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提爾的槍法一向很準。
所以不到二十米外那束縛的棺材繩子,他一槍就可以打斷兩根。
而斷掉了兩根繩子後,超重的棺材就猛然下墜了好幾十厘米——那重量狠狠拉動了剩下的繩子,讓老提爾甚至能聽見那令人牙酸的拉扯聲。
他毫不猶豫,拉下大拴又是一槍!
‘啪啦——’剩下的八根繩子再次應聲斷掉兩根,棺材狠狠一墜,猛然扯斷了又兩根繩子。
這下那副鋼鐵棺材是徹底肆無忌憚了——超重的它連連下墜,拉斷了剩餘的繩子在眾人的驚呼下從兩米多的高度砸落在地、發出了沉重的聲音。
槍林彈雨中的男人忽然停住了腳步,他怔怔望向那副棺材,眼中的殺意忽然變得一片空白。
“就是現在!”
老提爾一聲高呼,附近二樓處的人們連忙反應過來,紛紛把之前準備好的東西往男人身體砸去——正是老提爾讓人們準備好的火油!
先前在男人百發百中的槍口前搬動重物砸他簡直等於找死,但是這一會卻不一樣,看著男人正好因為棺材出事而發起呆來,他們當然不能浪費機會!
一桶又一桶的火油被猛然砸在男人身上,完全地把男人淹沒在了其中,而涉及在燃燒範圍內的防守人員們也連忙通過屋頂離開——在城鎮中心放火實在是十分不妥的作法,但那男人怎麼也打不死,骨頭甚至硬過鋼鐵,這一下確實是不想用也得用了!
“噢——該死!”
看著戰局突變,教堂上看戲的艾德裏安冷冷地用德語罵道:“那群蠢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喂,赫爾曼,你的人能帶我們兩個離開嗎?”
腓特烈聞言抬頭望向一臉冰冷、眼神卻露出些許擔憂的艾德裏安博士,紅色的眼眸裏似有些疑惑,但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而在他身後的赫爾曼則是連忙衝上前,開始緊張地詢問起來:“艾德裏安前輩,你到底做了什麼?這...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轟——’
底下猛然暴起的火光把艾德裏安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那群居民們此刻已經向那男人丟出了火把,使其被火焰吞沒,倒在了離教堂高架還有不到五十米的距離。
聽著腳下眾人們發出的慶祝聲,艾德裏安的眉頭卻是慢慢皺了起來。
腓特烈悄悄看著艾德裏安的表情,臉色也不由得更加凝重起來。
隻有赫爾曼滿頭霧水,纏著艾德裏安不停問道:“艾德裏安博士,這樣的火焰雖然還殺不死擁有素體細胞的雅利安人,但是也會讓沒有石化能力的他進入虛弱狀態吧?為什麼您要這麼擔憂?”
“狗屎!”
艾德裏安忽而扭頭大喊起來——他的聲音失態地放大,清楚地被底下停止戰鬥的人們聽了個正著。老提爾轉過頭來望了一眼露出頭來的艾德裏安,毫不猶豫就是一槍射來!
‘啪。’
赫爾曼嚇得一哆嗦,看著伸出一手變成石質擋在艾德裏安博士麵前的腓特烈。
艾德裏安也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了,險些就被敵人的狙擊手一槍幹掉。他有些煩躁地從邊緣離開,雙手不停互相搓著,顯得非常不知所措。
腓特烈輕輕從地上撿起那顆沒能打進自己皮膚的子彈,微微一笑,就想開口說些什麼,但艾德裏安博士卻是早他一步問起話來:“你們認為,什麼的行為才能算是真正的屠殺?”
腓特烈轉頭望向赫爾曼,眼神裏滿是迷惑。麵對他的不解,赫爾曼也隻能聳聳肩,顯然他也不懂自己的這位前輩從剛剛到現在在搞些什麼。
“去搜!”
