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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夢臨

第八章

一天的會議下來,夏菡有些疲憊。各合夥人討論十分激烈,這一天所有過會的項目,全部被否定了。

夏菡有些失望,她忽然想起世飛的項目,她想聽聽今天與會的公司另外一位合夥人郭總的意見。

郭見麟是夏菡父親的朋友,夏菡從事這一行,就是他引薦到這家公司的,在日常工作中,受他的指導也很多。夏菡一口一個郭叔叔地叫著長大,工作上的棘手問題,比家人之間交流還能坦率直白一些。

郭見麟早先從事電子產品製造和廣告製作,對製造業比較了解,也有些感情。他的電子廠規模做大後,被一家上市公司收購,他就隻保留了廣告製作這一塊業務。拿著被收購的一大筆資金,也會做些早期投資。

“郭叔叔,你覺得這家公司值得繼續深入了解一下嗎?創始人是科班出身,有自己的專利技術,行業前景也還不錯。”介紹了世飛的大概情況後,夏菡問道。

郭見麟坐在夏菡辦公桌的對麵,輕輕搖晃著玻璃茶杯,杯中一片片綠茶青翠碧綠,像是雨後綻放的新芽。他凝視著茶葉,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抬頭看向夏菡,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曾經我們都有一顆實業報國的雄心,可以不分晝夜不辭辛苦地奔忙。既為實現自我的人生價值,又有報效社會的家國情懷。然而,經濟的大潮奔湧向前,時代的步伐瞬息萬變,努力的熱情總是不經意就被現實的冰水澆了一整臉。常常是一年辛苦無日夜,到頭隻剩應收款。稍微賬上有點餘錢,又得更新增添設備,賺的那點錢不夠設備款,還要再融點資金。沒有訂單愁訂單,來了急單愁出貨。安全消防工商稅務,條條塊塊都不能忽視。不出事還好,出個大事,不是隻賠點錢,搞不好要承擔刑事責任。一年難得休息幾天,晚上難得踏實睡眠。如果要敬業,那就壓力山大,如果想敷衍,那連活都活不下。我也算是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十年啊。

“一年辛苦沒錢賺,隨便城裏買套房,一年卻漲上幾百萬。”郭見麟麵無表情地說著。

“郭叔叔,我明白了。”夏菡“噗”地笑了一聲,“郭叔叔說得還挺押韻的啊。”

“念叨多了,哈哈。”郭見麟站起身,轉身離去,邊走邊說,“不過呢,製造業始終是國之基石,長遠來看,肯定還是有很多機會。隻是你不能抱著賺快錢,賺輕鬆錢的打算,要做好脫層皮的準備。”

“有時間了去看你爸。”郭見麟又說道。

“好的,爸爸也常念叨您呢。”看著郭叔叔走遠的身影,夏菡心裏默默地想,“薑還是老的辣啊,沒見何總、郭總這兩人對這個事情做個溝通,說出來的道理就像一個人說的。”

周五早晨,夏菡一早來到公司。這天的氣氛與平常有些不同,街上人們的神情都有些靜穆沉默。

耿至行準時到達,可以看得出這次他做了精心的準備。他的眼光中有些焦灼的期盼,夏菡很容易感受到。和他一道前來的肖啟銘也準備充分,對答從容。不過由於之前項目路演中對世飛已經有了相當的了解,夏菡這次更多的是從技術保護、未來市場的拓展性以及合夥人的個人理念上與他們做了些溝通。

“國內知識產權保護方麵,還存在較多的問題,取證、維權成本也比較高,對於創新型企業來說,氛圍不算特別友善。如果你們的創新點被別人模仿了,加些改動也不至於侵犯專利,那對公司的前途會有重大影響嗎?”夏菡問道。

“從大的方麵說,國家在政策法治層麵肯定會越來越重視對原創技術的保護。從我們企業的角度,技術創新是一個持續的過程。我們不會躺在之前的成績上裹足不前,而是會堅持不斷地做技術創新,保證保持領先地位。企業經營就是一個無止境的攀登過程,我們會用更多新的技術來保持我們的競爭壁壘。”耿至行回答道。

“如果真的有侵犯我們的專利技術,我們也會通過法律途徑保障自己的權益的。”肖啟銘補充道。

“但有些模仿可能是理念性的或者概念性的,並不構成專利侵權。”夏菡說。

“對的。不過,退一步講,如果我們的技術理念被更多的企業采納,被更廣泛地應用,這正好說明我們的努力是具有廣泛意義的,這本身也是一種社會價值。有些時候,我們個人的努力確實不一定能成為自己的成果,很多前人的努力最後都成了後人的嫁衣。盡管這樣,我們也隻能是盡力而為,來保證我們的努力符合當前的市場需求,容易被客戶接受。但我們不能因為領先的成果可能花落他家而放棄努力,畢竟未來一定會有未知數,我們隻能順勢而為。如果最後成果真的惠及他家或者更多家,至少也是一件有意義和有價值的事情。”耿至行說。

