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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霄奇譚神霄奇譚
白骨外道

心猿記 其三(2)

田九陵大概猜到了來龍去脈。

“正是如此。不過也不是這麼簡單。無念當初留在了那個村裏,然後讓我帶著刀,將它歸還之前的老道與少女。我便如此做了。當年的少女迫於生活還是做了女道士,學了點粗淺道術,拿著無念還她的靈刀,做些除靈驅鬼的工作,倒是完全沒有壓力。今年回來時,特地去重霞觀尋訪她。隻是當年少女如今也已經風燭殘年了。”

“她於是把刀再度托付於你,希望你把它歸還無念。然後你這次回來,便把刀放在了墓側。如果墟城和北海老爺子找到墓地,就能回收天狗寶刀了。”

“然而就在剛才,北海老爺子給我打了電話。我放在墓地一側的刀被抽走了,隻有刀鞘插在墓前。如你所知,這把刀可以殺滅靈體,破卻咒封。或許,殺死劉定恭的那個東西,和我如此隨意的放置這麼一把危險的寶刀,並不是沒有關係。”

“有人在你掃墓之後,盜走了寶刀。然後用寶刀放出來了什麼妖物,最後那個妖物殺死了劉定恭……是這樣的前因後果吧?”

“是這樣。所以我並不是在這件事上無辜。而我這個並不無辜的人,再次想請求您一件事。”不昧低頭,“請您在日後的行動中,奪回那把刀。請您保管好那把刀,不要把它交給墟城。”

“為什麼?”

九陵隻是順口問了一句,並不是真的在意背後紛繁複雜的考慮。

不昧移開了視線。

“我因為自己的少女心闖出了如此大的亂子,如今並不能繼續任性了。寶刀是軍部特務的刀,和無念淵源並沒有這麼深。因為女道和我的一廂情願想要給無念簡陋的墓增添一點裝飾,弄出了如此嚴重的後果。先是害死了無辜的雨師,引出了危及整個中國東南、華中的大災,然後又險些給無念的墓地招來開墓之災。”

不昧沉默了一下,目光再度明朗起來,毫不避諱地看著九陵的眼睛。

“所有‘天上傳’所造之刀都過於詭異。這一柄上纏繞的宿命惡業與孽緣太多,隻是像是墟城那樣登記之後收起來也太過危險。那是把定時炸彈放進儲物櫃一樣的行為。隻有您或許可以調伏業障。”

“就是叫我處理之後的麻煩事情咯。”

九陵領會到了其中意思。

不昧淡淡一笑。

“恐怕中原少將的五期軍刀之中,這柄寶生的故事也是數一數二多的。作為藏品可比中央軍委高層家裏祖傳的繳獲日本刀價值高多了哦。”

田九陵撓了撓頭。

“就為這個去隱瞞墟城嗎?”

不昧離開了電腦椅,突然跪下叩首。

“因此特來懇求正神大人。”

沒有征求阿布意見的話,九陵是不能做決定的。他掐了一下鼻梁,思考如何委婉地先把這件事糊弄過去。就在這時,九陵的門被敲了兩聲。還沒等九陵起身,門就被推開了。阿布保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靠在了門框上。

“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你其實還是挺想要這把刀咯?”

九陵因為尷尬捂住眼睛。

“那個,不昧啊……她……”

“狐狸姐姐你放心好了。雖然我是墟城的人員,但是九陵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對我來說九陵的想法比作為墟城人員的職責更加重要。而且九陵知道的事情,我遲早會知道。”阿布放下了抱胸的雙臂,“所以別怪我偷聽。我去給你倒點自製檸檬紅茶。九陵情商太低,不知道怎麼招待客人。你別見怪。”

九陵和不昧就在房間內對視著,沉默就像是零氧環境,一刻也難熬。九陵聽到了廚房裏瓷杯響動,然後冰箱被打開。最後阿布終於用盤子托著兩個玻璃杯回到了房內。

不昧謝過阿布,拿起玻璃杯一口喝完。

“那個,阿布。我隻是不好意思拒絕……”

“你如果拒絕不了就同意唄。”阿布說完拿起另一個玻璃杯喝了一口,“反正我有地方放那把刀。而且啊,這把刀在哪裏都還不知道呢。”

“雖然不太清楚……不過還是謝謝您了。您是正神大人的妹妹嗎?”