聽起來似乎是底下的軍官發布了命令,那清晰的聲音傳入了三人耳中,隻是三人誰卻都沒有放在心上。
他們隻是十分自然地坐在教堂上麵聊起莫名的話題,就仿若這裏是納粹德國的軍事議會一般。
“屠殺的方式,您指的難道是... ...集中營?”
赫爾曼有些琢磨不透,試探性地說出了那個罪孽深重的詞語。
艾德裏安輕笑一聲,眼神閃過嘲弄。
顯然不是。
赫爾曼迷惑地轉頭望向旁邊的腓特烈。
“擴大戰場,卷入一切、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
腓特烈在地上輕踏著黑亮的靴子,與一同響起的聲音透露出某種喜悅。
“也不是。”
艾德裏安冷冷地否定——隻是這會,兩人都清楚地聽出了那話語中的顫抖,那無疑出賣了主人的激動。
兩人不解地看著那位博士,眼中都泛起愕然來。
“啊,或者說你們兩個說的都對。將戰俘集中起來屠殺、或是擴大戰場屠殺平民,這都是屠殺的方式。元首大人他... ...他一直想要完成真正的雅利安人,想要完美的人種,完美的士兵。所以他... ...他命令我不惜用盡一切代價去做到。所以我... ...我用兩千個活人作為素材去試驗... ...去締造... ...所謂的完美士兵。”
艾德裏安忽然渾身氣勢一鬆,整個人癱坐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想捂住自己的嘴巴,就像是想讓自己無法把秘密說出來一般。但盡管如此,他還是雙唇打顫著,用盡力氣把話說了下去:
“所以我屠殺了兩千人... ...嘔... ...那些人什麼人種都有... ...哈哈... ...歐洲人... ..亞洲人... ...非洲人... ...知道嗎,人種的不同,不僅是不同的膚色,還有其他不同的身體結構,以及他們完全不同的理念。哈哈... ...我摸清了每個人的身體,發現哪怕是同一人種,人的身體結構都還是會有細微的不同。
我摸透了任何器官,甚至還記得幼兒的心臟跟孕婦的胎盤觸感... ...真的是很不一樣... ...完全不一樣... ...可是這些器官是沒意義的... ...無法構成進化、無法達成完美的!所以才會促使我發現了... ...一樣在這方麵充滿價值的人體零件,那才是真正可以忽略人種的... ...”
聽著那讓人脊背發涼的顫抖話語,品味著那些字句間流露的血腥感觸,就連赫爾曼這樣的蓋世太保都不由得想要幹嘔起來,他看著麵前那位前輩,隻覺得他才是真正的地獄魔君。
腓特烈雖然麵無表情,但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顯然他意識到了艾德裏安所說的是什麼東西。
“啊... ...成年人會有206塊,兒童則有217到218塊,這就是人體不可或缺的零件,我們的骨頭... ...啊哈,我拆開了兩千人的身體,不管哪個部位,什麼零件,我都仔細地去觀察過,所以我才會打磨出完美的骨頭,把它們的優勢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做成了【一個人】... ...”
“雅利安人。”
看著有些瘋狂的艾德裏安,腓特烈輕輕接道。
略顯癲狂的艾德裏安瞥了他一眼,臉上隨之泛起了狂亂的笑容:“對!就是雅利安人!”
“用一具忠於元首的完美德國軍人身體作為基礎改造... ...我足足花了兩年的時間,才把不同種族、身份的兩千人的骨頭改造後拚在一起,做成了他。天呐... ...你知道嗎?那每一塊骨頭都是我精心打磨的零件,是完美的武器,隻要他願意,隨時都能從骨頭裏再抽出骨頭,組作武器。”
赫爾曼張大了嘴巴,完全想象不到【槍骨】原來是這樣的東西,難怪那【雅利安人】可以隨時抽出槍械來。但他更想不到的,卻是這種神乎其神的技術居然讓艾德裏安一個人完成了!
