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仔細回想一下,櫻井有珠的身體……真的很漂亮呢。
在雨水與汗滴的渲染之下,讓這具胴體更具不可思議的魅力。
不亞於維納斯雕像的華美。
然而,這份美麗也正如雕像本身,擁有不可忽視的“缺陷”——
胸膛上有如異物般的十字傷疤,刺痛了易天樞的眼球。
樹不子擁有很強的自愈能力,因而即便受傷,也很少說會留下疤痕。
除非……是超越自愈能力限度的重傷。
在易天樞視線接觸到傷疤的一瞬,櫻井有珠明顯是有意把腦袋轉向一邊,就像是不願意被旁人看見她的表情一樣。
如此一來,易天樞才意識到少女其實是自己的同齡人。
這個年紀的女生,都很重視自己的外表吧。
光是被男生看到身體,就害羞得不行,如今連缺陷都被迫暴露在他人的眼皮底下,可想而知,櫻井有珠的內心是受到何等的煎熬。
指不定……是小時候遇到什麼意外吧?
易天樞能為她做的,僅是裝作毫不在意地移開視線,安撫她重新躺下休息。
“你還是好好睡一下吧,我會看著柴火的。”
當然,這麼做的原因,不僅僅是為櫻井有珠著想,也是出於維持自身理性的需要——
畢竟自己所麵對的,可是超高等級的美少女。
如今,她正以一絲不掛的姿態睡在自己身旁。就算對她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病魔纏身的她也隻能任人魚肉。
事到如今,還自認毫無邪念,易天樞覺得這根本是自欺欺人。
唔……還是眼不見為淨吧。
在為櫻井有珠蓋上防水布後,易天樞就背過身去,為平複內心的種種衝動,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明明都過了這麼久了,雨完全沒變小呀……”
一旦發現失聯的兩人遲遲未歸,老師方麵肯定會立即展開搜救工作,因此易天樞倒也不怕自己與櫻井有珠會被困死在這裏。
真正令他擔心的問題,還是櫻井有珠的身體狀況。
從剛才開始,重新躺下的少女就一直在輾轉反側,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
易天樞還以為她是終於睡著了,結果——
櫻井有珠輕輕拉了拉他的褲子。
“好冷。”
“抱、抱歉,一時沒注意加柴火,火勢就變小了,我現在就——”
易天樞連忙轉身觀察少女的情況,卻不料櫻井有珠正在濕潤的眼瞳注視著自己。
“抱我。”
不過是區區兩個字而已。
要理解起來,也沒什麼困難。
按照過去日語老師的說法,當女性對男性說出這兩個字眼時,記得確實是代表——
不想不要緊,一想起這個詞背後的豐富內涵,易天樞嚇得坐到了地上。
“哈!?”
“……你幹嘛發出怪叫。”
“還問我幹嘛發出怪叫我才問你幹嘛無緣無故說這種話呢!像是這種事情明明應該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就算你突然這麼要求我也不可能——”
“我覺得很冷,所以叫你抱著我,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誒?原、原來真的隻是抱著你的意思嗎?”
一看櫻井有珠的眼神,易天樞就知道自己又被她當成笨蛋了。
可即便如此——
“問題是,櫻井同學,你現在這個狀態……方便嗎?”
“……總比凍死要好。”
把話說到這份上,再加上櫻井有珠異常堅決的眼神,易天樞不得不順從她的要求。
“那就……失禮了。”
“唔……”
然而,當他從背後輕輕地攬住少女的腹部時,櫻井有珠卻又發出奇怪的嬌嗔。
“對、對不起!”
