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存在的E班（二）

“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給您添麻煩了……”

“都說了不要用敬稱了……”

或許是早已習慣向他人鞠躬致歉的關係，少女動不動突然來一個180°標準鞠躬，叫易天樞實在吃不消。

當然，叫他吃不消，不隻是少女的態度，還有……胸前那對晃個不停的“白兔”。

失去了內衣的束縛後，總感覺她的胸部好像變得更大了……

另外，這問都不問就跟著自己這個身心健康的十六歲少年回男生宿舍，還要毫不猶豫在洗手間裏換衣服的天然性格是怎麼回事。

雖然在易天樞的印象中，秦羽遙平常也會戲弄一下自己，但至少她還懂得適可而止……隻要認真喝止她的話，她還是會及時刹車的。

但這孩子……完、全、不、同！

易天樞自認對這類“天然物”完全沒轍。

再說，一個同齡女生在自己房間裏又是洗澡又是換衣服什麼的，已經是“前戲”級別的展開了吧？為什麼她還能毫不在意……

還有就是——

“為什麼是日式體操服……”

身處大和境內，出現與之相符的事物，本應再正常不過了。

但問題是這種運動服貌似已經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再說，大多數聖瓦爾基裏學園的體育課內容基本都是以各種軍事訓練為主，所配備的服裝，自然是相應的作訓服或者人工肌肉強化套裝，日式體操服這種東西又何來用武之地？

偏偏是遠東聖瓦爾基裏學園，卻把這種服裝視為校服的一種……好像已經能猜到是誰做出這種充滿大叔氣息的草率決定了。

確實，在這所以女性為主導的院校中，各種年輕貌美、氣質不俗的美女的出現概率本來就不算低。

再讓這些質量上乘的女生穿上體操服，將纖細的四肢暴露於空氣中，任由輕柔的布料勾勒出美好的曲線……

嗯，對於身處躁動青春期的少年來說，這無疑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仔細想想看，這恐怕是學園為應對人口負增長及女多男少的社會現狀而製定的策略吧。

希望在校期間，男生們能為人類抗爭寧恩的偉大事業貢獻出自己的精力什麼的……

問題是，易天樞完全沒有這個心情。

然而，視線還是不期然地往眼前這道靚麗的“風景”望去。

“我、我的衣服很奇怪嗎？”

倒不如說把體操服定為校服的家夥腦子才奇怪。

“不，挺合適你的……”

“是、是嗎？啊哈~”

少女很害羞似的笑了笑。

那是相當可愛的笑容，令人怦然心動。

“不過，你不覺得冷嗎？冷的話，我可以把衣服借給你。”

“不，這都怪我太笨手笨腳了……雖然是同班同學，但我不能繼續給您添麻煩了！”

“倒也沒有多麻煩……還有，沒必要用敬語啦。”

不過，少女本人既然如此堅持的話，易天樞也不好多說什麼。

“說起來，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霧島琉璃，跟您一樣同屬一年級E班，請多多指教！”

“我叫易天樞……”

“……原來您是PPUF公民呀。”

“那個，其實我是在新大陸聯邦出生，國籍也是聯邦……”

“抱歉，我好像說了多餘的話……”

霧島琉璃似乎察覺到易天樞有什麼苦衷，連忙截斷話題。

“不，沒關係的，反正挺多人都以為我來自PPUF，霧島同學的話，應該就是土生土長的東和人吧？”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土生土長，不過從小到大都沒有離開過東和……說起來，有一年爸爸媽媽曾想帶我去新大陸聯邦旅遊，不過剛到機場，我們要坐的飛機就無緣無故著火了……”

“……”

“我的運氣向來都不太好……像是‘Battle Royale’，我好不容易才熬過三天，沒想到在最後遇到了櫻井同學，完全沒有勝算呢，還惹她生氣了，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結果在醫院躺了整整兩天，連體檢都錯過了……”

所謂“紅顏薄命”，指的就是她這種人吧。

“就在前段時間，我父母的公司破產了，欠下三億五千萬，卷款逃跑了……後來政府把我家的東西全都拍賣了，還是不夠還債，所以他們隻好把我送來學園，希望我能賺取獎學金用以償還債務……雖然辛苦了一點，但我覺得這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了！”