“可是還不夠啊... ...”
艾德裏安的聲音忽然低落下去,簡直都快接近哭泣了,他無視著教堂下方越來越近的人們的聲音,無視著遠處還在燃燒雅利安人的火焰,直直站了起來。
他臉上隻剩扭曲的恐懼,代表他那冷漠的人格已經消失,現在的他隻是個被自己造物所嚇瘋的可憐人。
“在製作中我發現了,隨著戰爭情勢變化,我們的優勢在逐漸消失,元首需要的是一個能抵擋千軍萬馬的士兵,能媲美核武器的真正殺器... ...而這,僅靠擁有槍骨的雅利安人是做不到的。”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兩步,顫抖的雙目癡癡望向了遠方燃燒那雅利安人的火焰,連會被狙擊的可能性都不顧慮了。還是旁邊的腓特烈靠了過來,隨時準備幫他擋下子彈。
“哈哈... ...所以我... ...”
腓特烈猩紅的眼神銳利起來:“所以你?”
“哈哈哈哈... ...”艾德裏安跪倒在地,雙手抱頭開始抓起了頭發,形象整潔的他一下子變成了披頭散發的瘋子——看上去簡直就像完全癲狂了!
“所以我成功了!”
他猛然抬起頭來,眼神全是狂熱。
“你以為他是什麼?”
“你以為一點火,亦或者是一顆原子彈就可以摧毀他或阻止他?不!不會的... ...他可沒這麼虛弱... ...那可是我做出來的... ..不、不是我做出來的... ...他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 ...對!他是摧毀人類的魔狼才對... ...他來了... ..他來了!”
被他緊盯著的腓特烈忽然下意識在那扭曲、狂亂的眼眸前後退——他隱約從陷入瘋狂的艾德裏安身上得到了什麼可怕的訊息,猛然望向了那燃燒著的城鎮路道。
受他影響,赫爾曼也急急忙忙望向了先前雅利安人止步的方向。這會,他才猛然意識到,原本靠近過來想搜索教堂的人聲居然越來越遠,似乎是因為什麼事情而緊急回到下麵去了!
“到底是發生了... ...那是... ...”
剛想發問,赫爾曼就愣住了。
這一刻就好像死神把手放在了他的肩頭上一般,讓他感到了深邃的恐懼。
那持續吞噬城市與雅利安人的烈火,那些本該持續燃燒著的火焰,此刻正在一點一點消失。
覆蓋在烈火上麵的,是黑暗。
像濃霧一樣,像活動著的肢體一樣,那些黑色霧氣‘吞噬’著火焰,逐漸擴大開來,不一會兒便變成了半徑二十米的擴散團。那些居民們站在不停擴散的黑霧麵前,有些手足無措。
赫爾曼仔細望去,才發現——黑霧正中間正站著男人。
他的身軀不再魁梧,到處都冒出了骨頭,或者該說他的皮肉已經化作黑霧、所以才露出了骨頭。
站在那裏的男人,此刻已然化身成了黑霧中的死神。
他身上的皮肉全部散作了黑霧,不停推出下方的骨頭——那些骨頭此刻正像精密的齒輪一樣交互運動著,在他身邊組合成槍支。
全部是當年納粹軍隊的精品槍械。
不僅僅是手槍、衝鋒槍、機槍、步槍,甚至還有狙擊槍。
那些黑霧像是擁有生命一樣地在他身邊聚集成一團,用不存在的手臂‘握’著那些槍支,把他三百六十度地武裝起來。
艾德裏安臉色十分難看,望著‘雅利安人’咧開了比哭泣還不堪的笑容。
“我答應了元首... ...所以我做到了... ...我把雅利安人做出來... ...他一個人... ...就是一支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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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提爾雙目瞪得渾圓,怎也不敢相信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在大白天下。
簡直比嚇唬小孩的鬼話還要離奇,那個擴散出黑霧的男人居然能用骨頭拚出無數槍支。
目睹到這一幕,老提爾隻覺得胸腔裏的熱血都快被凍結起來。他看著那些黑霧像找到食物一樣覆蓋上了周圍的火焰,不一會就把火焰‘吞噬’,然後繼續擴散。
他完全無法理解這是看見了什麼!!!
