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點都想不起來你出車禍前的事情嗎?真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因為讓王倩坐上床邊的椅子,所以李少輝隻能夠坐在床的另一頭。
但這樣,也沒能阻止他擺出二郎腿這種不雅姿勢,去詢問失憶的男人。
“抱歉……我什麼都想不起來。”
男人臉上的茫然之中夾雜著一絲痛苦,他看起來有在努力地回想以前的事。
不過恐怕是顆粒無收吧。
要是男人有回憶起過往的事情,哪怕隻是一丁點,那此時此刻他與李少輝如此溫馨的對話場景絕無可能出現。
“那你有想起自己的母語嗎?不可能是中文吧?德語?俄語?意大利語?說不定還有可能是英語?你說一下其他語言試試看?”
李少輝不死心地追問著。
明明對方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對李少輝沒有半點實質性的好處。反過來說,假如男人持續著失憶的狀態,對李少輝來說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盡管如此,他還是在試圖喚醒男人的記憶。
“抱歉……我似乎隻會說中文。”
男人苦惱的模樣讓人無法質疑他是否在說謊。
“真的假的啊……”
手指拉扯著潔白的床單,李少輝緊緊抿著嘴唇,眼中閃過惋惜、後悔等色彩。
最終,他長長地吸了口氣。
“事到如今,也隻能用這個辦法了。”
李少輝快步走到王倩的身邊,抓著王倩身上的西裝,摁向不知所措的男人。
“唔……”
嘴裏含著巧克力的女人,朝著迷茫的失憶患者眨了眨眼。
“你看到她有想起來什麼嗎?看到這個身材火爆,外貌迷人,典型的大美人有想起什麼嗎?”
“………”
王倩沒有說話,而是將口中含著的塊狀巧克力咽下。
“是在誇我嗎?”
眼神中帶著疑惑,視線在男人與李少輝之間徘徊不定,像是在等待他們其中一個給出答複。
“抱歉,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她的名字叫做王倩!聽到這個也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嗎?”
連分出一絲心神去理會王倩本人意見的念頭都沒有,李少輝的眼中隻剩下失憶的西歐男人。
“王倩……”
遺失掉自己名字的男人,猶如夢囈般說著另一人的名字。
天藍色,帶著異國風情的眼瞳映著桃發女人的模樣。
“王倩。”
失憶的男人又一次喚出女人的名字。
“怎麼樣,有想起什麼嗎?絕對有想起什麼吧?”
已經壓抑不住即將溢出的,熾熱情感的李少輝,幾乎快要撲在男人身上。
被他摁著肩膀的王倩,噘著嘴表達自己被完全無視的不滿,接著,也好奇地看著這個迫害死她的摯友,一度差點殺死她的男人。
“王倩——”
瞳孔收縮了二分之一,忘卻自己姓名的男人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不知是喚醒了什麼記憶,還是說隻是無意識的舉動,男人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
“————”
王倩的身子倏然顫抖了一下。
“有想起什麼嗎?”
李少輝用另一隻手,把王倩右手的手腕扣在床上。
兩人親密地挨在一起的姿勢,會讓人聯想起熱戀中的情侶。
“………”
男人注視著的右手,眼中帶有迷茫,顯然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舉起手。
“抱歉。”
哀歎,憐憫,無助,這些複雜的神情同時出現在他方正的臉上,沒有任何衝突地混合在了一起。
猶如自我埋怨一般地苦笑一下,男人搖了搖頭。
“果然,我還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穿著白色病服的他,掛著滿含歉意的笑容,溫和的模樣讓人無法把他和之前那個變態神父聯係在一起。
就算拿著照片去指認他們兩個是同一人,也不大可能會有人相信吧。
“要是想起來什麼的話,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他是這麼說的,於是你就這麼信了?”
“眼神和氣質是騙不了人的,這點是不會錯的。“
“你這個回答根本無法讓人信服嘛!”