“不……沒什麼。”
兩人正處於共同披著一條防水布的微妙狀態。
雖然不知道櫻井有珠現在的表情如何,但易天樞很清楚自己臉頰的溫度正在瘋狂飆升。
隻是單純想不清楚為什麼一靠近女孩子就會聞到這麼香的味道。
為了不去在意這件事,易天樞盡量將視線遠離少女。
孰料銀發少女的香肩,卻如闖入獵人瞄準鏡的兔子一樣,映入眼簾。
白皙而光滑,如高級瓷器般的質感。
緊接著,視線就不自覺地從肩膀轉移到線條流麗的鎖骨上,然後是……胸前雙峰間深邃的溝壑。
好大。
雖不及霧島琉璃的大小,但至少也有D吧……
胸部隨著呼吸而起伏,描繪出漂亮的半圓形。
這樣完美的胸部,恐怕在專業寫真模特中間,都很難見到。
這樣過激的景象,讓易天樞的思考回路幾近暴走。
然而,他還是努力地用理智強壓下內心的衝動。
明明櫻井有珠都病成這個樣子,自己還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可是任由這種情況發展下去的話,易天樞也沒辦法保證在這場理性與情欲的殘酷鬥爭之中,前者能時時刻刻都占據上風。
雖然完全搞不清楚櫻井有珠對什麼話題感興趣,不過還是隨便說點什麼吧,轉移一下注意力也好。
就在易天樞這麼考慮時,卻沒料到櫻井有珠先聲奪人。
“從剛才我就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誒?”
“為什麼你要用硬硬的東西頂著我的腰。”
“櫻井同學你先不要生氣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
“我沒有生氣,反倒是你,為何如此慌張。”
雖然銀發少女表示自己純粹是感到疑惑而已,但易天樞卻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尤其是某個部位。
“誒……該怎麼說好呢,也、也不是說我歧視同性戀什麼的,不過像我這個年紀的男生,遇到這種情況,絕大多數會出現這種生理現象!”
“生、理、現、象?”
仿佛是牙牙學語的孩童般,櫻井有珠重複著這個詞語。
“你隻要理解成人類無法控製的自然現象就行了!”
“所以說,你其實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故意……但正常男生,見到漂亮的女生都會有點反應吧?”
“……我、漂亮。”
發出意義不明的喃喃,櫻井有珠的身體抖了一下,扭扭捏捏地垂下腦袋。
這時,易天樞才發現她的耳根紅得發燙。
難道說……她對自己的相貌沒有自覺嗎?
總覺得剛才好像提起了不該提起的話題呢。
所以——
“先不說這個,對了,櫻井同學,你好像是貴族吧,為什麼還要來學園呢?”
記得秋本亞門說過,他看不出櫻井有珠踏足聖瓦爾基裏學園的目的。
然而,問題不過是剛一出口而已,之前粉色的氣氛蕩然無存。
如果說之前是不該提及的話題,那麼,對於櫻井有珠而言,這個問題無異於逆鱗般的存在。
“因為這裏有我仇人的線索。”
“仇、仇人?”
易天樞曾聽聞過去東和存在官方認可的“複仇法”——即允許子報父仇、弟報兄仇,但隨著現代法治社會的發展,如此落後的刑法理應被摒棄才對。
但聽櫻井有珠說話的口氣,她毫無疑問是認真的。
“我是被惡鬼養大的孩子——是那個男人殺死了我的雙親,然後把瀕死的我撿回家裏。”
“所以你要向他複仇嗎……”
“原本我的確是這麼打算的……因為他毫不留情地奪走了我的雙親、奪走了我的過去——在被襲擊之後,我連自己的名字、雙親的樣子都忘得一幹二淨,連被奪走的東西究竟有多麼重要都記不起來了,連‘櫻井有珠’這個名字都是他給我的……當時支撐我活下去的,隻有對他的恨,所以我拚命地磨練自己,希望有朝一日能狠狠反咬他一口。”
“也就是說,後來你改變主意了嗎?”
“嗯。盡管我跟他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但我對他卻一無所知。自那天以後,我也從來沒見過他殺過一個人,漸漸地,我搞不清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甚至開始懷疑他究竟是不是我的奪親仇人,如果不是的話,那他又為什麼什麼都不跟我說,寧可一味地保持沉默,在這些年來默默承受我的憎恨卻不願意解釋一下?”
“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他不是我的仇人,真若如此,那麼,就連支撐我繼續活下去的恨意都將不複存在,我就跟死了沒什麼差別……”
話說到一半,櫻井有珠的聲音開始顫抖,最後幾個字幾乎被嗚咽聲掩蓋了。
她在哭嗎?
易天樞不知道。
不過,對於少女的不安,他多少能理解。
在這種時候,隻要緊緊地抱著她就好了,雖然這種做法看似有點無恥,但卻是最好的安慰方法。
而櫻井有珠也一動不動,將身體交由易天樞的雙手。
“可是,等我決定向他尋求一切的真相時,他卻被人殺掉了……”
雖然她口口聲聲稱自己的養父為惡鬼,但想必實際上對他有著相當的感情吧,不然她的身體也不可能像這樣不住地顫抖。
“是誰殺掉的?”