但是在這一刻,他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所有人!!!快給老子撤離城鎮!!!”
連火焰都可以吞噬的黑霧,如果附上人體的話... ...
事實上,老提爾剛嘶吼著站起來,他的下方就出現了犧牲者。
那是兩個先前負責善後而落後的居民,此刻被困在黑霧裏頭難以逃脫,隻好回頭對黑霧揮動手中的火把——怎料到黑霧在遇上火把的瞬間卻絲毫沒有生物對火的恐懼天性,反而瞬間就纏了過來。那兩人還沒來得及放手,就駭然發現自己的手臂‘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簡直比蝗蟲過境還要可怕。
隻是被黑霧淹過手臂,那兩人的手臂連同衣服就瞬間被黑霧吞噬,連骨頭都沒有剩下,連血液沒有流出。
兩人楞了一下,痛苦才突然傳遞過來——但他們還來不及掙紮叫喊,就被徹底興奮起來的黑霧蓋過,失去了所有聲響。
然後,黑霧繼續擴大。
所有人怔怔地看著被黑霧吞噬的那兩人。
然後,猛然爆發恐懼。
幾乎是一瞬間,所有人的勇氣都被擊碎,紛紛按著原來計劃的逃跑路線逃走。就連幾個士兵也是,急急忙忙地就想回頭逃走,還是艾利克斯連忙喊停了他們。
“快幫忙挨家挨戶通知撤離!這是命令!”
瘸了一條腿的艾利克斯自知不妙,但也意識到鎮子裏應該還有不少不願意離開的居民。那份責任感讓他想也不想、就命令士兵們去疏散人群。就連旁邊一直強裝淡定的鎮長,此刻也終於有些坐不住而臉色詫異地站了起來,但他仍然咬著牙,想站在原地不動——兩個士兵被老提爾指揮著過來,直接把老人整個架走。
“提爾!你又想丟下我逞英雄嗎?你這混蛋老頭!提爾!!!”
鎮長先是一愣,但馬上就對著老治安官開口怒罵——隻是老治安官立馬便回過頭去,隻給朋友留下了那個頂天立地的背影。
看著頑固的老鎮長被抬走,艾利克斯喘了口粗氣。不急不緩地轉過身去,把一桶火油丟向另一頭、又把火把丟過去——果不其然,原本襲擊過來的黑霧分出了一大團去‘吞噬’火焰。
沒有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喜歡吞噬火焰的生命形態。
甚至不知道還是不是‘生命’。
“啊——”
撤離的街道遠處猛然傳來慘叫聲。
艾利克斯額頭流下汗水,不用回頭也知道,這是又出現了受害者——那些黑霧似乎下意識往有生命的物體纏去,在吞噬掉火與生命後就會繼續分裂擴散,速度也會加快,是絕對的天災型‘屠殺’!
他咬了咬牙,抬手就對不遠處黑霧中心的那個男人開了數槍。子彈打在那男人胸腔骨頭上,卻發出金鐵交響的聲音。
“操,你這惡魔連骨頭都是鋼鐵打造的嗎?”
艾利克斯氣急,抬手就要對準男人頭部開槍——卻沒想到男人轉過頭來,圍繞在他身邊的槍口紛紛轉了過來。
不妙了——
還沒等艾利克斯想好遺言,無數的黑壓壓的槍口便猛然一起噴射火蛇。
緊閉雙眼的艾利克斯被強大的衝力撞倒在地,嚇得連忙用手摸起了身體——雖然摔得很痛,但卻沒有被打中。
自己並沒有中槍。
他睜開那雙藍眸,看向身上按著自己的人——正是老治安官提爾!
