我的名字,媽媽氣得失語。
她萬萬沒想到,我竟然還敢去外麵借混混錢。
揉了揉太陽穴,按捺了很久才勉強不發火。
“誰欠你們錢,你們找誰去。黎聲已經成年了,我也馬上要和她脫離關係,她做任何事都與我無關。”
幾個人一聽當即就不願意了,吵吵嚷嚷著要警察主持公道。
李隊在他們臉上認真掃過一眼,若有所思道。
“你們就是街口那群收高利貸的混混吧,正巧,最近掃黑除惡,正想找人來問問呢。”
幾個人臉色瞬間變了,光頭結結巴巴推脫了幾句,幾個人就神色驚慌跑了。
媽媽頭疼地坐在椅子上,眼裏還有未消的餘怒。
李隊在一邊目睹了全程,眉頭也緊皺著,多年的直覺告訴他,背後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聲聲不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不會無緣無故地借這麼大一筆錢,你知道她最近發生了什麼嗎?”
媽媽抬眸,激動道:“黎聲黎聲,你們真的了解她嗎?她年紀小小能出賣老黎,現在隻不過欠下高利貸,還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嫌我打的錢少,愛慕虛榮了唄。”
我無助地搖搖頭,心不斷被刺痛。
媽媽,不是那樣的。
媽媽繼續激動地說:“她倒瀟灑,自己卷錢跑了,留給我一堆爛攤子,她這個白眼狼就是死也要拿我當墊背!”
李隊啞口無言,呼出一口氣,眼裏隻有無奈。
氣氛正沉重,警局的電話突然響起。
李隊一個跨步馬上接起。
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響起:“警察,我的女兒昨天來了b市旅遊,今天就失聯了,尋人啟示上是我的林林嗎?”
李隊沉聲安慰家屬,跟她確認了地點,等下安排認屍。
媽媽聽到這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心裏猛地揪起來。
她想到什麼,沉聲道:“孩子都是媽媽的心頭肉,如果敏敏出事了,我也不知道怎麼活下去了。”
李隊覷著媽媽的臉色,歎了一口氣,卻是什麼都沒說。
很快,一個中年婦女風塵仆仆地趕進來,一開口就是哭腔:“孩子呢,孩子呢,是我的孩子嗎?”
李隊遞給她一瓶水,壓壓情緒。
“孩子身上有什麼特征嗎?是什麼時候失聯的?”
女人擦了擦眼淚,抖著聲音道:“我女兒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很好看。昨天跟朋友坐大巴來這邊玩,穿著襯衫裙子,下車之後還跟我打了電話,可是今天就聯係不上了。她一向很聽話的,絕對不會故意不接電話,我一看到新聞,就害怕出事的是她。”
媽媽和李隊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
我出事時,穿的衣服正是襯衣和半身裙,跟失聯孩子正好對上了。
那位媽媽哀求道:“讓我看看屍體吧,我一眼就能認出我的女兒。”
說著失力地捂著臉,嗚咽著。
女人的聲音破碎得令人心碎。
原來別人的媽媽是這個樣子的。
我突然有些羨慕那個失聯的女孩。
我有多久沒有被媽媽關心過了呢。
在我失神時,警局再次傳來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