“吵死了,我也很煩啊。他肯定是什麼都沒有想起來,就算我的眼睛渾濁了,也肯定會有人看得清的。”
倚靠著牆壁的男人,對著身旁的半透明小女孩展示出了極為不紳士的一麵。
語氣中的不耐,將他內心的急躁體現的淋漓盡致。
“是呢,你這廢材大叔不靠譜,但她是肯定能夠看出來他是不是在演戲的。”
這個“她”指的是誰,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差不多,就是你說的這樣了。”
李少輝仰起頭,凝視著攥成拳頭,舉起的右手。
在指縫之間,隱隱有青色的光澤流出。
“王倩。”
“嗯。”
王倩靠著前不久才合上的房門,低頭注視著自己在不停來回搖擺的右腳,輕輕地應了一聲。
“雖然是沒有根據的猜測……”
李少輝放鬆了右手的力道,從指縫間滑落出某件東西,落在他攤開的左手上。
是一枚青色的,會讓人想到魚鱗的鱗片。
“一旦你確認他已經恢複記憶,你是不是會在確認的那一刻——”
“我會殺了他。”
王倩忽然停下了擺動中的右腳。
定格在半空中的右腳,倏然向前一踢。
腳尖像是把空氣這種沒有實體的存在撕裂得四分五裂一樣,使得與外界幾乎完全隔離的走廊刮起一陣來得快去得快的風。
尖銳的呼嘯聲讓人的耳膜隱隱作疼。
“無論如何,隻要他想起自己曾經做過什麼,我就會在那一刻把他殺死。”
“就像剛才那樣對嗎?”
猶如沙漏一樣,李少輝將右手手心攥著的東西一點點地漏了出來。
一枚又一枚的青色鱗片在左手上積成一座迷你堡壘。
“要是我剛才沒有摁住你的話……”
“……是,我剛才想殺了他。”
王倩沒有隱瞞自己的殺意。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所以我才停下來的。一旦他找回自己的記憶……我就會殺了他。”
她重複了一次才說過的話。
“就算我不同意,你也會這麼做?”
“是。”
“哪怕因為這件事我和你反目成仇,你也不會放過他?”
“……如果那樣,我就會在殺了他之後,離開你的身邊,這樣就不會和你成為仇人了。”
“你對仇人的定義可真可愛。”
李少輝難得地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那你以後可就吃不到巧克力了。”
“就算這樣……誒?吃……吃不到了嗎?”
難以置信,到剛才為止還不曾動搖過的女人在這一刻突然慌張起來。
“你可真是……放心吧。”
像是在安撫王倩一樣,李少輝臉上的苦笑一下子轉為了溫柔的微笑。
手擅自地放在了女人的頭上。
不是想要趁機占女人的便宜。
隻是單純地要通過肌膚之間的接觸,讓王倩更深刻地明白一件事。
“我知道,他是你的仇人,我也知道,他差點殺了你和我。所以,我不會因為他的事情,讓你離開我的——”
但是,李少輝不能因此妥協。
“——所以,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殺掉他的。這樣一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
女人像是在試圖用眼睛來說話一樣,眼皮以極快的頻率眨著。
即使是缺乏常識的她,也打從心底裏覺得李少輝這段話的邏輯存在極大的問題。
“你想要殺了他來完成複仇,可我想要讓他活著,來弄清楚更多事情。在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前,我是絕對不會讓你殺掉他的。”
“——我絕對會殺了他的!”
“那我也可以跟你說——我,絕對不會讓你殺掉他的!”
理應不存在矛盾的兩人,在這時卻變得針鋒相對。
占據著身高優勢的李少輝,把放在王倩頭上的手往下壓,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因此而產生不滿的女人鼓著臉頰,如小孩般瞪著男人。
“你們兩個人到底是有多異常啊……”
能夠說出這種話的人,也就隻有唯一算得上是正常的靈使一人。
不,靈使其實也不能滿足【人】這一條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兩個人可是在正大光明地秀恩愛啊。”
“好了,該去其他病房了。”
和王倩因為莫名其妙的事情僵持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李少輝終於決定帶過這個根本無法統一意見的問題。
“誒?還要去其他病房嗎?”