“治安官先生!”艾利克斯先是驚喜於自己還活著的這個事實,但馬上又露出擔憂的臉色來:“快跑!治安官先生!”
“我要帶你一起走!”
老提爾靠在掩體後麵,悄悄探頭出去看向那個男人,黑霧這會已經蔓延過來,可是老提爾眼神中卻沒有一絲懼意。
“艾利克斯,你是個好青年,不該死在這種怪物手裏。”
“不... ...”
艾利克斯撿過旁邊的火油桶,篤定地對治安官說道:“我的腿已經受了傷,我走不掉了... ...您走吧!讓我來掩護您!”
老提爾眼眶一紅,單手用力揪起艾利克斯。
“走!”
身體一下就被治安官拉起,艾利克斯也不再拉扯,連忙用力站了起來。他剛一站起,一團黑霧便猛然撲了過來,他近距離定睛一看,才發現黑霧原來是無數像細碎黑沙那樣的物質所組成的。那一瞬間他連忙一個翻滾,整個人躲開了黑霧的襲擊,而提爾治安官也靠著掩體阻擋下了黑霧——但提爾還沒來得及慶幸,沙袋便猛然發出沙拉沙拉的聲響,袋子直接碎開。
“他連袋子都可以吞噬!快走吧!”
老提爾目呲欲裂,連忙衝著艾利克斯吼起來。緊接著他便單手握著旁邊一把衝鋒槍站了起來——一直跟著他的愛槍已經丟失,這會估計已經被黑霧吞噬了,而他也明白單手不利於在平地上持槍射擊,這一刻也沒時間去為愛槍悲傷,隻是連忙拿著衝鋒槍一邊對著那不足十米的男人一邊掃一邊靠近旁邊的教堂。
男人看也不看提爾,身邊的黑霧便自動在扣動了扳機,用火蛇追逐著提爾——但是提爾卻馬上躲進了教堂裏頭,子彈全部被牆壁擋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遠處再次傳來慘嚎,艾利克斯不用看也知道那是會是怎麼樣的絕望場景,卻無力拯救。他半跪著,靠著旁邊的東西直起身體想要逃跑,卻沒想到手一摸上去就感到一股刺疼的冰冷,引得艾利克斯低頭望去,才發現是那具棺材。
男人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了伸手觸摸棺材的艾利克斯。他身邊的槍口也紛紛挪動方向,指向了艾利克斯,可是出於某種原因,他始終沒有開槍。
艾利克斯緊盯著他,手一直沒敢從棺材上離開。
不遠處,幾個帶著孩子的居民在士兵掩護下逃離黑霧,卻沒想到一團黑霧襲來,把旁邊一座屋子從中吞斷,木質的陽台直接砸倒眾人,黑霧則趁虛而入把那幾個居民跟士兵吞噬殆盡,連骨頭都沒有剩下。
那幾個孩子被自己的父母保護在身下,看著黑霧瞬間吞噬掉自己的父母,剛來得及慘嚎就被黑霧覆蓋而過,尖叫聲一閃即逝。
艾利克斯額頭滲汗,張大嘴巴看著那些無辜居民瞬間被黑霧吞噬殆盡。他終於意識到黑人士兵所說的靈魂不懼,身體害怕是什麼滋味,整個身體都忍不住地發抖起來。
“還給我... ...”(德語)
站在艾利克斯麵前,釋放出黑霧的男人伸出手,對艾利克斯用深沉的德語說道。
艾利克斯聽不懂德語,隻能顫抖著看著他,什麼都做不出來。
“還給我!!!”
男人半是骷髏的臉上展露出憤怒的表情,瘋狂地朝艾利克斯咆哮——他身邊的黑霧猛然卷成圓球,從上而下試圖把艾利克斯套住吞噬!