“不過我相信我們一定會保護自己的成果的。”肖啟銘自信地補充。

“是啊,畢竟我們做事情,終究是追求結果的。”夏菡說道。

“結果導向是肯定的,不過我想,事情是辯證的,某種程度上,過程也是一種結果,或者說,過程其實是結果的一部分。也不排除今年種的樹,開出幾年後的果。”耿至行說道。

“好的,很感謝兩位抽時間過來做了這麼多的溝通,我會向領導彙報我們溝通的情況,非常感謝兩位。”

“冒昧地問一下,大概多久會回複我們呢?”耿至行剛問出口,心裏又覺得唐突了些。

“我們會盡快的。”夏菡回答,頓了一會兒,她還是補充了一句,“作為天使輪來說,我估計咱們這個項目可能還有些差距,不過無論如何我們會一直跟進,在合適的時候促成雙方合作。當然,具體還是要看投資人會議的結果。”

畢竟何總的意見已經比較明確,她不忍心讓對方空無意義地抱著期望。

“哦……”耿至行和肖啟銘異口同聲地回應著,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肖啟銘明白,如果沒有資金進來扛過這一個風波,公司麵臨的就是破產了,他的投資十有八九要打水漂。想到當初跟父母借錢時的信心滿滿,以及在朋友當中的誌得意滿,這樣的結果對他來說,無疑是顏麵掃地。

談完已經是午飯時間,夏菡說:“時間不早了,要不就在我們樓下簡單吃點便飯吧。”

耿至行不太習慣接受他人工作以外的好意,稍微猶豫了一下。轉念一想,多些交流的時間,就能多爭取一點機會,也就答應了。

幾個人邊走邊聊天。電梯裏,幾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在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比特幣行情。

“你們知道嗎?今年比特幣漲瘋了,一千美金一個了,聽說我們網管小楊當初買的是二百人民幣一個,買了兩百多個,現在翻了三十多倍了。”一個瘦高個說道。

“中本聰可能自己也沒有想到吧,他的比特幣會漲成天價。”一個圓臉男孩一臉的向往。

“據說第一筆交易是一個名叫Laszlo的程序員,用一萬個比特幣購買了兩個比薩餅;一枚比特幣隻有 0.003 美分,按現在的市值算,這兩個比薩餅花了一千萬美元,當真是當今世界上最貴的比薩餅了。”瘦高個嬉笑著說。

“不是說你手上也有幾百個嗎?是不是夢裏都會笑出聲來了?還不請我們喝酒?”另一個男孩把胸牌甩成圈,說道。

“哈哈,”瘦高個打著哈哈,“有時間一定,一定。”

走出電梯,夏菡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們都是學計算機的,應該很了解比特幣吧?覺得比特幣怎麼樣,有投資價值嗎?”

肖啟銘接口說:“比特幣剛剛出來的時候,我還關注過,可惜當時沒這個意識,否則現在當真是賺了大錢了。當時要是投上一萬塊,少說現在都是上百萬。人生就是如此,機會錯過,也就錯過了。”

“耿總眼光長遠,有買過一些嗎?”夏菡問。

“我也沒有。”

“唉呀,這可真真兒可惜了。這還就是你們計算機專業人士的機會呢,像我們這些小白、菜鳥,把它搞懂都費勁。”

“我並不看好比特幣,”耿至行稍一遲疑,然後直截了當地說,“當然,我不是說看不看好比特幣的升值空間,這個我看不出來。我隻是不認可比特幣的理念。”

“為什麼這麼說呢?”夏菡好奇地問道。

聊到技術方麵的話題,耿至行的話匣子就有點關不住。

“要說比特幣,還是得從區塊鏈說起。說到底,區塊鏈記錄的是一連串的數據。簡單點看,就相當於財務記錄現金日記賬。為了保證賬本數字真實,區塊鏈通過分段加密、數據連續、賬本公開的方式來防止被篡改。相當於每天記一次,記完就加密,然後把加密數據接到前一天的數據上,形成一塊一塊的數據鏈條。再把這個數據鏈條分發給賬本交易相關的所有人保存,這樣信息就不容易丟失也不容易被篡改了。根本上,區塊鏈就是一種數據不容易被篡改的記錄方法。

“可是,誰沒事找事,來記錄這個本無意義的賬本呢?為了鼓勵更多的人參與賬本記錄,程序會給每一個記錄的人獎勵一定數量的數字貨幣,這個數字貨幣就是比特幣。

“想記錄的人可能不止一個,那又得確定誰來記錄,幹脆做一個數學運算比賽吧,誰贏了誰記錄。這個運算比賽的過程,就叫挖礦了。

“比特幣是有總量限定的,就是兩千一百萬個。為什麼要總量控製呢?目的是保證貨幣與實物對應的關係。相當於發行貨幣與經濟總量的對應關係。大家知道,貨幣超發會引起貨幣貶值。貨幣貶值意味著把原有貨幣持有人的財富縮水了。