不要再說了。

再說下去，易天樞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這孩子到底有多樂觀啊。

雖然之前聽秋本亞門說有人是為了錢才來學園，難免會讓人覺得動機不純，但如今，等到真正麵對這個群體時，易天樞才明白自己根本沒有資格批評琉璃。

倒不如說，把學園當成避難所的自己才是……

就在易天樞如此考慮時，宿舍陽台門發出咯吱的一聲。

出現在門後，正是笑容滿麵的青梅竹馬少女——秦羽遙。

“少爺~意不意外呀？開不開心呀？我還買了少爺最喜歡的甜甜圈當早餐~”

“這位是……？”

發出聲音的人就在身邊——霧島琉璃正一臉茫然地在易天樞與秦羽遙之間來回觀望。

至於某位青梅竹馬，幹脆就是中了石化效果，像是廢人那樣一屁股坐到地上。

“嗚啊、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哈……”

在演奏怪聲變奏曲方麵，秦羽遙似乎有著不俗的才能。

再回過神來，易天樞發現自己又被倒吊在宿舍門前的樹上。

映入眼簾的是，摩拳擦掌、宛若惡鬼的青梅竹馬以及驚慌失措、無所適從的巨乳少女。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後，接下來會是什麼展開，已無需多言。

之前那個奇怪的夢，好像已經實現了大半……

雖說留下的大多數是痛苦的回憶，不過也有值得期待的劇情——

好比說，某天早上醒來，發現櫻井有珠正以坦誠相對的美妙姿態睡在自己身邊什麼的……

隻可惜，易天樞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必然的將來，還是被痛毆至失神所致的幻覺。

……

拜此所賜，三人完美地錯過了開學典禮。

最後，姑且實現了三人一起去課室的願望，不過現實與理想還是有一定的差距——

易天樞與秦羽遙並肩而行，彼此卻持續無言對峙著。

作為第三人的霧島琉璃雖有上前調解的衝動，但礙於秦羽遙身上正散發出“再靠近我的骨頭就咬死你哦”的惡犬氣息，隻能像是倉鼠般縮到安全距離，一臉擔心地看著青梅竹馬二人組。

“羽姐，你先冷靜一下，我明白你在想什麼。”

“少爺當然明白我這個下人在想什麼，是我不明白少爺在想什麼罷了。”

果然會鬧別扭啊。

“居然在開學第一天叫應召女郎到自己宿舍，還要穿著日式體操服……不、這不是少爺的錯，是我這個女仆當得太失敗了，是我沒能回應少爺的欲求，所以少爺才會走上這種邪道……”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霧島同學不是應召女郎啦，她是我們的同班同學！”

“援助交際。”

“也不是啦！”

“體操服。”

“所以說，這是有原因的啦！”

“有什麼原因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少爺肮臟的性癖行我明白的少爺這個年紀的男生肯定都喜歡大胸部的女生我的胸部長得這麼小沒辦法入少爺的法眼那還真是抱歉了反正現在少爺用盡各種托辭想要趕我走對吧沒關係身為傭人就必須以服從主人命令為天職既然少爺這麼希望我走的話那我就走好了！”

完全是在強詞奪理啊。

“我才沒說過這種話！”

“別靠近我，你這個胸部星人！反正人家在少爺眼裏連穿日式體操服的資格都沒有！”

“都說了，不是這麼一回事了，為什麼羽姐就是不願意相信我呢！”

眼見青梅竹馬二人組之間的火藥味變得愈發的濃重，霧島琉璃一時間也慌了神。

“嗚哇哇，大家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微笑！微笑！Smile！”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不好意思，能不能請霧島同學先回避一下？”

“嗚，我其實跟你們一樣大的說……”

“總之都給我安靜一點！”

雖然對女孩子大吼大叫並不是男子漢應有的素質，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

不過，這一招倒是效果拔群。

秦羽遙不再出聲，顯然是被震住了。畢竟易天樞很少用這麼大的聲音跟她說話。

總之，還是趁此機會把誤會解開再說吧。

在此之後，易天樞跟秦羽遙斷斷續續地解釋了很多，每次被打斷，他都耐心地聽取對方的不滿及疑惑。

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還原了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作為當事人的霧島琉璃亦對此表示讚同。

漸漸地，秦羽遙的臉色才由陰轉晴——雖然最後擺出的，還是懷疑出差的丈夫在外地養了小三自己卻獨守空房的正妻的臭臉。

估計在她眼裏，霧島琉璃儼然是“偷腥貓”的代名詞了吧。

所幸的是，至今為止，霧島琉璃都好像還沒搞清發生了什麼事……某種意義上，還真是叫人羨慕的性格。

“也就是說，霧島同學並沒有遭到少爺的毒手咯？”

“沒、沒有的事！倒不如說是天樞同學幫了我很多忙！”