阿布把臉伸向了不昧。

“我是她愛的奴隸。”

九陵再度捂住眼睛。

“如果,你們的話說完了。”阿布把空玻璃杯放在了一邊,“狐狸姐姐麻煩你回避一下。我也是有事要對九陵說才半夜起床的,並非因為我有窺私偷聽的癖好。”

“嗯。如此深夜,並非閑聊時辰。本就多有打擾,某便先行告退了。”

不昧從電腦椅上站了起來,行禮告辭。

“那個,你還有半瓶運動飲料……”

然後九陵被阿布取下假發,光頭上被狠拍了一下。仿佛是日本漫才中ボケ役(裝呆役)被突っ込み役(吐槽役)打的那一擊吐槽手刀。

(“你說話過腦子好不好。別人就算了。你這讓她陷入了很尷尬的場麵啊。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不昧的確尷尬地僵在了門口。阿布見狀“哈哈哈”裝傻笑了幾聲。

“狐狸姐姐要不要再喝點檸檬紅茶?”

“不……不用了。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不昧在阿布的幫助下,順利淌過了尷尬氣氛。

在聽到家中防盜門關上的聲音後,阿布取出了手機。

“黃姨讓你明天早上去見她。十分緊急。具體事態她會跟你說的。”

“十分緊急不是應該現在就去嗎?”

“你以為現在幾點啊?我們又沒配車,你我又都沒駕照。黃姨雖然說過準備派司機過來的話,但是我跟她說,你熬夜出勤三十六小時,現在正在睡覺。說明天就明天吧。”

“哦……”九陵琢磨了一下,“那你明天早上再和我說不是一樣的嗎?”

“那都是禮貌用語。我要是今晚不敲門,你和她能孤男寡女相處到明天早上。”阿布露出了小惡魔笑,“還是說你能瞞著我做決定了?”

“我倒是想過先把她勸走,之後再和你商量。怎麼,你很中意日本刀。”

“如今玩《刀劍亂舞》的小姑娘誰不喜歡日本刀。”阿布打了個哈欠,“我去睡覺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估計接下來又是超長超時的加班加點了。”

× × ×

第二天早上叫醒九陵的不是青春、夢想或者阿布中的任意一個,而是聽起來就非常暴躁的手機鈴聲。手機每次響個五秒左右就會掛斷,陷入死一般的沉默,隨後又突然再度響起,再度五秒之後停下。九陵已經在腦內描繪出了黃姨……黃姐不停給自己打手機的煩躁模樣了。

“喂……黃姐。”九陵一邊穿褲子一邊回電話,“馬上就下去。”

“快點啊。我就在你樓下。特別行動組就等你了。”

九陵立刻披上衣服,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畢,出門開始按電梯下行按鈕。

這次是黃姐親自開車過來的。九陵看到她在奧迪駕駛座上握著方向盤,食指不停打著拍子。這就是危險的信號。為了避免血光之災,九陵拉了後座的門。

“副駕。”

黃姐並沒有多話。

於是九陵打開了副駕門,係好安全帶。黃姐沒有多話,直接開車了。

“這次,”黃姐似乎因為接到了九陵,狂躁好了一些,“你是皇家特務外借人員。”

“借給誰?”

“Task Force。”黃姐說著打方向盤轉彎,“Royal Secret Service借人給臨時組成的Task Force。”

她似乎覺得這件事挺好玩,居然笑了一聲。Royal Service是指皇家特務,有些時候倒也並不是暴力執行。比如國家比較大的企業董事會成員秘書,說不定就有些皇室特務。像是田九陵這樣維護龍脈與靈氣安定的“雷部正神”不過是皇家特務的一類。但是如果說是Task Force,那必然就是為了特殊目標設立的特種部隊,和風格自由、看重個人特色的皇室特務情報部門相比,荒誕的軍隊紀律性與集體主義色彩要強烈許多。

“你小子也是兩種特種部門都混過的人了。”

黃姐在紅綠燈的紅燈時間內短暫地瞟了九陵一眼。

“部隊啊。這是要開戰?”