“中本聰設計的區塊鏈和比特幣,初衷可能源自對現實社會貨幣政策的質疑,所以重新設計了一個他認為完善的貨幣體係。

“現實社會貨幣政策確實有不少風險,中心權力部門具有對記錄、存儲、發行進行誤導、篩選、惡意使用的能力和可能性,也真實存在貨幣超發導致價值縮水、財富縮水的問題。

“區塊鏈通過把交易信息打包加密,每打包一次就分發給所有人儲存,形成加密信息鏈條來杜絕信息被核心權力部門篡改。然後通過記錄信息時發放比特幣進行獎勵的方式,讓更多人參與鏈條當中,並通過控製比特幣總量來保證比特幣不會超發,杜絕比特幣被人為貶值。

“所以核心思想在於三點:一是信息加密,二是去中心化,三是總量不變。

“但這個思路在邏輯上是存在問題的:一是公開賬本的加密技術,很難永遠不被破解。因為計算技術如量子計算機的發展,之前的加密手段可能變得很容易攻破,也有可能直接通過病毒攻破。從嚴格邏輯上來說,凡是人創造的加密方法,就一定會被人破解。這個世界不存在沒有BUG的技術。另外,公開廣泛地記錄和分布也為程序破解、植入病毒提供了完全開放的土壤。

“二是去中心化,聽起來似乎是權力平等,卻是風險最大的選擇,因為所有曾經的無中心,都會產生新的中心。比如區塊鏈技術本身,那些技術專家完全有可能成為支配區塊鏈的權力中心,善於炒作的人也可能成為交易的中心。也存在病毒控製形成另一個中心或者完全陷入混亂失控的可能。人是大自然的產物,大自然的邏輯,是人類社會最底層的邏輯,人類社會不可能背離大自然的基本規律。你看過大自然中有什麼存在是沒有中心的嗎?絕對的無中心,恰恰是混亂的源泉。

“三是總量控製,這個簡直就是可笑了。要知道社會財富總量是在不斷擴張當中,完全固守住貨幣總量,貶值大概是不會了,不過通貨緊縮,看來是很難避免,如果貨幣發行真的按照這個邏輯,肯定會造成經濟停滯阻塞,典型的故步自封了。以為的公平,卻更像是給自己畫地為牢。

“而且,最後也沒有可能把總量控製住,因為比特幣的總量有限,就會不斷冒出其他的種種數字貨幣,不但是超發,更是濫發了。而且數字貨幣並沒有現實中可以錨定的對應等價物,據說現在已經把比特幣分成十分之一個來交易了,這不是變相的超發濫發了嗎?兩千一百萬個,可以輕易地把它劃分成十倍、一百倍。”

“夏小姐當心。”走過一個門口時,肖啟銘插了一句話,同時白了兩眼耿至行,他實在不理解小姑娘這麼隨口一問,耿至行會那麼自說自話,他都聽煩了,哪個小姑娘會認真地去聽這個。

耿至行完全沒有領會肖啟銘的意思,繼續自顧自地說著:“所以,所謂的區塊鏈和比特幣思想,更像是技術官僚對行政官僚在管理思想上的挑戰,或者民間組織對權力當局的挑戰。想利用自己的技術思路建立一套新的貨幣管理體係,來替代當前的社會治理思路。說到底,就是技術專家想以自己的優勢構建新的社會中心,這個思想本身也與去中心化背道而馳了。

“當然這個是從社會價值的方麵考慮。不過投資比特幣不一定不賺錢,甚至可能很賺錢,因為比特幣的技術特性,自建了體係,逃避了監管,可以成為某些人惡意炒作、掠奪財富,甚至犯罪洗錢最好的工具。這些人利用資金優勢、技術優勢、炒作能力、交易手段,完全可以築起另一個意義上的權力中心,來收割妄想通過比特幣增值來賺錢的絕大多數投機者。這大概是中本聰完全沒有想到的吧?他以為建立的是一個新的公平體係,最後卻淪為掠奪財富的最佳搖籃。”

幾個人都已經排了一長段隊,來到了窗口。耿至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補充說:“不過這也隻是我一家之言,不足為信,嗬嗬。”

夏菡閃亮著大眼睛,像個學妹看學長一樣看了他一眼,說道:“哎呀,你說得太好了。我聽過好幾個人給我講區塊鏈和比特幣,你說的這一番話,是我聽得最明白的一次了。先不論對錯,至少是我聽到的見解最新穎的一次。”

“不過,我個人覺得,你說得還是很有道理的。”夏菡看著耿至行微微一笑。這是他們交流當中,除了初見麵時的禮節性微笑,耿至行第一次看到夏菡的笑容。

餐廳裏人來人往,聲音有些嘈雜。三個人坐在餐桌前,聊著一些比較輕鬆的話題,無非是老家哪裏,畢業學校,日常工作之類。

頭頂上的電視機裏傳來國歌的聲音,餐廳裏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了牆上的幾個液晶屏上。

