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望去,是王明薇在說話。
王明薇起身道:“唐姑娘想必和我一樣,已然酒意上湧,不如陪我去醒醒酒。”
她這般說著,已拉起我手臂。
眾人雖麵露不悅,皆莫敢攔阻謝公子的未婚妻,隻得作罷。
行至門邊,王明薇眼見謝淩峰注視與我,便解下自己的霞緞外裳,輕輕披在我身上,遮掩我半敞的衣襟。
她領我步入一間靜謐廂房,又喚下人去打一盆熱水來。
一副淑女模樣。
等下人離開後,她卻秀眉一蹙,語氣清冷:
“看你這般嬌嫩的手,也不是窮苦出身,為何要做那低賤的侍姬?”
我垂頭不語。
她是謝淩峰明媒正娶的妻,而我是他曾經拋棄的不知廉恥的賤婦。
她如何會懂我的苦楚。
父親病倒後,家中便斷了財用之原。
現如今,七歲的陌兒要吃穿讀書,中風後臥病在榻上的父親每月藥費不下十兩。
而這一切,皆拜謝淩峰所賜!
“就算家中困頓,大可尋些正當營生,你怎能當眾......”
王明薇繼續訓道,後邊的話似乎說不出口。
我勉強一笑:“王小姐金枝玉葉,哪懂市井艱辛。”
“你——”
王明薇不知為何,氣得便要發作。
這時下人端著清水回到廂房,不想廂內氣氛已變。
“退下吧!”王明薇一聲招呼,下人如釋重負,趕忙離去。
廂內隻餘我與王明薇二人。
“莫以為我不知曉,你與淩峰有舊。”
她笑容倏然褪去,將一盆熱水潑過來。
我受驚倒地。
她忽地撲來,騎在我身上,照著我臉頰便是一記耳光:“不要臉的賤婢,膽敢當我的麵勾引我夫君!”
我默不作聲,任她發泄。
這隻激怒了她,她尖聲厲叫著抄起案上酒壺,朝我擲來。
“砰”的一聲,壺口砸在我額角,鮮血頓時湧出,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
就在她欲繼續動手時,謝淩峰推門而入,一把扣住她手腕:“明薇,此處乃我家產業,莫要弄臟了場子。”
王明薇掙脫開去,咬牙切齒道:“淩峰你好生偏袒!”
拂袖而去。
我捂著流血的額頭,跌跌撞撞奔出廂房,癱坐在門外雜物堆旁,放聲大哭。
淚水與血混在一處,苦楚難言。
不知哭了多久,馬蹄聲響起,謝淩峰駕著一輛烏篷馬車停在我麵前。
“上車。”他冷聲道。
我別過頭去不理。他竟下車,強行將我抱上車去,吩咐車夫起行。
“你現在住哪兒?”
我報了地址。
“倒是不遠,你們唐家老宅。”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道:
“唐老先生可知你如此糟踐自己?可知自己花著你賣身得來的銀兩?”
“亦或者...本就是唐先生教你尋老男人做靠山麼?”
我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他忽地掐住我脖頸,俯身在我鎖骨處狠狠一咬:“阿英,你與那趙霆已行雲雨之事多次,些許吻痕怎遮得住?”
我呼吸困難,卻擠出一絲媚笑:“謝公子,奴家需回去安撫趙爺,否則失了恩寵,命便休矣。”
他嫌惡地鬆開手:“做我侍妾如何?總比跟趙霆那老貨強些。”
我默不作聲。
他又問:“趙霆給你月例幾何?”
“二十兩。”
“如此賤價?”他輕蔑一笑,“你當真下賤。”
我麵無表情下了車,隻聽他在背後譏諷道:“若改日我差人送些銀兩到趙霆府上去,你是否又能在我懷中承歡了?”
我充耳不聞,頭也不回地走入巷口。
血凝固在臉上,冰涼刺痛,卻遠不及心頭之痛。
謝淩峰卻不肯放過我,他猛地跳下馬車,拽住我衣領:“唐英,你們父女直到今日依舊安然無恙地過活,憑什麼?”
“何小魚死了,你們卻活得好好的!”他咬牙切齒,“你父親害死了她,你卻隻是給人當侍姬,這算什麼懲罰?”
我回想父親醒來那瞬,麵對我隆起的腹部,眼中滿是懊悔與自責。
他艱難地抬手,想撫我麵頰,卻因氣力不足落了空。
“對不起,”我聲音顫抖,“是我們的錯。”
可我一家老小遭受的報應還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