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就這麼被掛斷了。
大概是林謹也終於意識到,這些話不適合讓我聽見。
可他沒有說完的話,我在心裏默默地補充完整了。
小門小戶出身——怎麼比得過你?
我輕歎一聲,隻覺得眼睛有些酸澀。
打開手機的備忘錄,那一條又一條的用錢申請,更是刺痛了我的眼,刺痛了我的心。
三年時間,三百多條申請,甚至其中有一條,隻是21塊3毛的買菜錢。
這些東西,換來了他一句“拜金女”的評價。
原來,他從未看得起過我。
耽擱的時間太久,護士過來催促。
“怎麼還不繳費?病人的腿要保不住了!”
周圍人來人往,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好像在譴責我這個家屬,為什麼不好好給病人交錢治病。
我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
“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怎麼連給婆婆治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哎,現在婆媳關係複雜,誰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想掏?”
“這個兒子去哪了,要是再不趕回來,老娘怕不是都要被媳婦磋磨死了!”
嘲諷羞辱的話如同一道道鋼針,紮向我的每一寸血肉。
可我隻是張了張嘴,連解釋的話都不知道該如何說。
難道要和這些人說,我的銀行卡裏餘額隻有一萬出頭,堪堪夠付一個住院費。
而我的丈夫,卻在外麵的拍賣會上花了一千多萬,隻為了哄白月光開心嗎?
疲憊感幾乎要將我包圍,我放下手機,也不想再寫什麼用錢申請。
可想到婆婆躺在病床上的淒慘樣子,我還是於心不忍。
我甚至想好了,如果真的不行,就把媽媽留給我的玉牌賣掉,湊錢去給她治腿。
隻是走到婆婆病床旁邊,我卻聽到蘇醒過來的她惡狠狠的咒罵。
“宋淺到底死哪去了?怎麼還不給我交錢?”
“她個狐狸精,克死了賤人爹又克死了賤人媽,祖墳上冒青煙了才嫁給我兒子,這些年住我家裏不知道賺了多少便宜,才十萬塊錢都不願意掏嗎?”
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攥著玉牌的手也漸漸鬆開。
真的要為了這樣瞧不起我,甚至辱罵我父母的人當掉玉牌?
我接受不了。
總歸,她是林謹的媽媽,又不是我媽。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回到家坐在沙發上,我依舊像是被人攥著心臟一樣,說不出來的難受。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久到天都黑了,門外也響起了輸入密碼的聲音。
婆婆還在醫院裏躺著,回來的是林謹。
但他身後,還帶著一個女人。
不是陳柔柔又是誰呢?
她像是一隻古靈精怪的小白兔一樣,一進門便探頭探腦地詢問。
“阿謹,家裏好像沒有人誒?阿姨去哪裏了?”
林謹笑得溫和:“可能是出去逛街了,等會我給我媽打電話,讓她趕緊回來。”
“她最喜歡你了,見到你,肯定很開心。”
陳柔柔被他逗笑,又小心翼翼問了句:“都這麼久不見了,要是阿姨不喜歡我了呢?”
“沒事,有我在呢。”
我有些恍惚。
這樣的話,他從不曾對我說過。
林謹其實很清楚,婆婆對我是不喜歡的。
她覺得是我存心勾引,她的兒子才會如此執著於一個出身普通的女人。
我和林謹的婚禮,婆婆甚至都沒有出席。
結婚後,她也總是高高在上,把我當做保姆一樣使喚。
林謹看在眼裏,卻隻會在我和婆婆鬧起矛盾的時候,告訴我:“你知道媽不喜歡你,就少往她麵前湊好了。”
愛和不愛,竟如此明顯。
我恍惚著抬頭,正好對上了陳柔柔的眼神。
她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我,卻並沒有吭聲,隻是直勾勾地盯著我,笑得有些挑釁。
“阿謹,你真好。”
“見到我,你開心嗎?”
我在黑暗裏,聽著林謹開口:“當然開心了,柔柔,你走的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
陳柔柔又笑了。
“真的嗎?可是你和你老婆感情不是很好嗎?”
提起我,林謹的語氣冷了下來。
“那也是以前了。”
“當年你跟我說那些人喜歡我隻是因為我的錢,我才找她做實驗,一開始的確挺新鮮的,可在一起久了,我才明白她是什麼樣的人。”
“事實證明,你說得對,柔柔,宋淺那種下等人,眼裏隻有錢,根本沒有我。”
“啪”地一聲,我打開了客廳的燈,昏暗曖昧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打破。
林謹震驚地看著我,眼裏帶著些許慌亂。
可脫口而出的,依舊是質問——
“宋淺,你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