‘嘭——’
忽而一個酒瓶砸在男人身上暴起猛烈的火焰,圍繞在艾利克斯頭頂的黑霧猛然回守把火焰全數吞沒。男人跟整個腦子都空白掉的艾利克斯一起微微轉頭,看向旁邊握著自製燃燒瓶的老治安官。
“嘿,追我,來追我啊!你這... ...哇啊幹——”
兩腰各插了一個燃燒瓶,嘴裏叼著從鎮長身上偷來的雪茄,手上還拿著一個燃燒瓶的老提爾囂張地望著男人,用牙齒咬著雪茄尾部讓它豎立起來與鼻子平行,替代手比出了中指——卻沒想到雪茄不比卷煙,粗大的煙頭直接燙到老提爾鼻子,令他忽然怪叫起來,險些把雪茄掉到地上。
男人身邊的槍口猛然轉頭,瞬間把老提爾原本所在的地方射成馬蜂窩,卻仍然被老提爾躲了個空。男人轉過頭去望向艾利克斯,卻沒想到老提爾又從教堂牆壁後探頭出來,再次吸引了男人的槍口射擊。
見老提爾完全吸引住男人的注意力,艾利克斯也終於回過神來。他看了看麵前那離自己隻有兩米的男人,悄悄用眼角餘光瞥向了腳下的火藥桶。
如果把火藥桶塞到男人懷中引爆的話... ...黑霧還能吞噬掉嗎?
他偷偷打量男人,才發現男人胸前心臟的地方突出一塊黑色晶石來,輕輕顫動著,就像是異類的心臟。
如果是攻擊那個的話... ...
“啊————”
鎮子遠處又傳來了讓人心碎的慘叫,這已經是開始對峙以來,艾利克斯聽見的第五次了。
如果每次都是複數,再加上可能有的還沒來得及叫就被吞噬的居民的話... ...
一想到這裏,艾利克斯上尉的眼眶就紅了起來。
惡魔!不折不扣的惡魔!
一眨眼間,就已經殺死了這麼多的無辜人!
他的身體顫抖都在憤怒中慢慢停息,雙手緩緩攥緊,緊盯向了火藥桶。他不明白為什麼麵前的男人不直接用槍或者黑霧殺了自己,但他明白這次是一個完美的機會!
趁著男人又被老提爾騙走注意力,他把手從棺材上抽回來,猛然蹲下拎起火藥桶!
“快!把雪茄丟向我!”
艾利克斯用盡全力地朝教堂裏的老提爾嘶吼,與其同時打開了火藥桶的蓋子,整個人往男人懷裏撲去!
‘嘭——’
一瓶燃燒瓶被猛然丟在教堂旁邊,男人身上蠢蠢欲動的黑霧瞬間被吸引過去。艾利克斯撲在失去黑霧、半身隻剩骷髏的男人身上,差點被刺穿眼睛。男人輕輕抬起還有肌肉的右手掐住艾利克斯脖子,左身的鎖骨慢慢轉動變形彈出一把精美的短管霰彈槍來,被他頭頂冒起的黑霧握住,對準了艾利克斯!
‘嘭——’
短管霰彈槍打了個空,男人跟艾利克斯都被老提爾撞了個正著。老提爾一把騎上摔倒的男人,撿起旁邊的黑色短管霰彈槍對著男人頭顱便是兩槍,把試圖掙紮的男人打躺在地,他才連忙對艾利克斯吼道:“快走!教堂有後門,連著躲馬匪的地道!你從那裏走!”
“可是!治安官先生!”
艾利克斯不利索地爬起來,就想去拉老提爾,但老提爾卻猛然用頭一撞,製止了他。
“這裏是我守護的城鎮!這個是屠殺我家園的惡魔!你憑什麼跟我爭!給我滾!給我滾!!!”
手握霰彈槍,老提爾目呲欲裂、叼著雪茄痛吼著艾利克斯,把還想上來的艾利克斯吼在當場。
艾利克斯咬了咬牙,用力一踏步對這位頭發胡須都灰白、眼神卻炯炯發亮的治安官敬了個禮,才咬著牙拉動旁邊那具沉重的棺材,想朝著教堂裏去。
“你還拉著那玩意做什麼!”