電視裏,紀念汶川大地震的新聞正在播報中。震後重建新城區的背景中,政府領導人正在沉痛地做著報告。

那一場牽動全國人心的大地震,已經過去整整四年了。

夏菡當時還在國外留學,每天都在網上關注著國內的消息。而郭叔叔曾經親自到現場參與救援誌願行動。發給她的現場照片,帶給她的現場故事,更是令她揪心不已,至今難忘。

她記得郭叔叔剛到現場的照片,照片中斷壁殘垣,滿目瘡痍。想起地震當天的現場,讓人不由得心顫不已。

領導人的發言結束後,電視機播放出當時救災記錄下的一個個畫麵,消防戰士、部隊官兵用血肉之軀,架起來廢墟下挽救生命的橋梁,畫麵一幀一幀地切換著,每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視。夏菡的思緒剛有些平複,轉眼看去,隻見耿至行神情異常地怔怔地盯著電視屏幕,呼吸變得急促而不均勻,胸口可見一下一下地起伏著,麵容在一種極力克製的壓抑下,微微扭曲變形,眼睛裏無法掩飾地泛紅濕潤。

這種悲傷的情緒帶著強烈的感染性,在一瞬間擊中了夏菡的內心,夏菡甚至來不及自我反應,眼淚已經流了下來。

耿至行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拿了一張餐巾紙擦了一下嘴,然後用手去揉擦眼睛,看似不經意地順手擦了一下雙眼,便低頭默默地吃著飯。

夏菡把頭轉向一邊,也用紙巾悄悄地擦幹了眼淚。

一種別樣的情緒打動了夏菡的內心,她能想象這種壓抑的悲傷一定來自深沉的內心,那裏一定有著一個別人不能輕易觸摸的世界,是每個人內心最刻骨銘心的故事。

“耿先生老家是四川的嗎?”沉默了一會兒,夏菡打破了平靜。

“不是的。”耿至行抬了一下頭,又低了下去,喉頭哽出的聲音有點悶。

“哦……”夏菡有些意外。

送走耿至行兩人,夏菡坐在辦公室裏,腦子不由自主地回想中午的情景。

在她看來,耿至行是一個不太善於觀察別人,但誠實正直的人,看得出來技術能力不錯,工作敬業,人品也可信,在工作生活重壓下,大概也是默默承受的類型。

那麼,如果這樣的人,眼睛裏含著淚光,一定是觸碰到內心最深處的傷痛了吧。

“看起來,我們短時間裏要從外部融資來解決當前困難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回公司的路上,肖啟銘有些惱火地說道,“很明顯,他們對我們並不真誠。”

“也算是正常吧,投資一家公司,他們總是要考慮周全的。”耿至行無奈地回答。

“是啊,投資公司是要考慮周全一些。”肖啟銘重複了一下。耿至行聽出了言外之意,也就不再回應。

“我們還是找韓總再溝通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爭取在時間上緩和一些,給我們一些時間,讓我們把項目完成。”耿至行岔開話題。

“你覺得會有用嗎?”肖啟銘有些不屑。

“我再去聯係一下,看能不能當麵再去爭取爭取。”

“好吧,你去試試吧。”肖啟銘情緒低落地回答。他心裏想說,本來能先按時交貨,可以簡單完成的事情,自己把自己搞得這麼被動。但他終於也沒有說出口。

回到公司,耿至行和韓總通了個電話,出乎肖啟銘意料的是,韓總答應和他們再見麵聊聊。

第二天一早他們就等在了會客室。一個多小時後,韓總過來了。

“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的,應該的,韓總您這麼忙,能見我們一麵已經很感謝了。”肖啟銘趕忙接話。

大家的話題很快就轉到產品延期交付的可能性上。

韓總的神情比上次要緩和一些,但是對於這批貨降低標準減款接收,或者延期交付,還是明確地表示不能同意。

“如果按照合同辦,退兩百萬預付款,再賠償兩百萬違約金的話,我們公司就破產了。”肖啟銘說道,“而且,實際上,以我們公司當前的財務狀況,也賠不出來。”

韓總看了他一眼,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他們破產的話,預付款和退款根本就付不出來,隻有一堆不知道是否可以利用的存貨,甚至可能就是一堆破銅爛鐵。

當初簽訂技改設備的采購合同,一方麵是因為提高產能的需求已經迫在眉睫,另一方麵是世飛在這個細分領域裏麵有明顯的技術突破,並且也做了兩個樣機,順利完成了測試。市場上也沒有同級別可替代的競爭供方,所以世飛作為單一供方,就直接下了訂單。但因為是新產品采購,為了加強責任意識,保證出貨安全,他們在條款上也做了比較完善的約定,世飛一方也表示完全有信心按時完成。

之後事情的發展嚴重偏離了原先的軌道。世飛公司不能按時交貨,給他們公司也帶來了危機。正在他為這個事情焦頭爛額、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家之前有過聯係卻沒有合作過的廠家找上門來,表示他們能夠提供性能一致的設備。盡管他知道國內製造業的模仿速度驚人,還是很難相信這個時候會突然出現一根救命稻草,來解他的燃眉之急。

