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間裏很冷。
白牆白地間,沒有一絲溫度。
我麻木地拍打著門,呼救聲逐漸嘶啞,被鎖到淩晨,才被巡班的同事發現放出。
回家半路,忽而下起淅瀝小雨,陰沉綿軟,把人骨頭浸泡得很疼。
拉開家門,賀聽鬆正在玄關處換鞋,手裏還抓了把傘。
他聞聲一滯,盯著我濕漉漉的發梢,遞過來一卷毛巾,“沒帶傘,怎麼不打電話叫我接?”
我淡淡瞥他一眼,懶得應答,開始收拾母親的遺物。
賀聽鬆眉頭緊鎖,步步緊跟,嗓音低沉冷清,夾帶一絲不耐:
“還在賭氣?要搬出去嗎?”
他橫臂,堵在臥室門口,呈現出一種笨拙的遮掩姿勢。
透過門縫,我看到熟睡的沈鳶,懷裏還抱著我的抱枕。
賀聽鬆麵色一窒,啞聲解釋:“小鳶狀態不好,離不開我,委屈你先住一晚客房。”
“棲遲,我絕無非分之想......”
“沒關係,”我輕聲打斷,“就算有,也不必通知我。”
可他臉上,沒有出現意料中的解脫,反倒有些愣神。
深邃的眸子盯著我,一言不發。
下一秒,屋內的沈鳶驚醒,不安地呼喚:“阿鬆?這麼晚去哪?”
賀聽鬆想也不想:“哪也不去,送外賣的敲錯門而已,我馬上回。”
轉頭叮囑我:
“你好好休息,我明早開車陪你去殯儀館,一起守靈。”
一如既往的沉靜,卻冷漠。
他忽而傾身,在我額上印下薄唇,“例行晚安吻,去睡吧,別用電吹風,你姐姐她睡眠淺。”
我濕著頭發,在客房枯坐一夜,翻出了媽媽的舊照片。
仿佛她還笑著說:“我家小遲聰明又漂亮,肯定會幸福的。”
對不起媽媽,我好像不太行。
次日清早,賀聽鬆敲響門,“該出發了,殯儀館那邊在等。”
我頂著兩眼青黑,開門就看見沈鳶掛在他身上,穿著同款情侶睡衣,像隻樹袋熊。
賀聽鬆渾然不覺,一路抱著她坐到副駕,體貼地係上安全帶。
最後催我上車:
“小鳶渴膚症,坐副駕方便照料,你別多想。”
我坐在後排,隻覺車速很快,冷風刮進眼,酸澀得睜不開。
賀聽鬆單手握住方向盤,另一隻手,則和沈鳶十指緊扣。
我忍無可忍,“你們要曖昧就滾下車,我不想陪你們玩命。”
沈鳶瞬間眼泛淚光,委屈開口:
“妹妹對不起,可我離了阿鬆就難受,抑製不住想結束生命......”
賀聽鬆冷聲喝斥:“夠了,她膽子小還硬撐著,陪你去殯儀館那種晦氣地方,別不知好歹。”
還未反駁,前方突響尖銳鳴笛。
迎麵而來的貨車突然歪斜,橫衝直撞一路,徑直倒向車窗。
賀聽鬆瞳孔巨震,猛打方向盤,卻因右手的牽製躲閃不及。
他飛撲到副駕,拚盡全力擋在沈鳶身前,目光卻往後探來。
我被重物砸中後腦,意識逐漸模糊,徹底昏沉前,聽見賀聽鬆理智的弦繃斷,驚慌失措呐喊:
“棲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