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存在的E班（一）

——你隻要謹慎、殷勤保守你的心靈、免得忘記你親眼所看見的事、又免得你一生、這事離開你的心、總要傳給你的子子孫孫。

（申命記第四章第九節）

……

所以說，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呢？

從起床開始，易天樞就發覺有一個女生一直在男生宿舍樓下走來走去……

雖然作為前往學園的必經之路，每天上學、放學，人工河邊必然是車水馬龍的熱鬧場麵，但真正的問題在於今天可是正式上學第一天，在這裏晃來晃去，真的沒問題嗎？

本來嘛，易天樞也應該是滾滾人潮中的一員。

要不是因為秦羽遙昨天又犯了什麼事，被抓進禁閉室，今早放出來後，又再三強調必須等到她沐浴更衣、好好打扮一番，跟她在男生宿舍彙合之後才能動身的話，易天樞也不願意呆在窗前靜觀雲卷雲舒。

說起來，那女生有點可憐呢……

應該是在問路吧，反正易天樞不止一次看到她拿著小紙條，滿臉笑容地迎上人群，然後——

仔細數數，她總共詢問了十六人。

其中六人隻瞥了她一眼，什麼都沒說就離開了；

還有五人光顧著跟同學聊天，由始至終都沒發現她；

另外四人，幹脆就是直截了當地把她給撞開了；

最後，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願意停下腳步的有心人，無奈身材過於嬌小，還沒來得及發問她就像是香檳瓶上的軟木塞般被洶湧的人群給擠到一邊去了。

她努力地想要回到有心人身邊，但不巧遇到一個胖胖的女生，對方屁股一扭，她又像是彈珠般被撞得七葷八素，一屁股坐到地上。

再回過神來，手上的小紙條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隻得趴在地上拚命尋找，不時被沒注意的學生賞了一腳，嘴角不禁漏出小動物般的哀鳴。

雖然秦羽遙再三強調不要多管閑事，但看到她都落魄到這種地步了，自己還袖手旁觀的話，是不是有點……

況且，這一回，事態的發展就算再怎麼糟糕，也不至於會一命嗚呼吧。

所以——

“喂……你沒事吧？”

當易天樞艱難地穿過重重人群，他才發現女生已癱倒路邊，四肢痙攣，嘴角還冒出些許白沫。

“在河川的……彼岸……我看到了爺爺……正在向我招手……”

所幸的是，給她喂了一點水後，總算是清醒過來。

話說在樓上看的時候，還沒覺得這孩子有什麼過人之處，像是現在這樣拉近距離再看，易天樞才發覺她其實是個頗為標誌的女生。

外表斯文典雅之餘，一頭及肩的淡色蓬鬆短發以及略微土氣的粗框眼鏡，讓她看起來充滿文學少女的氣息，身材雖說小巧玲瓏，卻並非如易天樞想象中的那般稚氣，倒不如——

胸部好大。

粗略目測罩杯，大概有E，不，至少有F了吧……難道是G嗎？就像是一對呼之欲出的水蜜桃般叫人歎為觀止，那種極具母性光芒的分量感，一瞬間就征服了易天樞的眼球。

更重要的是——

易天樞認得這位少女。

她就前天自己從櫻井有珠手裏救下的女孩吧？

當時由於身負重傷、意識模糊的關係，估計她不可能記得自己這個救命恩人吧。

不過，彼此居然能在這裏相遇，易天樞不得不感歎命運之奇妙。

直到此時，少女才如夢初醒般揉揉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易天樞懷中，白皙的臉頰霎時染上大抹緋紅，趕忙起身致歉。

“不好意思！”

一上來就是分量十足的標準180°鞠躬，標準到胸部為之晃動。

雖然彼此隻有兩麵之緣，但總覺得這女生……挺可愛的。

舉手投足之間，散發著與年齡不符的笨拙與稚氣，是會叫男生產生保護欲的類型呢。

說起來，二十一世紀初的美少女遊戲，不是都很喜歡以“早晨上學路上與咬著麵包的女孩相撞兩人因此擦出戀愛的火花”這種老套情節作為初始劇情麼？

“真的很抱歉，剛才我沒給您添什麼麻煩吧？”

“我們其實是同級生，沒必要用尊稱吧？

雖然思緒已經飄到“啊！你就是今天早上偷看我內褲的變態吧！”這種展開，但易天樞還是注意到了對方領帶的顏色與自己一樣，都是象征著一年級的紅色。

值得一提是，因為裙子翻起來的關係，內褲確實是露了出來。

“紫色蕾絲……”

聽說從內衣的款式可以看出一個女生的真實性格……難不成意外是個肉食係？

“嗯？”

但這一臉天真無邪的表情太犯規了吧……叫不忍心繼續盯著她的內褲看。

好在至今為止，貌似隻有自己一個人注意到了這點。

不過，這種時候該怎麼辦呢？老實告訴她……好像也不太好。

“難道說……剛才我給您造成了什麼麻煩嗎？我一定會賠償您的！”