對艾利克斯的行為不解,老提爾連忙大吼。
“五角大樓要我帶回去... ...我一定要帶回去!”
咬著牙回答著老提爾的話語,艾利克斯握緊鎖鏈用盡全力地拉動棺材,卻隻拉出了三四步——這會,吞噬了燃燒瓶的黑霧又慢慢地圍了過來,老提爾不得不拔下腰間的燃燒瓶,用叼著的雪茄點燃,再次甩到一邊去。
“蠢貨,那東西可能有幾百磅重!你帶著那東西就是想找死!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為我們報仇!”
被老提爾劈頭痛罵刺醒,艾利克斯這才怔怔地雙手放開了鎖鏈,卻是被鎖鏈割出了傷口,血跡斑斑。他雙目通紅,失魂落魄地往教堂裏走去,卻忍不住連連回頭望向老提爾。
“快走吧!艾利克斯上尉!你是個很好的軍人!我們作為美國公民都會以你為傲!活下去!然後帶著軍隊為我們報仇!艾利克斯上尉,不要回頭!走啊!大兵!請讓我最後為你開次路吧!”
看著戀戀不舍的軍人,老提爾忙咬著雪茄沙啞地怒吼,這才把艾利克斯罵得奔跑起來。
看著那男人寬厚的背影在渾濁的視野裏越發遠去,老提爾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艾利克斯背後敬了個禮。
“永別了,驕傲的美國大兵,我們英靈殿見。”
他低下頭去,把沒子彈的霰彈槍砸在那個掙紮的骷髏惡魔頭上,從旁邊抓來了火藥桶。
老提爾撐著傷口發炎、疲憊不堪的身體,緊盯著那因為霧化太多肌肉導致失去力量、被自己騎著打的男人,心裏不由得生起一股複仇的快感。但他沒有忘卻正事,拉起火藥桶就往男人身上倒去。
被槍托砸得有些混亂的男人轉過頭來,眼神迷惘地看著老提爾。
老提爾把雪茄拿在手裏,就想點燃他胸口的火藥,卻被男人迷惘的眼神止住了。
那雙琥珀般的眸子是多麼... ...純淨,透露著像孩子一樣的茫然。
仔細想想,這個男人似乎一直都很木訥。
在沙漠上拖著幾具屍體被自己看見的時候很木訥。
在旅館被意大利老板罵得不會還口的時候很木訥。
在旅館門口被人們逼著離開的時候仍然是很木訥。
就連幾次遇上攻擊或攻擊人們,他的表現都很木訥。
男人看著老提爾,又默默地把眼神往後望去——直到看見棺材為止,他迷惘的眼神才清醒些許。
“你想要這個是嗎?”(德語)
老提爾的話語讓男人的眼神一亮,他倒在地上點了點頭。
那是何等純淨清澈的眼神。
老提爾不止一次從各種孩子眼中見到。
卻沒想過會從一個血債累累的納粹眼中看見。
他剛剛還迷惘得就像失去親人的孩子、像迷途的小狗。但在看到棺材的時候,他那清澈的眼神卻瞬間亮了起來,簡直就像得到心愛寶貝的孩子們一樣。
仔細想想,他也是因為棺材被奪走,才會為之追趕。也是因為被人槍擊,才會還手。
“所以,其實是我們對不起你嗎?惡魔... ...”
老提爾的眼神黯然下去,夾著雪茄的手都有些顫抖起來。
“或許是我們傷害了你吧,對不起... ...”
說著,老提爾苦笑著把點燃的雪茄戳在布滿火藥的男人胸口上。
(但我可是治安官... ...絕對不會放過任何傷害我守護對象的家夥... ...不管是人還是惡魔... ...用什麼樣的方式... ...)
‘嘭——’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