靈使搖著小腦袋問道,吊在後麵的馬尾也隨之搖曳。
啪嗒——察覺到男人不打算和自己繼續爭論下去的王倩,惡狠狠地掏出巧克力,連包裝袋都沒有拆,就直接從中間咬斷了它。
“唔……”
桃紅色,夢幻一般的長發緊緊貼著灰色的房門,女人撇過臉不再去看讓她增添煩惱的男人臉龐。
“他一回複記憶,我就殺了他,你肯定來不及阻止的。”
黑色的西裝襯托出了她近乎完美的身體曲線,無論怎麼看都是成熟女人的王倩,卻露出了小孩子獨有的,賭氣時才有的神情。
“噗……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先別討論這件事了。待會再給你買巧克力吃,行了吧?”
“嗯,說好了,不許反悔。”
“你們兩個剛才真的是在吵架嗎!?”
放學後,我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去了李少輝居住的那棟公寓樓。
忍受著早已腐爛掉,卻無人理會的垃圾帶來的臭味,我急忙忙地從後門溜進了公寓。
下次一定要走正門,我帶著這樣的想法,敲起那個男人的家門。
咚咚咚,三聲過後,房間裏沒有一點動靜。
“……不在嗎?”
把凍得生疼的手指收回了校服的口袋裏之後,我忽然覺得傻乎乎站在一個男人房門外的自己真的好蠢。
為什麼我會一下課就來找他?
這個問題不該出現在我腦袋裏。
我當然是來找李少輝要錢的。
早上因為要急著上課,所以我才沒有繼續糾纏下去,但現在不同,我可有一中午的時間。在他向我屈服之前,我可不會罷休。
“就因為不想還我錢,所以才逃走的嗎?作為男人可真失敗。”
應該不會是逃走吧……不至於這麼誇張吧?
也許是拿著我的錢去花天酒地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還是去死好了。
“啊啊!真火大!”
砰——對著此時不在這裏的男人發氣的我,惡狠狠地用腳踢向門。
破舊的門根本禁不住我媲美野獸的一擊,應聲倒下——這種事是不可能的。
“疼……”
我蹲下來捂住了剛才一時衝動踢出去的右腳。
“笨蛋!笨蛋!大笨蛋!快點還我錢啦!我真的拿錢有急事啊!”
……在這裏用這種語氣抱怨的我,也著實是一個大笨蛋。
這樣想的時候,身後忽然冒出了一個聲音。
“還真是難看啊。”
是一個有點陌生,而又有點熟悉的聲音。
“————”
我猛地轉過頭。
有人正在我的身後。
不是那個一臉頹廢,腫著眼袋的頹廢男。
“這個樣子的你,可真難看啊。“
是一個跟我差不多年齡的少女。
她有著如墨水般的黑色長發和一張幾乎沒有任何瑕疵的臉蛋,身上無時無刻都在流露著生人勿近的淩冽氣場。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我認識這名少女。
她帶給我的強烈印象,就算多年以後,行將就木的我也不可能會忘記。
猶如黑玫瑰一樣,一言一行都帶著刺的少女,我怎麼可能忘得掉。
“嗯?不去反駁我的話,而是問我為什麼在這裏嗎?你的思維可真有趣。”
“不要岔開話題,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真讓人吃驚,你連和同學說話時的禮儀都不知道嗎?”
“最先嘲笑人的可是你,現在說我沒禮貌不是很好笑嗎?”
“請不要誤會,我沒有嘲笑過你,隻是對你的表現做出中肯的評價而已。同樣的,我也沒有說你沒禮貌,那句話隻是在表達我的疑惑。”
什麼啊,這家夥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敢承認嗎?