他馬上安排技術部經理去對方公司進行了實地考察,對方迅速提供了兩台樣機進行測試。出乎意料的是,兩台樣機都能達到應用要求,更令他驚喜的是,對方未雨綢繆,後續設備的安裝進度已經接近尾聲,速度快到簡直就像是為了這筆單子而生。

韓總的內心十二分的慶幸,一方麵是化解了他當前的燃眉之急,另一方麵,從采購的角度來看,他當然希望重要裝備不是單一供方,隻有一家供方對自己是被動的。

所以,當下韓總的心情確實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對待世飛的態度,也就相對緩和了一些,沒有了履行客戶合同的巨大壓力,他麵對世飛的語氣也不似先前那麼責難。

“我明白你們的意思。這樣吧,我在公司總經理辦公會議上提議一下,看看怎麼樣來處理這個事情,盡量減少雙方的損失。當然我們也希望你們吸取教訓,繼續努力,把產品做好,爭取以後繼續合作。”韓總爽朗地說道。

“肯定的,我們一定會努力的。”耿至行急切地表態。

“但我也做不了主,還是要總經理辦公會議來決定。到底結果怎麼樣,我會讓采購經理告知你們的。”

離開韓總辦公室,肖啟銘的心情非常糟糕。他當時選擇和耿至行合作,看上的就是耿至行的技術能力和做事認真的態度。但現在這個做事認真,明顯是不懂通融、不知進退了。明明可以把信息壓下,先行交貨,把事情延後緩慢處理,現在卻把事情推向了風口,把自己推到了懸崖邊,順便把他架到了火上炙烤。

肖啟銘的資金全部來自他父親的支持。父親二十多年來,當過油漆匠,做過家具廠,都沒賺到什麼錢。後來在一個中鐵公司同學的幫助下,開了個五金工具店,在同學的工地上承包點電燈電線電纜的施工工程。酷暑中,嚴寒裏,都在高山間隧道裏忙活,不是大太陽下臉曬得黑紅,就是冬天裏寒風吹得雙手皸裂,賺到的是真正的辛苦錢。每次看到父親在同學麵前那種不自覺的諂媚神情,跑前跑後地端茶遞水,肖啟銘的心裏就有一種不適。這個錢就這樣打了水漂,實在是無顏見家人。雖說父親也不會過分追究,但首戰即敗,這個令人氣餒的結果是他不能接受的。

留下這麼大一個坑,以後做什麼都是個障礙。

車間裏的安裝工作仍在進行,兩個人都心知肚明,裝配幹的都是無用功,但誰也沒有勇氣來終止生產。

過了幾天,耿至行收到一個快遞。

打開快遞,是客戶發過來正式工作函件,經過總經理辦公會議的討論,他們決定暫緩違約款的賠償要求,但要求世飛在一個月內退回預付款。如果一個月內不能退回,則一並恢複對違約款的追償權利。

接到函件,耿至行馬上找到肖啟銘商量。

“現在賬上隻有八十來萬,我和其他客戶溝通了一下,最近能回到的款最多也就四十來萬,我四處找朋友借了,朋友那邊東拚西湊,還能湊個二十多萬。這樣即便是不付任何材料款,缺口還有六十萬。但馬上要發的工資需要三十多萬,並且可能會有急需要付的材料款,要維持公司運行,當前至少還有一百來萬的缺口,你看你這邊還能再想想辦法嗎?”

肖啟銘看著耿至行,有些為難地說:“本來我這幾天也在四處想辦法,但沒想到我家裏出了一個大事。”

“家裏怎麼了?”耿至行神情緊張地問道,顯然是擔心肖啟銘的家人罹患重疾,或者突發意外。

“我爸的工地出了個安全事故,家屬一直在鬧,賠償金額也比較大,我爸最近也在焦頭爛額地籌錢賠償,否則工地停工,工期延誤,後麵又會生出一堆麻煩事情。”

“哦。”耿至行稍稍安了下心,好在不是他最擔心的。

“那是需要及時處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耿至行說道。

“前幾天我爸就一直在給我打電話,想讓我這邊想辦法,解決他那裏的問題。”

“聽下來事情也很嚴重,那你爸需要多少呢?”

