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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重入侵時刻雙重入侵時刻
漆雕醒

第四章 凶林惡水(下)

“唉。”

我聽到劉敏輕輕地呻吟了一聲,我狠狠咬著嘴裏的繃帶,牙齒似乎都要斷裂了——但身體完全不受控製。

完了嗎?

絕望襲過來,我的腦子嗡了一下,接下來的空白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但是等我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劉敏並沒有如我之前所預料的那樣“趁機反叛”,她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一頭的冷汗,呼吸急促。

我心情複雜地站起來,一麵摸著劉敏滾燙的額頭,一麵吐出自己嘴裏的繃帶,沾了舌頭被咬破流出的血,我的手腳仍然是軟綿綿的,如果此時陳偉衝進來,我還是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居然才過去了五分鐘而已。

“我肚子痛。”她的聲音虛弱到幾乎聽不清:“痛。”

我伸手按壓了一下她的腹部,發現她的肚子硬得像一塊鐵板——腹肌高度緊張,這是典型急腹症的症狀,常見於臟器穿孔或是闌尾炎。

事實上我的腹部也在隱隱作痛,但並不是很嚴重,我蹲下來卷起她的褲腳,她左邊小腿上之前被蟲子咬到的地方紅腫確實厲害。

我拿出手術刀在她小腿上的被咬處劃了一個十字口,將裏麵的膿血都引流了出來,然後翻箱倒櫃找出了一個酒杯,用酒精消了毒,扯了一頁書紙卷起來點燃,在酒杯裏掃了掃,讓酒杯扣在她的傷處做了臨時拔罐器,利用負壓吸出了更多的膿血。

劉敏始終沒有吭一聲,她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眼睛時而睜開時而閉上。

“痛嗎?”我摸沿著傷口往上按壓,壓低聲音問道:“有感覺輕鬆一點嗎?”

劉敏搖頭,她的眼微微隙開一條縫:“我要死了吧?”

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這一次倒還真不是裝出來的。

看來蟲咬還不是引起危症的主要原因,我估計她的腹痛應該與之前所喝的溪水有關,但她飲下的分量並不比我多,我狐疑地看了看那幾根放在桌子上的黃瓜——那是到現在為止她吃過我卻沒碰過的東西,假如水質有問題,那麼被這水所滋養的土地及這土地裏長起來的食物很可能也有問題,或者,水質的問題根本就是因為土壤的問題所引起的?

怪不得這裏的人都搬走了,舉村遷徙——不到萬不得已,人是很難離開生活慣了的土地的。

我苦笑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個與我處境相似的女人——我們都得跟時間賽跑才能跑出一條生路,而她的那一條路,剛好會攔住我的路。

“求求你,”仿佛是感應到了我的猶豫以及我腦子裏那若隱若現的黑暗麵,她掙紮著不讓自己昏迷過去,那聲音像一隻落水的小貓:“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走到窗前看了一眼還在外麵守著的陳偉,發現居然隻有他一個人——另一個人如果不是去上廁所,那就是去給我安排好戲了。

“聽著,”我把劉敏的手上的繩索解開,由後綁式換做了前綁式,然後把手機塞到了她的手裏:“我可以放了你,不過你得保證,等十分鐘之後你再打電話給陳偉。”

劉敏的眼神亮了一下,而她的意識也顯然因為我的話而清醒了一些,她帶著不敢相信的神情連連點頭。

“別再吃那黃瓜了,可能有毒。”我一麵說一麵背起枕頭包往外走,同時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二百五”。

你居然相信女人嗎?我在心裏嘲笑自己,你知道她們是最不可信的。

我拉開後門,外麵是比前院還要可怖的一群荒草,幾乎到腰深,這意味著裏麵藏著更多的不可測與危險。

但是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衝進荒草堆裏,草葉們在我的身邊、指尖、下巴劃過,像是有牙齒的海水將我淹沒其中,不懷好意的大小石頭時不時便冒出來絆上一絆,哈!這簡直就像是不會水的人非要借由大海逃生一樣瘋狂!

隱約間我又看見了那條小溪了,這一次我往它的上遊方向走——下山的必經之路多半都被堵死了,我可不想做誰的甕中之鱉。

我抬頭看了看天,它傲慢地俯視著我,讓我不得不感歎自己的渺小,在命運的眼裏,人類的計劃大約不過是它願意給你的幻覺罷了,所有的起點與終點都是由它早規劃好了的,大路、小路、交叉路、平行路……請君任選,若不如意,別問太多,自討沒趣。

一個黑影突然從我左側的草叢裏跳出來,將我狠狠地撲倒在地,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我翻身反騎上去並一拳砸在那家夥的鼻子上,同時捂住了他的嘴,他“嗚嗚”低吼著,同時他的鼻血從我的手指縫隙裏冒出來,我的手臂手背也都被他的指甲挖出了血溝,我發了狠用頭直接撞在他的腦門上,他這才總算是暈了過去,大約是由於用力過猛的原因,視線變得有些模糊,我後怕地摸了摸自己頭上的疤痕——對於一個做過開顱手術的人來說,剛才的行為幾近於自殺了。