九陵覺得大約是安全了,試探性地問。

黃姐盯著紅綠燈,等到綠燈亮起,踩下油門之後才回話。

“事態就是這麼嚴重。昨晚就有作戰會議,你他媽卻在房裏補覺。丟死我們皇室服務係統的人了。”

“我錯了……”

“這個年代的男人都行不行啊?”黃姐突然開始轉換成了大齡未婚黃姨,“我不是說,本事……本事對吧。叫你辦事你半夜跑回去睡覺。我就要教育你啊。你這樣將來能做什麼事情。”

九陵已經被氣場逼到貼在副駕車門上了。

“這是當代大學生問題……您不要炮擊全體當代男性……”

“瞧你們這點雞巴出息。氣死老子了。我他媽昨天開完會就在等你,等了四個小時。老子就開車在你家樓下。”

黃姨的語速和車速都開始接近危險了。

“你知道嗎,就靠在方向盤上眯了一下……老子那傻屌男朋友也是的。要他車和房子了嗎?這車是為皇室工作福利,六十萬就拿下了。房子就更不用說了。畏畏縮縮的,害得老子這個年紀的還沒結婚。”

黃姐的男朋友據說才二十歲後半。一開始還覺得他大約是個小白臉角色,現在覺得他像是殉道者了。

“黃姐……小、小心超速……”

“不要緊,這片區交通大隊誰不知道我車牌號。”

黃姐話這麼說,還是終於冷靜了下來。大約平穩的一大段路後,車開到了市區郊外的私人機場附近。

“下去吧。”

黃姐說完,那邊接車的人已經拉開了副駕車門。

“這位就是你們的雷部正神?”

接車的人穿著軍禮服,帽子夾在腋下。

“您好……”

“啊,劉大尉。你叫劉長官。因為是特種部隊壓軍銜。”

“你這把國家機密都漏光了。”

“皇家特務情報權限挺高的。九陵,幫我把門關上。”

“您不下來嗎?”

“這次活動是軍隊和墟城主導的。我們皇室特務短期內能調動的最大的戰鬥力就是你,接下來把你移交他們了。我就沒事了。”

劉大尉輕輕哼了一聲。

“短期內能調動都用了六個小時。是從浙江調來的嗎?”

黃姐事務性地“嗬嗬”了幾聲。然後發動車,轉了一個漂亮的圈,開走了。

“跟我來。”

劉大尉打量了一下田九陵,走了起來。九陵點點頭,跟了上去。

× × ×

兩人大概是來到了指揮部一樣的地方,裏麵坐著四個人,全部都沒有軍裝。田九陵在裏麵有一個熟人。

“哎喲,正神大人。”

“玄先生,你也在啊。”

這名被九陵喊作“玄先生”的人,是個火居道士。火居,也就是住在塵世,食人間煙火的修道人。他之前一直都是南部戰區帶著湖北一塊的軍隊中高層內的紅人,做的是風水先生的行當。當然,說他是風水他自己也並不願意——道教雖然有堪輿這門技藝,但是和風水還是不太相同的。畢竟道家雲“我命由我,天地難籠”,風水卻總說“世事注定”。這可是自由意誌和強決定論的差距,玄先生一直認為不可馬虎處理。

地球上的術士都是知道靈界的擾亂是可以幹涉現象界,但是世事卻也並非是“舉頭三尺有神明”、“善惡到頭終有報”;“業”對“識”的牽引是存在的,然而因果報應卻是封建迷信。占卜、預言這種事情,黃金黎明以降的法師們都知曉其本質;但風水、數術,就算是對於懂得咒術、魔法的人來說,仍然充滿不確定。玄先生當初便是遇到了這樣的事——他為一個文職軍官看了風水,可是沒能料到那軍官別處結了梁子,被術士下了咒。玄先生並不能護住這軍官,然後就被當成騙子,幾乎送命。九陵隻是很簡單的幫他解了圍。

“我是來算千門鎖咒的陣眼的。不過昨晚上就算完了。其他咒師、術士、僧眾都坐武裝直升機去結陣了。”

田九陵注意到牆上有一個巨大的地圖,好象是湖北某處。水係、山脈走向,墳場、聚落、電網、化工廠、田地,都被標了出來。

“玄先生,你認識這位?”