“漆黑的異形劍士……我永遠不會忘記那雙眼睛……它又一次奪去了我所珍重的事、奪去了我所珍重的物、奪去了我所珍重的人……奪去了我所珍重的一切……”
“所以你才要向它複仇嗎……”
“它說過的,隻要我獲得‘最強’之名,它就會再度出現在我麵前,到時候我就能向它複仇了……”
易天樞終於明白了櫻井有珠那句“你的‘最強’,我絕不承認”背後的含義。
之所以如此忘我地戰鬥,乃至匪夷所思的境界,不僅僅是為了維護武士的尊嚴與榮耀,更是為取得討滅仇敵的“入場券”。
結果,因為自己的亂入,導致她失去手刃仇家的大好機會……
“對不起,我不知道‘Battle Royale’對你來說這麼重要……”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命如此,實非一己之力所能左右。”
“櫻井同學,還真是豁達呢……”
易天樞本以為這個話題就此結束,卻沒想到櫻井有珠會向自己拋來另一個問題。
“既然你問完了,現在輪到我問你一個問題了——一年前,你在什麼地方。”
她突然轉過頭來,連抹去臉麵淚雨梨花的痕跡都顧不上。
仿佛一旦被那雙湛藍的眼瞳直視,無論是誰,都會立馬失去說謊的勇氣。
“一年前,我在阿爾比恩……倒不如說,直到入學之前,我都在阿爾比恩。”
“阿、爾、比、恩?”
櫻井有珠反複咀嚼著這幾個生詞,緊接著又向易天樞投去“快解釋這個詞是什麼意思”的尖銳目光。
“就是歐洲的一個國家,跟大和一樣,整個國家都處於幾個島嶼上……你沒聽說過嗎?”
“當、當然聽說過,就是跟東和差不多的國家,對吧?”
“如果從政體來說,確實都是君主立憲製……”
“想必你就是那個什麼阿爾比恩的武士吧?”
“武士?你想說的是騎士吧?雖然騎士文化確實是阿爾比恩曆史的一部分,不過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再說我也不是阿爾比恩人,畢竟我的名字叫‘易天樞’,一般人聽到這個名字,多多少少會有點想法吧?”
“……什麼想法?”
“你就沒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我為何要有話對你說。”
“……你知道PPUF是什麼嗎?”
“知道啊,就是跟東和一樣,整個國家都處於幾個島嶼上。”
“那新大陸聯邦呢……”
“也跟東和一樣,整個國家處於幾個島嶼上……”
櫻井有珠自己都越說越沒底氣,幹脆又把臉別了回去。
“拜托,這些可是小學二年級的地理常識啊。”
一時間,易天樞不禁回想起少女那格外糟糕的握筆方式——
與其說是握筆方式糟糕,還不如說根本不懂握筆……總感覺好像觸及到某些不應該觸及的端倪了。
“那麼,請問如果有外國人問你how are you,你該如何回答?”
“無、無禮之徒,就地正法……”
人家隻是想問個路而已,沒必要斬首示眾吧。
“好吧,再問個簡單點的,九乘九等於多少?”
“……九乘九是什麼東西。”
聽罷,易天樞終於可以確認一點——
櫻井有珠能進入聖瓦爾基裏學園,這背後多半有什麼肮臟的交易,作為一介普通學生,還是不要過度深入為妙。
不過,事實上,對於自己的無知,櫻井有珠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自覺。
“我之所以回答不出來,都怪你的問題太難了……退一百步來說,的確是你比較聰明,但論劍術,你絕對不是我的對手。”
隻要見過她戰鬥,就能明白她所言非虛。
更重要的是——
“如果我是你的對手的話,我覺得自己多半會忘記戰鬥吧……”
“為什麼。”
櫻井有珠雖然沒轉過臉來,但易天樞知道,她一定對自己的發言感到匪夷所思吧。
“大概是因為我憧憬著戰鬥時的櫻井同學吧?”