不想一直蹲著仰視少女的我,用讓我自己都驚訝的爆發力迅速地站起。
“噝——”
腳拇指的關節處好像受到了挫傷,站起來的那一刻,不算特別痛,但卻來得十分突然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抽了口氣。
冷嗖嗖的冷流順著我張開的嘴一股腦鑽進我的肺,冷意和痛意一並襲來。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自己的臉此時一定扭曲了。
“你沒事嗎?看上去很疼的樣子,還是不要勉強比較好。”
少女不是在譏諷,但我也看不出來她是在關心我。
感覺有點怪怪的……
“用不著你關心……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這裏離學校並不算遠,但我也不相信會這麼巧合地在這裏遇上自己的同班同學。
更何況,不是在公寓樓的外麵,而是在公寓樓的裏麵遇上的,這要用巧合來解釋,也太牽強了。
麵對著我的質疑,少女沒有第一時間反駁,而是淺笑著摸起旁邊的牆壁。
在這狹小的最多隻能容納兩個人通過的走廊上,一名稱得上是美少女的女性在溫柔地撫摸著有著不少黑斑的牆壁。
這一光景是否會讓人覺得詭異呢?反正我雞皮疙瘩已經起來了。
“我的目的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你也找他?”
“是的,我也是來找那個男人的,隻不過,理由可能和你有些不一樣。”
同班女同學望向我的視線中,不知為什麼帶上了一絲同情。
不不不,怎麼可能會同情我?我也沒有值得她同情的地方,絕對是我的錯覺。
“和我不一樣?”
心中藏著的疑惑通過言語傳達出去,在我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我已經朝她的方向走了好幾步。
“雖然我知道葉同學的家境並不是很好,也知道你在課餘時間會去一些不幹淨的地方打工。”
白色的氣息一縷又一縷地連著,從她的唇中吐出。
看起來像是詩人在為凋零的花朵感傷。
一陣惡寒讓我的皮膚激起一層漣漪,雞皮疙瘩猶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
我隱隱約明白了她想說的是什麼。
“但是,無論如何我也沒有想到……”
她沒有把話繼續說下去。
但想表達的意思卻已經完全顯露出來了。
“你你你你你——”
我差點把自己的舌頭咬斷。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啊!”
“嗯?我說錯什麼了嗎?”
她對我的質問不以為然,甚至還開始整理起可能是趕來路上被風吹亂的長發。
“當然說錯了!我才不是和那個男人……”
“嗯?和那個男人怎麼了?”
同學沒有把我沒有說的話給說出來,而是歪著頭詢問著我。
“不要裝傻了,你肯定是認為,我和那個男人……和那個男人……”
不行,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把那幾個字說出口。
關鍵的字眼已經擠到嘴邊,卻缺少關鍵的勇氣把它們推出來。
“和那個男人?你想說什麼?麻煩在說話之前,請先組織好語言,不然隻會讓別人徒增困擾。”
明明這句話裏沒有一個臟字,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很平淡,可偏偏就是讓我覺得刺耳。
我忍住想要一聲不吭離開這裏的衝動,狠狠地瞪著她。
“臉這麼紅,還用這麼可怕的眼神瞪著人,你可真奇怪。”
誒?臉很紅?
我用手捧住自己的臉頰,接著被與凍得僵硬的手指截然相反的滾燙體溫嚇得又縮回了手。
“奇不奇怪……關你什麼事啊!我找這個男人的理由隻是索回他欠我的錢而已!不要誤會了啊!”
“我沒有誤會啊,我知道你是來找他要錢的……不可能不收錢吧?你不可能是免費的吧?”
“免免免……免費!?都說了不要胡說八道啊!你果然往奇怪的方向想了吧!”
好不容易落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說話變得不利索的我此時此刻看起來一定十分滑稽。
“嗯?難道是我理解錯了?葉同學難道不是在幫李少輝先生處理家務嗎?”
“處……處理家務?“
大腦一下子陷入當機狀態。感覺原本就不利索的舌頭直接打結在了一起,張著嘴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少女看到我這反應,輕輕皺了皺眉。
“……難道不是嗎?早上見他的時候比以前的精氣神要好上……難道說葉同學你是在——”
“——對對對,我就是在幫他處理家務,你知道嗎?他家裏超級亂的,亂七八糟的衣服都扔在地上,每件都得洗!真是累死我了!”