劉大尉對於玄先生恭敬的態度有些興趣。

“叫這位來肯定就沒問題啦。別的雷部正神是我們小術士對大內特務起的美號,這位是實打實的正神大人。”

“哦?”

劉大尉對於田九陵不滿而生的冷硬態度似乎略有緩解,他清了一下嗓子。

“就像是玄先生剛才說的。我們目前暫時控製住了情況。現在正在疏散民眾。”

“因為,這裏,”劉大尉拍了一下地圖上之前畫的幾個紅圈,“出現了險情。”

“比如漲水?”

地圖上的幾個村鎮均在水邊,九陵理所當然地猜測。

劉大尉點點頭。

“不隻是漲水。雖然春末夏初還能用汛期糊弄一下,但是最大的問題是水妖水鬼。”

“這麼大範圍的惡靈滋長,卻沒有任何預兆。結果搞得現在整個古雲夢都被千門鎖咒封了靈脈。究竟是什麼東西能搞出這麼大亂子?”

玄先生看著這個他自己算出來的陣圖感歎著。

“我不懂你們巫師法師的東西。為了進行疏散,現在用的借口是食人魚事件。絕對不能讓食人魚彙入長江幹流。”

“是一夜之間變成這樣的嗎?”

“一夜之間。疏散從今天淩晨起進行,到中午預計可以結束。墟城和中部戰區商討的決策就是斬首行動。”

當然不是我們有巡航導彈。

劉大尉掏出馬克筆,準備在一個山地上畫圈,卻發現自己昨晚上講戰術的時候已經畫過一個了。他於是畫了一個更大的圈,然後又畫了好幾圈表達強調。

“Kinetic bombardment。目前墟城看得上眼、聯係得上又願意來的術者都被召集了。民眾疏散完畢後,一部分人去清繳水鬼妖異的軍團。你這樣的術士,作為決戰武器強攻這座山。”

“這個山頭上就是這次靈災的罪魁?”

“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們墟城看過第一線人員拍攝的照片之後的決策。”

劉大尉這麼說著,從地圖下方的桌子抽屜裏取出一個信封,丟給了九陵。

“雲夢大宮。”

九陵拿出照片,看到這麼一座平淡無奇的小山之上有濃霧從雲,隱約能看到一個宮殿的樣子。

“明白這次的幕後黑手是誰了吧?”

“巫支祁按照傳說應該是被鎮壓在淮源才對。”九陵放下照片和信封,“不過大概也能想到為什麼。當然要動手也是把巫支祁封在遠離自己領地的地方。”

“我也給你解釋不了這些東西。我連巫支祁是誰都不知道……重點說完了,我說點和行動沒啥關係的話啊,這次行動是軍隊主導的,可能是你們墟城並不把這件事看得很嚴重吧。我被叫來帶你們這個……叫什麼……特攻部隊,也是因為華中地區能調動武直的人,我算一個。”

特攻不是中文詞,剛才的Kinetic bombardment也不是。憑借這兩點,武斷地看,劉大尉或許中文不太好,在國外行動經曆估計很多。

“我向來覺得你們這些人的事情,都他媽是活見鬼。但是今天早上,我手下的一個人和當地駐軍整整一個二年兵的連隊,全部罹難。”

“嗯……”

“你懂我什麼意思吧?我信任我部下勝過信任一幫神神叨叨的和尚道士。但是現在,上麵要求我來協助你們。而我部下和那個連隊的事情,也被你們那邊壓下去了,不允報道。”

“劉長官,這個和我沒有關係。我是大內的人,你想說的是墟城那邊想要把這件靈災的受難情況給隱瞞下來吧?”

“在我看來是一樣的。你沒懂我什麼意思……”

“我知道。在你看來,咒術什麼的都是無聊瑣屑的東西。其實在我看來也是一樣。”

……地緣政治、第二代新凱恩斯主義經濟學派、認知功能學派、後結構主義者、劍橋學派、維也納結社、物質宇宙的大一統理論(Grand Unified Theory)……

……全部都是一樣無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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