我打開枕頭包,從裏麵取出那本《古文物稱謂圖典》,將硬皮封麵扯下來,用手術刀切割成大小相等的四塊板子,按照骨折使用夾板的原理用繃帶將它們綁在那家夥的雙膝關節上,又將剩下的書頁平均分成四份,也按照夾板的方式綁在了他的雙肘關節上——這樣一來,即便他醒過來也不會有任何的戰鬥力,光靠他自己是永遠也不可能解開這些夾板的。

這法子是以前做警察時跟一個前輩學來的,押解犯人最是好用——一來在公共交通中用手銬容易引起恐慌,二來在途中也可能遇上各種變數,像這樣使用了夾板,人無法自解,跑不快也無法格鬥——當然,這常常引起圍觀,不過十年從警生涯,臉皮是早就練出來了的。

除了“夾板法”,還有“塗彩法”——那倒是我獨創的,用京劇的油彩在被押解的犯人的臉上畫上臉譜——美觀大方經濟適用,關鍵是難洗,就算一時不慎被對方跑了,隻要腿腳麻利點,沿途一問一個準。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居然在微笑。

那真是一段特別的歲月,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我將最後一條繃帶綁在麵前人的嘴上,他醒過來,驚恐且憤怒地瞪著我,掙紮全是徒勞無益的。

我冷漠地站起身,搜出他身上的手機,不慌不忙地走出百來米後才回頭看了一眼:那家夥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像個稻草人似的一步步機械地挪動步子,混沌色的月與雲往下壓,狂亂中的草與風向上撐,如果那家夥肩膀上再頂一隻烏鴉——還頗有幾分弗裏德裏希畫作裏那種廢墟式的浪漫感呢。

我開始朝山下狂奔,確認跑出他的視線範圍後再繞道折返上山,依照那家夥現在的速度,至少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才有可能遇上陳偉,我期待他們中計把人力繼續壓在下山的路上。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淩晨四點半——黎明前最黑暗的時間。

我按下110,但是電話撥不出去,四周完全沒有信號,我忍不住有點擔心劉敏,不知道她有沒有打出電話?嗯,那個陳偉不是每二十分鐘就要聽到劉敏的聲音嗎?如果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他是一定會衝進那屋子的,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安排救治了。

奇怪,我為什麼要擔心她呢?我給了自己一記耳光,永遠不要濫用善良,永遠記住她是他們中的一員,同時也是陰謀的一部分。

這一次,直到再次看見別墅我也沒有遇到任何阻力——我貓在樹叢裏看著別墅花園的後門,現在它離我隻有十米的距離,隔著一溜兒灌木叢與一條狹窄的山路,門半開著,沒有人守衛,隱約還可見到四分之一個捷達車的車頭。

我屏住呼吸,從枕套包裏拿出一把剪刀,躡手躡腳地跑過馬路——這種小心被證明是多此一舉,路上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我貼著別墅外圍牆的牆根移動到後門口,往裏窺看,那輛皮卡車已經不見了,別墅客廳的燈仍然是亮著的,樓上房間的燈隻亮了一盞,整棟建築物鴉雀無聲,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男人蹲在門口一邊吸煙一邊喂狗,那狼犬吃得正香。

我麵前約三百多平米的院子空蕩蕩的,名義上是花園,但大部分都是草叢,顯然根本無人搭理——我等那男人喂完食牽著狗走進別墅,便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捷達車,借著車身做掩護半蹲著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撬著後窗。

狗還是狂吠了起來——沒辦法,它們的聽力範圍在15—50000赫茲之間,遠遠優於人類,於是兩個人跟著那條狼狗從別墅裏衝了出來——其中一個竟然正是和我有過“一麵之緣”的譚頌!

我咬著牙拆掉後窗玻璃丟在地上,狼狽地爬進駕駛室,用剪刀插入鑰匙孔代替鑰匙發動汽車,車子轟鳴起來,這時急紅了眼的譚頌已經衝到了車頭,我踩下油門撞了過去——當然,速度不快,他一倒在地上我便立即後退,另一個家夥試圖通過沒有玻璃的後門爬進後座,我原地轉了幾圈總算將他甩了出去,狼狗對於汽車多少還是有些忌憚,躲在安全位置狂叫不止,並沒有衝上來幫主人的忙,我開車衝向大門,通過後視鏡看見譚頌與另一個人爬起來,同時我也第一次在鏡子裏看見了自己的臉——那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眼睛、鼻子、嘴……沒有一處地方和原來的我相似。

我在恍惚中撞開了大門,朝著山下疾馳——現在他們已經完全沒有辦法追上我了,我膽戰心驚地又往上方的鏡子裏看了一眼,陌生的眼睛,陌生的眼神,感覺像是在和一個突然顯現的鬼魂對視,我感到胃腸裏一陣翻滾,一口血完全不受控製地從喉嚨裏噴出,濺在我麵前的方向盤和擋風玻璃上,但我反倒因此定住了神——這說明那條紅脖頸槽蛇的蛇毒已經在我的體內造成了嚴重的臟器出血,現在是真的要跟死神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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