天知道她接下來會想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在她偏離實際的妄想徹底無法挽回之前,我必須要先抹殺她的幻想!
“果然是這樣嗎……葉同學真可憐呢,竟然為這樣的人工作。”
“是啊!他真的很糟糕,而且還很惡心,還拖欠我的工資!”
嚴格意義上來說我並沒有說謊。
至於情況是否完全屬實,好不容易找到宣泄口的我才不會管那麼多。
“拖欠工資嗎……也許……對了,你有和他簽合同嗎?有簽關於薪資的合同嗎?”
“好像……是有的。”
“那你有原件或者複印件嗎?”
“兩個都有……”
她有條不紊地詢問起我。盡管我並不知道這些問題有什麼意義,但我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那麼你帶著合同,我去聯係律師,應該能讓他上法庭。”
“誒?”
等下,她在說什麼?讓他上法庭?
“不……沒有那個必要吧?”
“你是在擔心請律師的費用嗎?沒有關係的,錢這方麵的事情由我來解決,你隻需要帶上有他簽名的合同原件或者複印件就好。”
她托著下巴在思索的模樣看上去不是在開玩笑。
也就是說,她是認真的。
“那個,告上法庭怎麼說,也太誇張了……不用啦,反正他就住在這裏,也跑不掉的。他也不是那種會一直拖欠我錢的人,肯定會還我錢的,就不用告上法庭了……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捏著垂在眉梢前的發絲。
“這樣嗎……嗯?為什麼不看著我說話呢?地上有什麼好看的東西嗎?”
少女依舊在緊緊地盯著我,把我的每一個動作都看的清清楚楚。
“和別人說話的時候,看著對方是基本的禮儀。”
炙熱的視線和嚴厲的措辭讓我不得不重新把視線放回到少女身上。
“啊……那個,不是……啊啊啊!怎麼樣都好了!這件事跟你沒關係!不用你操心啦!“
我已經分不清楚這人是在捉弄我還是在認真地跟我商量。
“是嗎……”
不知為何,她一臉遺憾地呼了口氣,失落之意毫不掩飾地從垂下的眼瞼,微微噘起的嘴角流露出來。
“真遺憾,還以為這次一定能夠把他趕走的……葉同學不願意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趕……趕走?她到底是有多討厭李少輝啊!?
這份甚至在我之上的惡意,讓我不禁咂了咂舌。
“對了,葉同學吃了午飯嗎?”
突然,她向我提了一個和之前討論的事情毫不相幹的問題。
“我剛放學就到這裏了,所以還沒吃呢。”
“那麼,有時間和我一起吃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錯的餐廳。”
我是在被搭訕嗎?被同班的女生搭訕嗎?
“時間到是有啦,隻是餐廳的話……”
“我當然不會讓葉同學付錢,邀請別人一起進餐,怎麼可能還會讓對方付錢呢?”
她看出了我介意的部分,淺笑著說出在我看來是完全偏離常識的一句話。
“有時間……或者樂意與我一起進餐嗎?”
“嗯!我有時間!我很樂意!”
我忙不迭地點頭應道。
能夠省下一頓飯錢,這種便宜我怎麼可能不去占?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第一次主動接近少女,縮短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現在就去吧!”
……不,不是現在。在去之前,我有一個出於好奇,不得不問的問題要問少女。
“那個,我有個問題。你……為什麼會來找他呢?”
“…………”
也許是我的問題來得太過突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罕見地沉默了將近三秒鐘,才慢慢啟開如同她性格一樣,色調偏冷的嘴唇。
“我有一個不得不把他除掉的理由,所以才來找他的。”
有著我所不知道的名字,光是站在旁邊都會有一種被針刺中的痛感的少女,以極為認真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閃爍著惡意的雙瞳,像是要把我的肉體剖開一樣,直勾勾地看著我。
直到我露出不適的神情,她才像是幡然醒悟般移開視線。
走廊間突然竄出來的無源風伴隨著臭味一並侵襲起我的身體。即使我校服底下墊著毛衣,也不可避免地感到絲絲的涼意。
這裏真的一點都不適合人類居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