“很嚴重,好幾個人受傷,都在醫院急救室裏。醫藥費已經花掉好幾十萬了。”

“家屬已經開始鬧著要先賠償一部分了。”肖啟銘絞著手指,繼續說道:

“我爸這幾天一直想讓我從公司這裏先周轉一部分回去。隻是當前這個狀況,我實在不好意思開口的。”

“哦,的確有點棘手……”耿至行頭都大了,真的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啊。

“你看能不能把公司賬上的錢先給我爸救救急,我讓我爸寫個條子,當作借款,一旦周轉過來馬上還回來。”

“不用不用,這是哪裏話。哪裏需要你爸來寫借條,我們之間,哪裏需要這些。”耿至行急忙說道。他心裏有一萬個自責,如果自己工作不出問題,也就不會讓肖啟銘這麼為難,他感覺無顏麵對合作夥伴。

“要不你讓你爸那邊再堅持兩天,我們這兩天也都再想想辦法,實在沒辦法,那也就隻能……隻能這樣了。看能湊出多少,你先拿走多少。”耿至行說道,心想著走一步算一步吧。

本來他的心中已經有千鈞之石,在努力地支撐著,然而重壓之下,忽然發現腳底下以為堅實的土地原來是嘎嘎作響的冰麵。

這個冰麵隨時就會裂出一條大縫,吞噬一切。

這幾天,耿至行每天和融資公司、信用貨款、資產租賃公司打上無數個電話。肖啟銘倒也沒追著問,但耿至行每次看到他,都陷入深深的內疚中。原本是希望能給他貢獻些價值,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失責讓他蝕了本。

看到車間的員工,他心裏也深有歉意。他曾經希望,因為自己的努力,能夠把員工帶上一個更好的平台,如今卻把他們推到一個一切清零、從頭再來的境地。

而對於客戶,他更覺得無地自容。努力在技術上尋求突破創新,目的就是給客戶提供更大價值,也給自己帶來價值。沒想到客戶給了他最大的信任,他卻給客戶帶來這麼多的麻煩。

肖啟銘這些天也是徹夜難眠,他知道,他在與時間賽跑。如果跑輸了,那他的所有投資,也就泡湯了。

這天中午,耿至行先後收到了兩家投資公司的郵件,暫時都沒有通過對他們的投資。當前聯係的投資公司中,隻剩下夏菡所在的一家公司沒有明確答複了。

當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肖啟銘時,肖啟銘毫不掩飾失望的眼神。

耿至行說:“我最近也一直在聯係小額信用貸款的事情,暫時還沒有找到。不過,你爸那邊的事情也著急,你先從賬上劃二十萬過去,留著點發工資的和當前急需要處理的備用金,先頂過幾天再說。”

肖啟銘猶豫了一下,說道:“那好吧,我和我爸說一下,讓他那邊也再頂頂。”

耿至行走後,肖啟銘把一個個人賬號發到了耿至行的手機上,能提二十萬,也是減少二十萬的損失。

發完賬號,他忽然想起夏菡。盡管她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沒有投資意向,但如果降低條件呢?也許會有更多可能吧。所謂病急亂投醫,情急之人,隻要有一絲機會,都是不想放過的。他給夏菡發了個短信,征得同意後,他撥通了夏菡的電話。

“肖總,您好。”夏菡稍有些意外,因為之前一直是和耿至行對接,沒有和肖啟銘單獨聯係過。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這邊實在是有點急事,所以想和您商量一下。”

“嗯,您說。”

“我父親是做高速路橋配套工程施工承包的。最近工程隊出了一個比較大的安全事故,好幾個工人受傷,醫療費用已經付了好幾十萬,後續治療費用、賠償費用不少,我父親現在急需要資金處理事故。”

“哦?”夏菡電話裏有些疑惑。

“我在世飛公司,當時投資了一百八十萬,這幾年發展得也不錯,技術和市場都在提升中。隻是出了這檔子事,我現在急需用錢,哪怕損失一些。不知道您朋友圈子裏有沒有合適的投資人,願意受讓我的股份。公司總體情況還是不錯的,我這邊實在是沒辦法了,所以才走到這一步的。”

夏菡有些意外,合夥人爭取外部投資的時候,按理都是緊密合作的,突然有人撤資,顯然不是好的消息。

“這樣啊,我向圈子裏的朋友打聽一下。我們公司原本也有後續跟蹤的安排,要不我抽個時間去一下你們公司,我們見麵再聊?”她問道。

“好的,這個事情有點特殊,暫時還請你不要和耿總提起。拜托了。”肖啟銘補充道。

“我明白的,沒問題。”

過了兩天,夏菡如約來到世飛公司。世飛所在的小昆山鎮,乍一看很容易和江蘇的昆山市相混淆。其實昆山市境內並沒有哪一個山叫作昆山,而小昆山鎮中心,有一條平原街,平原街的邊上有一座山峰,便叫小昆山。

東漢年間,小昆山地屬吳郡,即現在江蘇區域。梁代,從吳郡分出信義郡,又從信義郡分設昆山縣,縣治就設在小昆山集鎮。唐天寶年間,把昆山縣的縣治遷到了今江蘇昆山市所在地後,這個地方就改名為小昆山。可以說,鬆江的小昆山鎮是昆山市的名稱來源,隻是行政變遷,漸成當下的格局。

夏菡到後,按流程與重要的合夥人以及公司骨幹逐一單獨地做了交流。

“耿總,你們最近是不是經營上有什麼問題?”因為在企業戰略、經營理念、競爭優勢這些方麵雙方已經有過多次交流,所以這一次夏菡就直接切入當下的實際困難。

耿至行有些吃驚,不過他也沒有回避。他覺得不適合隱瞞,實際上也隱瞞不了,就把目前遇到的訂單退款情況和她原原本本地說了。

“也就是說,你們當前急需要支出兩百萬元退款?”聯想到肖啟銘之前的那通電話,夏菡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對的。”耿至行回答。

夏菡沉默了好一會兒,疑惑不解地問道:“我記得你在項目路演的時候說過,你們是有核心技術的,而且領先優勢比較明顯,為什麼現在其他廠家能夠比你們完成得又快又好呢?”

