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我之前所說,你的壽命隻剩下了三十天。”
“噝噝噝——”
“按照正常的發展,三十天後你就會以某種原因死去,這是不可逆轉的既定事實……雖然它還沒發生,但它已經是一件不容改變的‘事實’了,至少在正常情況下是這樣的。”
“噝噝噝——”
“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靈使飄到了李少輝的麵前,用自己半透明的身子遮擋男人的視線。
“當然有在聽啊。”
李少輝看著穿過少女身體的筷子,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毫無顧忌地用筷子把被湯汁染紅的細麵條放進了嘴裏。
“你這家夥真的好惡心啊……從各個方麵來說都是這樣,而且哪有人在別人講事情的時候還在‘噝噝噝’吃麵條吃個不停的啊,最基本的禮貌都不知道嗎!”
“因為前情提要太多餘了,聽別人說自己聽過的事情,會感到無趣才是正常的反應吧?”
男人舔舐掉唇邊的辣汁,咂著嘴說道。
“唔……如果不從最初開始說,我怕我會忘掉該說什麼……好啦,那我就接著說了,你一定要好好聽著啊!”
靈使苦惱地用兩根手指抵著自己的太陽穴。
“正如我剛才所說,正常情況下三十天後你是必死無疑的,但現在已經不屬於‘正常情況’了,隻要你讓其他即將死去的人活下來,你的生命就能夠延緩一段時間結束。換句話來說,隻要你不停地拯救別人,你就能夠正常地走完自己的一生——自然死亡。”
“這樣看來,好像我沒有賺到什麼啊?隻不過是晚死那麼一點時間而已,最後不還是要死的嗎?我還以為這樣做就能夠讓我自己長生不死啊。”
用筷子不停地攪拌著湯裏的麵條,由於動作過大的緣故,好幾滴湯汁灑了出來。明知男人的手和湯汁都碰不到的小女孩還是一臉嫌惡地繞到了男人的正上方。
居高臨下地穿著邋遢的男人,靈使兩隻手插在了腰上。
“別想那種不現實的事情了,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不死的存在!能夠自然死亡就已經很幸福了!“
她繞到了李少輝的身後,用手敲打著他的後腦勺,似乎是想讓他清醒一點。
雖然完全碰不到。
“我也沒有想過讓自己永生這種事啊,那多無聊啊?話說按照你的說法,三十天後我不會以自然死亡的方式死掉嗎?車禍?謀殺?還是說是更離奇的死法?”
“說不定是被雷劈死呢!哼哼!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因為這種事不歸我管!”
“…………”
李少輝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繼續說吧。”
“不用你說我也會說下去的,中途停下可不是我的風格!”
“不想對你這句話做出什麼反應了……”
“嗚哇!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靈使揮著小手試著教訓李少輝,可惜隻能夠無功而返。
“我繼續說了咯!通常來說,想要拯救一個必死的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代替他去死……以一命換一命,這是公平的交換。舉個例子的話,A注定會在某一時刻過馬路時被汽車撞死,想要救下他的辦法,就是在那一時刻,有一個人代替他被汽車撞死了,這樣A就能活下來了……對,就像你剛才那樣。“
“…………”
李少輝安靜地吃著麵條,沒有再發出像剛才那樣不雅的聲音。
“你剛才理應是必死的,但因為某種原因,你必須要在三十天後死去,所以在那之前,你是絕對死不了的,所以你拯救了那個小男孩的同時,也因為這個原因活了下來。”
“同樣的,因為你拯救了他,你的死期也往後推遲了……一天,或者兩天,具體我也不清楚,到時候才會知道。”
李少輝盯著眼前的麵條,聽著上方的小女孩那嚴肅的聲音,手上的動作停頓了片刻,
然後——
“噗……”
忍不住笑出了聲。
“嗯?怎麼了?有什麼好笑的嗎?”
“那個,因為聽一個看上去不過十二歲大的小女孩一本正經地說這種事,這個場麵太違和了,太滑稽了,所以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李少輝用空著的左手捂住了嘴,讓自己盡量不發出擾民的笑聲。
“哪裏好笑了!還有請不要把我當做小孩子!”
“咳咳,繼續講吧,不要浪費時間了。”
“到底是誰在浪費時間啊……”
撇了撇嘴,想要繼續抱怨的靈使,考慮到事情的重要性,她還是將滿肚子的牢騷憋住了。
“該說的其實已經說的差不多了,隻剩下最後一件事必須要說明……或許對你來說好事,也有可能是壞事。你不必為該去哪裏尋找需要你去拯救的人擔心,你現在的模式恰恰好和福爾摩斯相反,不是哪裏有人需要你去拯救,你就會去那裏,而是你去哪裏,哪裏就必定會有人需要你去拯救。你能明白是什麼意思嗎?”
“差不多就替身使者會互相吸引的意思吧?”