“也就是說，你們兩個的相遇純屬偶然？”

就像是為確認真偽，秦羽遙在兩人間來回看個不停。

“那個，如果不是偶然的話，會對你們造成什麼麻煩……嗎？”

“不、倒也沒有……”

一物降一物。

在霧島琉璃這隻天然物麵前，就算是秦羽遙都得甘拜下風。

就在易天樞心想如此的同時，秦羽遙突然回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少爺，對女士淫笑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哦~”

“抱歉……”

喜形於色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我才應該向天樞同學道歉呢。明明在此之前我們互不相識，您卻還這麼照顧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您……”

“報答……”

腦海中不自禁地浮現出“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情節。

“少爺，鼻子變長了哦~”

秦羽遙雖然還在笑，但這額頭青筋畢露的笑顏，應該不是感到高興……吧？

緊接著，她才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轉向霧島琉璃，冷不丁地一把抱住易天樞的胳膊，毫不猶豫做出幸福宣告：

“對了，剛才忘了跟霧島同學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羽遙，是易天樞的‘私有物’~”

“私有物？”

“我們是約定終生的未婚夫婦，順便一提，我已經——”

見到秦羽遙煞有介事地摸著自己的肚子，霧島琉璃不禁呆住了，唯獨是易天樞連忙反駁：

“已經你個大頭鬼啊！我跟羽姐隻是青梅竹馬而已，羽姐則是因為某些原因擔當我家的女仆，而我本人完全沒有跟她約定終生的記憶！”

“好過分~明明昨晚少爺才在人家那裏~”

“你昨晚不是被關禁閉了麼！你到底要向初次見麵的同學灌輸些什麼啊！”

雖然在易天樞眼裏，秦羽遙一向如此——總是半真半假地認為自己是他的所有物。

私下開開玩笑就算了，在別人麵前還說這種話，就有點……

更何況，對方還是很容易較真的霧島琉璃。

不過，出乎易天樞意料的是——

“你們兩個關係真的很好呢~”

霧島琉璃似乎已經明白兩人不過是逢場耍寶而已。

“嗯我們的關係很好識趣的話請您乖乖離開吧。”

毫不忌諱地向他人展示敵意啊。

好在霧島琉璃也逐漸適應了這種氣氛，沒再多言，隻是尷尬地笑了笑。

易天樞也隻好回以苦笑，表示歉意。

至於說到另一件需要處理的事情——

從剛開始，手臂就感受到了奇怪的觸感。

硬要說的話，就是鑲有大量海綿的肋骨吧……

真是難為秦羽遙了。

即便是墊了再怎麼厚實的pad，也隻有這種程度而已。

這該是何等可悲的景象，悲慘到連易天樞這個親友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羽姐，貼得太近的話，我的胳膊被你撞得很痛……”

在話語出口的瞬間，如電擊般的激痛從易天樞的腳背擴散到全身。

絕對是用後腳跟狠狠地跺在了腳背上！

“啊啊啊啊啊！”

好痛！

“羽姐為什麼突然踩我！”

“哎呀，一定是因為少爺看太多巨乳，導致視力模糊，產生幻覺了吧？“

“原來如此，但我為什麼感覺……啊啊啊啊！就在剛才、就在剛才！我的腳好像又被人踩了一下！”

“少爺，你知道嗎？從前有個叫小樞的少年，他放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冰雪聰明身材纖細的青梅竹馬少女小羽不管，隻顧著一心投入巨乳的懷抱，最後……他死了！”

“好可怕！這是什麼黑暗童話！不對——“

居然連名字都懶得換嗎！

“你現在就在踩著我的腳吧！”

“哼嗯！”

已經是第三次領教到戰鬥靴腳後跟的硬度了。

不得不承認秦羽遙的技術也一次比一次更為精進，這次的大力踐踏之後，還追加了旋轉——也就是“擰”這個動作，在瞬間的劇痛輸出後追加了火辣辣的長時間傷害狀態，讓腳背差點骨肉分離。

但是，易天樞始終是咬緊牙關，把慘叫扣留在喉嚨深處。

想必為了完成這項常人所不能忍的偉業，自己的表情，一定變得極為猙獰吧。

值得慶幸的是，在罵完一句“少爺是大笨蛋”後，秦羽遙氣呼呼地鬆開了胳膊，自顧自地加快了腳步。

反而是霧島琉璃見縫插針般將視線投向易天樞，嘴角洋溢出溫和的笑意，就像是在說：

“真是辛苦你了……”

果然。

這個笑容，真是百看不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