銀發少女沒有回答。
從通紅的耳根看來,估計是思考回路由於受到這番發言的衝擊而陷入停頓了吧。
說到底,這番發言,隻是易天樞的自言自語罷了。
“自我出生以來,我跟我母親就一直被人追殺,不曾在同一個地方呆過一年以上,對我們來說,槍戰、狙擊、毒殺、爆炸是家常便飯。盡管如此,我們還是一味地逃跑,卻從沒想過積極反抗——因為我母親說,一旦戰鬥,就會受傷、就會死人。不想受傷、不想死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戰鬥,一開始我深以為然,後來我才逐漸明白,我之所以不會受傷、沒有死掉,並非因為我放棄戰鬥,而是因為總有人代替我受傷、代替我死亡……所以,有一天,我終於失去了母親。”
“後來,我跟羽姐相依為命,不論她出身如何,她對我來說,都是唯一的家人,雖然她願意訓練我——教我怎麼逃跑、教我怎麼預判敵人的攻擊,但卻唯獨不願意教我如何戰鬥……我不止一次見過她渾身是血還拚命說自己沒事的樣子,幫她鉗子彈的時候,明明痛得不得了,卻還要強顏歡笑……我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的話,終有一天,我也會像是失去母親一樣失去羽姐……所以,即便我再怎麼擅長逃跑、再怎麼擅長預判敵人的進攻,我都想學會戰鬥、學會如何保護自己、學會如何保護他人,哪怕隻是讓羽姐肩上的負擔輕一點也好……然後,在開學的那天,我遇到了你——櫻井同學。”
美麗而強大的銀發少女。
“事到如今,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大家都告誡我離你遠點的情況下,我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你……一定是因為我非常嫉妒、羨慕、憧憬能盡情為自己而戰的櫻井同學吧。”
那猶如鋼鐵蝴蝶般的颯爽英姿,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所以,在此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轟隆!
“請您收我為徒吧!”
雷聲雖大,易天樞卻不認為自己誠摯的聲音會輸給它。
不過——
“噫……”
“噫?”
易天樞努力在記憶庫中的各國語言一一核對,但貌似找不到“噫”代表肯定的證據。
當然,他也不會想到,輸給雷聲的,另有其人。
“等等,櫻井同學……”
回過神來,櫻井有珠已然以猛虎下山之勢轉身撲到他的懷中。
若是平時,易天樞尚有自製的餘裕,無奈這次襲擊過於突然,所以——
不妙。
頗有份量的胸部不容分說地壓了上來,甚至已經能清晰地感覺到形變。
小心翼翼地放低視線,櫻井有珠的臉龐近在咫尺。
彼此的距離之近,易天樞已經能聽到她急促的呼吸聲,隨之而來的,是侵入鼻腔的陣陣體香。
還有她的表情……略微發紅的眼角,微微顫抖的睫毛、因淚水而變得晶瑩發亮的眼眸以及緊抿的濕潤櫻唇。
現在她的模樣,無疑是與往常不近人情的冰山美人判若兩人。
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的“反差萌”麼?
這股誘惑對於理智幾近崩壞的易天樞而言,簡直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
“不行不行不行果然不行就算櫻井同學你再怎麼害怕打雷也不應該這樣子!”
“我也不是自願抓著你不放可是不抓著你的話我會受不了的聽懂了就乖乖讓我抓住就好了我會考慮收你為徒的!”
“真、真的嗎?”
雖然多少有點趁火打劫的意味,但未嘗不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然而,易天樞卻忘了這個故事的原本內涵。
禍兮,福之所倚;
福兮,禍之所伏。
因此——
“喂~打擾了,請問這裏有人嗎——哎呀呀~年輕人就是大膽呢~難道說我打擾到你們了嗎~”
破門而入的西裝麗人捂嘴偷笑。
“天樞同學、櫻井同學……你們在這裏嗎——嗚哇哇、那、那個,天樞同學、櫻井同學,你們不要誤會了,我不知道你們在這裏……”
緊隨其後的厄運少女麵紅耳赤。
“少爺你沒事吧——你這個不要臉的發電妹對我家少爺幹¥%&#@&%&%¥$&*%#*!@$!”
壓軸登場的青梅竹馬目瞪口呆。
麵對自屋外魚貫而入、表情迥異的三人,易天樞由衷地感謝她們如此努力進行搜救工作。
不過拜此所賜,眼前看似充滿青春、淚水與感動的重逢光景,很快便會化為烏有。
不出易天樞所料,幾秒後,獵人小屋刮起了十二級腥風血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