“這個我確實沒有想到,之前也沒有聽到相關的同行資訊,可能是我消息太閉塞了。”耿至行直著身坐在椅子上,有點像彙報作業。

“你上次提到,你們的優勢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麵?”夏菡輕輕轉動著手中的鋼筆。

“一個是機械結構設計上有優勢,我們工程師這兩年做了好多次升級換代研發。另外,我們也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完善控製程序,這個是需要相當的技術實力的。”耿至行認真地說道。

“你知道另外一家是什麼公司嗎?他們會不會是一家很大並且很有實力的公司,早就在布局研發了,隻是你們不知道而已?”夏菡問道。

“應該不會。就目前來說,這個市場還是比較狹窄,如果大公司有類似產品,我們應該能夠了解到的。聽客戶的意思,是他們的後備供方,提供了兩個試樣機器。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家公司同時做了批量的產品準備,緊急情況下能夠供應上去,解了客戶的燃眉之急。”耿至行低著頭自顧自說道。

“不過這也給我們減輕了很大的負擔和壓力。如果客戶因為我們的失責不能完成訂單的話,我真的是無地自容。現在這個情況,雖然不是我們供貨,我們也產生了很大的損失,但至少客戶的損失沒有了,總體來看,還是損失最小化了。從這點來說,我還真心地感謝他們。”耿至行看了夏菡一眼,又低下了頭。

“不過我相信公司還是有機會的,客戶給我們留了點餘地,說明他們也是希望我們能做好的。”耿至行昂了昂頭,看著夏菡,很認真地說道。

“唔……我知道了。謝謝你。”夏菡若有所思。

夏菡看著耿至行走出會客室。許是長時間在電腦前伏案工作,或者心理壓力太大,耿至行整個身形顯得精神不振,背影有些無力,又有些執拗。

她想起郭叔叔對實業的評價,小微製造業確實是磨礪人心。夏菡有三分欽佩,也有少許同情。

隨後,技術部經理走了進來。這是一個身材瘦小的年輕男子,戴著一副眼鏡,顯得有些拘謹。

顯然,他對公司的前景頗有信心,當談到對公司主要領導的看法時,說道:“純粹從技術的角度看,我覺得耿總本人才是一位優秀的技術人員。公司裏原創性的開發基本來自他的思路,產品遇到疑難問題時,最終也是送到他那裏解決,公司的專利,基本上也是他的發明。”

“是嗎?技術型領導對產品研發會比較支持。他對技術工作應該是很投入吧?”夏菡點了點頭。

“是的。不是一般的投入。有一次我們遇到一個技術難題,耿總買了四五本專業書籍,在一周內就把相關的知識點都啃了下來。有天一大早,我剛到公司,他就把我叫到辦公室,手上的筆記本密密麻麻地寫著五六頁,他一頁頁地把解決難題的思路、方案和步驟告訴了我。後來聊天提到這件事,他說那個技術難題是在睡夢中突然想到的方案,醒來後他馬上細化了一下,結果還真的是把困難都解決掉了。卡住我們一個多月的難題,最後耿總在夢裏找到了解決方案。”

“人真的會在夢裏解決問題嗎?聽起來好像有些不可思議啊。”夏菡有些詫異。

“別人聽起來可能會覺得不可信,但我是相信的。苯的化學結構,不也是凱庫勒受夢裏的啟發發現的嗎?大腦在睡覺的時候,有時候還是會保留一部分的活動區域。”

“不過,也有人說耿總這是不對的,老板應該懂炒作,做資本運營,這個我也就不懂了。”技術經理補充了一句。

夏菡不置可否,她有自己的投資思考。雖然說短線炒作擊鼓傳花,吹大泡沫貨與下家,貼錢坐大壟斷收割,各種操作手段屢見不鮮,但是對於所投入的資金,無論是失敗的損失,還是成功的壟斷,她認為當中都有太多的無效消耗,簡單來看是投資人的損失,但宏觀上依然是國民整體財富的損失,拉低了社會資源利用的總體效率。

也許這不是她這樣一個普通投資人需要考慮的問題,但是,當她有了這份理念,她做事的風格就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

更何況,對於賺快錢的人來說,炒作一番或許有其價值。但對於製造業來說,腳踏實地才是立身根本。

隨後,業務部施含薇拿著個筆記本,踩著細跟高跟鞋走進了會客室,一見麵就熱情地跟夏菡打了招呼。她二十出頭,身材纖細,一頭短發,消瘦的臉型不算太白淨,不過雙眼明亮有神,一說話眉眼都帶著笑意,看著就是一副聰明伶俐的樣子。

“耿總最大的特點?我看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能吃苦吧。”施含薇回答夏菡的問題,依舊是笑盈盈的。

“能舉些詳細的例子嗎?”