“賠、賠償？”

結果，在胸部和內褲的強大攻勢之下，某位少年的意誌潰不成軍。

眼見易天樞很為難似的移開視線，少女頓時麵無血色。

“那、那個，難道說我真的給您造成……很大的麻煩嗎？我、我真的不是故意，因為我腦袋比較笨，經常做錯了什麼卻毫無自覺，所以可以的話，希望您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麵對少女戰戰兢兢的態度，易天樞內心的負罪感呈指數爆炸式增長。

“你……真的希望我告訴你嗎？”

“與其說希望倒不如說請您務必告訴我！”

“你的內褲……”

“內褲？內褲是指——”

在易天樞的視線引導下，少女才一臉茫然地低下頭去。

然後——

“嗚哇哇！為、為什麼會這樣子？”

少女以一個仿佛能看到殘影的跳躍拉開距離，一邊壓著裙子一邊以快哭出來的表情看著易天樞。

“剛、剛才您什麼都沒看到，您一定什麼都沒看到，對吧？一定是這樣子的吧？絕對是這樣的吧？”

“等等，你先聽我解釋一下……”

“您什麼都沒看到，對不對？所以說，沒關係的，我不會介意的！”

“這不是會不會介意的問題吧！為什麼從剛才開始你就一直跟我拉開距離？”

“是、是您誤會了！我不介意哦，一點都不介意哦！“

“我身上沒什麼臟東西吧？你不用離我這麼遠說話吧？也沒必要強顏歡笑哦？”

“沒、沒有的事，我沒有拉開距離啊，也沒有強顏歡笑哦？”

“啊，等等，不要再往後退了，你後麵是——”

“嗯？後麵——嗚哇哇！”

撲通。

所以說，你後麵是人工河啦。

……

五分鐘後。

總算是把這孩子從河裏撈上來了，倒也沒花多少工夫。

再說，作為校內景觀的人工河，本身頂多就是及膝深而已，可是這孩子掉到河裏之後就一直在喊救命。

“哈啊、哈啊，我還以為我死定了，多謝您救了我，我又給您添麻煩了，您沒事吧？”

“都說了不要用敬稱了，比起擔心我，我覺得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不、完全沒關係！我已經習慣掉進河裏了，你看我完全沒有受傷哦？畢竟我的心象力就是操縱水液~雖然不怎麼厲害就對了……”

明明是水術師卻不懂遊泳……嗎？

而更令易天樞無語的是——

“習慣掉進河裏……難道你經常掉進河裏嗎？”

“也不能算經常吧，一周大概有四五天會掉進河裏。”

“這就叫經常好不好！”

“不過這種事情對我來說隻是小菜一碟而已！不如說沒有掉進化糞池裏，就已經很幸運了。”

就算用如此燦爛的笑臉說自己沒有掉進化糞池裏真幸運，易天樞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表情。

還有就是，因為渾身變得濕漉漉，單薄的夏季短袖校服已經不由分說地透出少女叫人血脈噴張的身材曲線。

不看不要緊，一看隻會叫易天樞的鼻子發熱。

“啊，對了，我想向您請教一下，您知道一年級E班的課室在哪裏嗎？我問了好多個人，他們好像都不知道……”

與其說不知道，還不如說根本就不想理你吧……

不得不承認，這孩子的心還真夠大的。

要不然又怎麼可能明明全身濕透了卻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呢？

當然，最重要的是——

“原來你也是一年級E班的嘛？那麼，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

“同班同學……太、太好了，我居然遇到了同班同學！原來之前的不幸都是為了今天的幸運做鋪墊啊！”

那隻是單純的運氣不好而已吧……難得高興一回，還是不要潑她冷水好了。

“不過，為什麼會找不到課室呢？一年級的課室，不是都在教學樓嗎？”

“我今天五點鐘起床就去找教學樓找過了，找了好久都沒找到……”

“這樣啊……”

所以才會不厭其煩地在男生宿舍樓下問路嗎……

雖然易天樞覺得大部分原因可歸咎到這孩子運氣太差的頭上……差到可以完整忽略掉一間課室。

既然是同班同學，就更有幫她的理由了，

不過，在此之前——

“總、總之，繼續穿著濕漉漉的衣服，可是會感冒的……而且我也不曉得自己的眼睛該往哪裏擺……如果不嫌棄的的話，可以先到我的宿舍換套衣服再說。”

“不曉得眼睛往哪裏擺？”

在易天樞的視線引導下，少女又一次茫然地低下頭去。

“嗚哇哇！為、為什麼會這樣子？別、別看！”

“原來你現在才發現啊！”

“不許往這邊看！”

“我不看我不看，所以你也不要再往後退了，你後麵是——”

“嗯？後麵——嗚哇哇！”

撲通。

那個。

一個人不可能兩次掉進同一條河裏，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