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為之一驚。
繆思雪手中的藥壺“啪”地摔碎在地。
我艱難抬起沉重的眼皮。
是裴瑾。
他來提親。
太子的明黃朝服刺得我眼睛生疼。
但心底不由泛起絲絲希望。
蠅營狗苟、寒年冷宮,我與裴瑾一塊走過。
5年後,換你來救我嗎?
如果是,從前種種,我們一筆勾銷。
裴瑾目光落在血跡斑斑的我身上,瞳孔猛地收縮。
像是最在意的珍寶被歹人損傷。
可話語卻一秒將我打入隆冬刺骨、遍體生寒。
“孤,求娶相府千金繆思雪。”
“陛下已賜婚,擇太子妃生辰日完婚。”
我與繆思雪的生辰,不就是,明天......
“嗬。”
我近乎怨恨地扯出一個慘笑。
可繆思雪尤不放過。
她嬌盈地挽住裴瑾告狀:
“這個賤人剛剛竟然敢扇我,夫君為我做主!”
裴瑾寵溺地輕笑:
“太子妃替婢女打掉野種,是賢良淑德。”
裴瑾走近我。
麵目是我從未見過的狠厲、溫柔不複。
他猛地將我從地上拉起。
手指撫摸著我被淚糊滿的眼睛,輕聲安慰:
“沒了清白也沒關係,娶你的人總歸是我。
忍一忍,乖。”
可娶繆思雪的,同樣是你。
清白二字於我一個現代人不重要。
可憑什麼由你們隨意玩笑、汙蔑?
憑什麼我要忍。
與裴瑾四目相對,我嘴唇咬破了血,與眼淚一同流下。
他眸光微動,卻又忍住了。
“押回東宮春庭,關進柴房。”
“今晚孤要在城樓為太子妃慶祝生辰、放徹夜煙火,不許她叨擾作亂!”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後一刻。
我心裏冒出一個報複的念頭。
係統:【係統,給我一個道具。】
係統:【宿主,這個可以讓人診斷出懷孕,你確定要用嗎?】
我被裴瑾的親衛關進春庭的柴房、專門看管。
繆思雪還親手,給我的脖子套上了狗一樣的鐵鏈。
“繆芷,學狗叫一聲給本宮聽!”
她笑得天真嬌俏,儼然代入了太子妃的身份。
裴瑾看著我臟汙的五官,忍不住道:
“孤已經教訓過她,冥頑不靈,冒牌貨當真是害得卿卿夠久!”
隨後拉走了繆思雪。
曾經許諾真心的地方,成了我的囚籠。
裴瑾誠懇:“一生一世,我待阿芷,死生不負。”
這番話回想起來,像是笑話。
信了它的我,更甚。
我笑得咳嗽個不停,肺腑生疼。
“叩叩——”
有人給我送了各種內服外敷的藥。
我看見是裴瑾的親衛的製服。
“太子妃娘娘吩咐了,不許給這個賤皮子放藥!”
繆思雪的婢女打斷。
許久,疼痛才終於緩過來。
以往許多年,我和裴瑾最喜歡在春庭看雪。
冷宮掖庭,是最寒瑟孤單的地方,可以後我們二人相伴彼此。
於是裴瑾入住東宮後,將此地取名春庭。
現在卻是我的將死之地。
拜他所賜。
遠在春庭柴房我都能聽見城樓下的煙花。
聲勢浩大,盛世芳誕。
京城人人皆知,是東宮太子為相府嫡女生辰夜準備的徹夜煙火。
而明日,就是他們的大婚之日。
煙花滿夜,而我一整晚無人問津。
在我的生辰夜。
我愚蠢地為了生辰多留天。
卻等來了裴瑾求來與真千金的賜婚。
等來了他徹夜響亮為真千金的煙花禮物。
睫羽眨動,我從春庭雪轉回暗不見指的柴房。
心裏默問係統:
“在這個世界裏,繆芷是誰的女兒呢?”
它告訴我一個難以置信的名字。
想到明日。
繆思雪和裴瑾約定好,對我的第101次整蠱。
我同樣要脫離世界。
我輕笑勾唇:
“值得為裴瑾二人,好好設計一場報複遊戲。”
既然裴瑾那麼想登基奪權,我可得好好幫幫他。
第二日。
我被裴瑾的人送往了城外乞丐堆。
一路上,城內敲鑼打鼓、人人豔羨。
是相府千金與太子殿下大婚。
未曾想,我留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麵竟是如此。
我冷哼一聲,掀開簾子主動走進乞丐堆。
從此以後,一切都會結束。
裴瑾,我們曲盡緣散。
......
京城內。
喜結連理,東宮太子聯合相國勢力,奠基儲君之位。
本該大喜的日子,裴瑾卻五官隱著憂慮,眉頭跳個不停,心下墜墜。
一個親衛騎馬湊近裴瑾,耳語:
“繆芷姑娘,沒了......”
“死在乞丐堆裏,身上全是傷。”
太子聞言瞳孔失焦,半身不穩地從馬上摔倒在地。
“為什麼!孤不是叫你們護好她嗎!”
裴瑾一口鮮血帶淤汙地吐了出來,染得良辰姻緣更是殷紅。
隨即,再度上馬。
踏著滿城為姻親準備的紅綢,瘋了般一路馳去城外。
腐臭、血腥、肮臟......
裴瑾踉蹌著下馬,腳步虛浮地衝進那片汙濁之地。
趕到乞丐堆時,隻看見戚時安跪坐在血泊中。
他懷裏正是滿身痕跡、沒一塊好肉。
繆芷的屍體。
衣衫破碎,嘴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像是被人生生折磨致死。
裴瑾失力地跪倒在我身旁。
“阿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