“我中專一畢業就跟著親戚來上海打工了。做了兩個月的服務員後,就跑到這家公司。剛來上班的時候,公司隻有五個人,做的單子卻很雜。前半年我都是幫忙處理一些辦公室雜務,車間裏也會去幫幫忙。後來公司經常要給客戶送一些小件貨品,耿總就讓我跟單送貨,順便和客戶對接一下。再後來,公司做的產品多了起來,我自己對跑市場也有興趣,就開始做銷售崗位了。我是最早的專職銷售人員。

“不過,遇到有意向的客戶,還是要耿總親自出麵,因為涉及技術溝通,我和肖總都談不清楚。每次坐公交車,耿總都會挑普通車坐,因為比空調車便宜一元錢。在快餐店吃飯,他會先幫我選好套餐,然後他自己永遠是最便宜的那個套餐。”說話間,施含薇的笑容始終都流溢在眉眼之中,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

“創業不易啊。”夏菡感慨道。

“那時候公司人少,我們在工作之餘聊天,也都比較隨意。有一天早上,我看耿總灰頭土臉的,衣服領口袖口也有點臟,就順口調侃了一句,昨晚跑哪裏野去了,把身上搞得這麼臟。公司裏其他人也笑著調侃他。結果他紅著臉給我們解釋,前一天淩晨四點起來,先騎自行車趕早班公交,坐火車到南京,在那邊坐公交到客戶那裏,辦完事情再一路公交回到火車站。回到上海時已經半夜兩點鐘,回公司方向的公交車都已經停運了。打車太貴,為了省錢,就在火車站鋪上幾張報紙,睡了一晚,直到早班公交開行,才趕回公司。

“還有一次經曆,我也印象深刻。那次是我聯係了山東一家單位,從火車站下來後,還要坐兩個多小時的大巴到一個縣城。當時我們坐上的大巴車,是一輛過境車,大半夜把我們放在高速口就開走了。那個高速口離縣城還很遠,半夜三更,黑燈瞎火,我拖著個行李箱,耿總拖著一個樣品箱,整整走了一個多小時,才走到那個縣城有燈光的城郊,搭了輛三輪車進了城。

“我當時心裏很不好意思,因為行程都是我定的,車票也是我買的。不過耿總沒有說過一句責怪的話,反而一路照顧我的情緒和體力。還好我也是農村裏長大的,從小農活幹得不少,這點苦不算什麼。”

夏菡看了她兩眼,麵前這個小姑娘看著身形小巧,骨子裏著實透著一種結實勁兒。

“你覺得兩位股東有什麼不同?”夏菡問道。

“考慮問題的方式不太一樣吧。耿總更關注把事情做好,他認為事情做好了,賺錢是附帶產物。肖總是目的性比較強的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要把能不能賺錢作為第一要務來對待的。”

施含薇說著,自個兒又笑了起來:“這樣看起來,兩個人算是完美搭檔了。”

夏菡笑了笑:“是啊,工作中可以互補,這樣對雙方都是一種提升。”

“不過,我也覺得,合夥做事,真的比找對象還難。”施含薇補充了一句。

“為什麼這麼講呢?”夏菡問道。

“我隻是覺得,嘻嘻,隨口一說而已。”施含薇含混地笑著說。

夏菡心想,施含薇說得沒錯,合夥人一起創業,最難的也許不是個性能力上的互補,而是三觀的統一吧。

“你覺得公司的管理體係怎麼樣?有專職的企業管理人員嗎?”夏菡問。

“目前暫時沒有,公司現在的氛圍近似於大家庭,什麼事情都是好商好量的。但我覺得這真的是問題。你的寬宏,可能換來一些人的自律,也可能換來一些人的不以為然,甚至偷奸耍滑。”

夏菡點了點頭,盡管這個女孩子看上去一臉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樣子,內心還是頗有想法的。

“你是業務人員,在外麵接觸得多,你們公司最近這個單子的事情,你有什麼看法嗎?”夏菡問道。

“說實話,我挺吃驚的。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個事情,這個事情對我們的打擊是很大的。”施含薇停頓了一下,眉眼中的笑意不見了,說道:“我覺得吧,這真的是太不巧了,或者說,太巧了。”

夏菡結束工作,已經到下午四點多。她從世飛離開,出了工業園區的大門開上高速路口。距離世飛越來越遠,心裏的疑慮卻一層一層地加深了。

“這個公司的技術實力,到底有沒有競爭壁壘呢?又是什麼樣的公司,能夠這麼巧合地接上這個單子,而且相關要求那麼精準吻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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