“真是奇妙的理解方式……”
“奇妙不奇妙無關緊要。你要說的事情就這些了嗎?我覺得你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說,不如就讓我問你吧。”
男人將兩根筷子並在一起,架在了碗上。
“第一,為什麼我要去拯救他們?”
“誒?那還用說嗎?難道你不想活了嗎?想活的話就必須要去拯救別人啊。”
“誰說我想活了……好,就假設我想活下去吧,那麼為什麼我拯救了必死的人,我就能多活一段時間?”
“我不知道,這又不是我管的事情!”
靈使看起來就跟小孩子在胡鬧一樣,扭開臉不悅地說道。
“那麼第二個問題——你背後的組織是什麼存在?不要否認,你叫我做的事情,自己卻不知道為什麼,又說什麼‘不歸我管’,很明顯,你背後還有其他人在給你下達指示。”
“哼哼!你還挺聰明的嘛!我也沒打算隱瞞,不如說,隱瞞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因為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啥?”
“除了要告訴你的事情之外,我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隻是知道告訴你這些事情是我的使命,其他的事情我全都忘了!”
“…………”
太陽穴隱隱作疼,這一次換李少輝用手抵著太陽穴緩解痛苦了。
“算了……我也不想再問你什麼了,估計你什麼都不知道了。”
男人本來也沒有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決心,隻是隨口問一下罷了。
即使追問下去,也隻會讓自己更加頭疼吧,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還是不要做比較好。如果真的想要知道答案的話,還不如換其他方式求解。
而且……
……弄清楚的話,會很無聊的。
“一碗麵加一瓶飲料竟然要十八塊……這個世界在什麼時候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了……都夠我兩天的方便麵了啊。”
撓著因為坐久了而有點癢的屁股,李少輝在其他客人微妙的注視下走出了麵館。
“他們看你的眼神就跟在看稀奇的動物,不對,應該說是像神——”
“像神經病對吧?這有什麼奇怪的?一個人身處公共場合卻沒有拿出手機的情況下,在不停地說著話,換做是我也會把那個人當做神經病的。”
男人撓著屁股笑嘻嘻地說道。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拿出手機來裝裝樣子呢?”
靈使飛到了男人的前麵,不解地看著他。
“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吧,這個城市這麼大,有那麼多人,麵館裏的那些人我恐怕不會再見到第二次。即使見到了,也不一定會想起我是誰。既然這樣,我幹嘛要去做沒有必要做的事情呢?”
“我都不知道該說你是豁達,還是該說你思想扭曲了啦!”
靈使低下了頭,為自己不能夠理解李少輝的思路這件事感到沮喪。
“對了,你真的不打算去幫別人了嗎?這樣的話你可是會死的啊。”
“隨緣吧,也許感覺有趣了,心情好了,就會去救吧。這種事誰也說不準的,我也沒有直接拒絕這件事,不是嗎?話說明明是關係到我生命的大事,為什麼你卻表現得比我還激動啊?”
“哼……我才想問你呢,為什麼你表現得這麼奇怪?嘴上一邊說著正常人該做的事情,但反應卻都跟正常人截然不同。你才奇怪呢。”
“因為我腐爛了啊。”
李少輝慢慢地走向了銀行。
太陽把光芒灑在他的身上,拉出了長長而又孤獨的影子。
“你果然是沒有影子的啊。”
“這是當然的啦!我怎麼可能會有影子!”
“也對,畢竟是幽靈嘛,沒有影子可是基本設定。”
“都說了我不是幽靈啦!是靈使!是靈使!”
小女孩鼓起臉頰,惱怒地看著男人。
“靈使啊……我還不知道靈使是什麼東西啊,對了,你該不會是因為忘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讓我稱呼你為靈使的吧?”
“……才不是呢!”
女孩呆愣了半秒,接著以驚人的氣勢否定了李少輝的說法。
“你一點都不會撒謊啊。”
“我哪裏有在撒謊!而且你完全沒資格說這句話吧!嘴上說看心情救人,剛才你不是在不知道自己不會死的情況下救了那孩子嗎!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到是很誠實啊!”
小女孩露出虎牙,不服輸地回擊道。
“你說那件事啊。”
男人推開了銀行的大門,稍微思考了片刻回道:
“那隻能說明我這十幾年上的思想品德課沒有白費,多年培養出來的本能反應讓我這麼做了而已。要是給我足夠的時間思考,也許我會冷眼旁觀吧。”
這樣說著,他走進了銀行。
然後——
——接著
砰——!
幾乎快震破耳膜的炸響從銀行中傳了出來,隨即空氣中開始彌漫出了一股淡淡的硝煙味。
“都給我不許動!”
戴著專門提供給人們在防止流感時用的口罩,一名看上去有將近一米八五身高的彪形大漢正高高舉著某一件東西。
那是手槍。
在不合時宜踏進銀行的李少輝,歪了歪腦袋。
以缺少活力的低沉聲音打趣地說了一句話:
“果然是替身使者之間會互相吸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