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抱歉!”
地鐵站的保安室內,剛才那三個保安一字排開,向蘇牧鞠躬道歉。
先前他們不由分說將蘇牧給硬拽到這裏,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一個,直到調查監控發現蘇牧是見義勇為的人,才意識到鬧了個大烏龍。
“對不起,我這群蠢貨部下給您添麻煩了。”保安隊長也跟著低下頭。
蘇牧覺得很無語。
難道自己長得很像壞人嗎?
想到這裏他低頭看了看……
好吧,他現在這身臟兮兮的打扮的確與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但這不是沒有辦法麼?若不是——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那對不靠譜的父母。
“行了,你們也是為了抓壞人嘛,”蘇牧大度地說,“既然沒有事,那我就去搭地鐵了。”
“呃,您不需要我們賠償什麼嗎?”
“算了算了,我很忙的,還等著趕車呢。”
擺了擺手,蘇牧從保安室出來。
遭了……
等他出來之後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忘了什麼。
【皮箱!】
之前被那三個大漢撲倒的時候皮箱掉在了地上,那三人又急吼吼的,拽著他就勁直到了這裏。
希望還在原地……
急忙趕回去,等車的人早就換了一批,至於他那個棕色的大皮箱也不見了蹤影。
繞著候車椅來回轉了幾圈,他終於束手無策地癱在椅子上,一臉沮喪。
【怎麼會這樣……皮箱丟了的話,我來這裏還有什麼意義?】
弓著背捂臉,他心煩意亂。
對了——監控!
他之所以能洗脫嫌疑就是因為保安調查了這裏的監控,也就是說,隻要去找那群保安的話,就可以知道是誰拿了自己的皮箱。
蘇牧原本陰霾的心情瞬間敞亮起來。
又恢複了鬥誌。
想到就做,蘇牧一下子抬起頭,剛起身要去保安室,臉卻直直撞上一個硬硬的東西。
什麼?
捂著鼻子往後仰了仰,一個棕色的大皮箱引入眼簾。
“你的。”
銀白色垂耳短發的女生把皮箱舉到他麵前,輕聲說。
她的眼眸很亮,很清澈,偏棕的瞳色中透出一種灰橘色,又隱隱帶著一絲亮金。
蘇牧被這雙奇異的眼睛吸引了。
他不記得有哪個民族是灰橘色的眼睛,便猜測是這個女生的眼睛太明亮了,從而給人“灰橘”的錯覺。
【以前隻以為‘眼睛明亮’是形容詞,沒想到真的有……】
“不要?”
女生歪了歪頭,問。
掛在脖子上的心形鎖輕輕晃動。
她的聲音還是那般空靈,沒有一絲多餘的感情。
蘇牧反應過來,有些害羞地撓了撓頭,從女生手中接過皮箱。
——畢竟別人好心把皮箱還給自己,自己倒好,盯著對方一陣猛瞧。
還了皮箱之後,銀發女生轉身就走,如同兩人最初相遇那般,沒有一絲拖遝。
蘇牧趕緊跟了上去。
他記得這個女生也是在等16號線的地鐵。
“那個,你是從剛才就一直在等我吧?”蘇牧說。
這不難推測。
當時這個女生就在自己旁邊坐著,等蘇牧從保安室回來之後等車的人又換了一波,如果這女生要走的話早就該走了。
也就是說,為了替蘇牧保管皮箱,她一直等到現在。
【和冷淡的外表不同,是個熱心腸的人啊。】
半晌之後,女生輕輕點頭。
“真是謝謝你了。”如果這個皮箱丟了,蘇牧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女生又輕輕搖頭。
似乎在說“沒有關係”。
看上去應該是個內向的人。
蘇牧想。
直到此時,他才有機會用餘光細細打量這個女生——
她的個子很小,比蘇牧矮一個頭,上身套著件略顯寬大的外套,外套下擺露出一小截裙子,給人一種暖融融很可愛的感覺。
與厚厚的上半身相反,她兩條腿直接暴露在空氣中,筆直勻稱,像兩根直立的筷子。
上下對比鮮明,倩麗又不失清純。
蘇牧發現她還斜挎著一個小包,小包被撐得脹鼓鼓的,從半撐開的開口看去,能看到快要擠出來的許多巧克力包裝袋。
【這個女生,是有多愛吃零食啊。】
女生平視著前方,狹長的睫毛時不時扇一下,似乎沒有察覺到來自身旁的視線。
隻是睫毛扇動的頻率漸漸頻繁。
眼珠子也偶爾瞥向旁邊的蘇牧,又很快擺向另一邊。
她縮緊了懷抱。
懷裏的零食袋發出輕微的響聲。
“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蘇牧問。
女生沒有說話。
微微低下了頭。
——這低頭的幅度若不仔細觀察的話根本察覺不到。
此時16號線的地鐵過來了,當車門打開的瞬間,銀發女生便摟著自己的零食低頭跑了進去,找了個距離門口很遠的位置坐下。
蘇牧進來後看向那邊,兩人視線觸及到的瞬間女生立馬扭過頭,鬱悶的蘇牧隻好在門口的位置上坐下。
【好像……被討厭了。】
有件事蘇牧沒有察覺到。
地鐵站其他線路上都有很多人候車,可16號線除了剛開始已經走掉的一批,此時上車的人寥寥無幾。
但他沉浸在與女生的尷尬中,沒有意識到這點。
地鐵上的廣播播報接下來的終點站是“桃源中學站”,車廂內的十幾個人全都坐到了位置上,要麼玩手機,要麼看書,要麼和蘇牧一樣在觀察其他人。
其中一對雙胞胎十分顯眼。
她們穿著很時尚的衣服,頭發純白,一個劉海挑染了一簇粉色,而另一個則是淡藍。
姐妹倆盯著蘇牧竊竊私語,還發出清亮的笑聲,隨後又衝這邊揮了揮手,似乎是在打招呼。
蘇牧禮貌的笑了笑。
心裏卻吐槽兩人的裝扮。
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紀,卻又是染發又是穿那麼“古怪”的衣服,連肚臍都露出來了……
【想不到國內也有這種年輕人啊。】
蘇牧老氣橫秋的感歎。
他在國外小鎮的夜店裏時常會見到這種打扮的人,那還是他爸帶著他瞞著老媽偷偷去的。
說是冒險之後的調整。
當然每次老媽都會準確無比的找過來,露出罕見的恐怖微笑。
想到那對不靠譜夫妻,蘇牧又是一個歎息。
依稀記得,自己七歲時跟著父母出國時,那時的國人還很保守。
之後倒不是沒有回來過,事實上他還在國內的初中待過一個學期,但那是一所校風很嚴肅的重點中學,自然不可能接觸到這類型的同齡人。
他一半是感歎,一半是新奇。
倒是沒有什麼批判的意思。
畢竟——
那對仍正大光明打量自己的雙胞胎的確很漂亮,對蘇牧來說有一種不同尋常的美感。
隻是比起來,他更欣賞另一邊的銀發女生。
【銀色的頭發麼……】
北歐那邊的?
日耳曼人?
不過從臉部輪廓來看,她更有一種東方的婉約。
——大概是混血吧。
地鐵無聲的前進著,為了擺脫那對雙胞胎姐妹肆無忌憚的視線,蘇牧轉過頭,看向車窗外。
當車窗被黑暗籠罩時,他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一件幾乎罩住全身的鬥篷,兜帽下,是和母親有七分相似的臉。
俗話說“子隨母,女隨父”,這點在蘇牧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
但也因為這樣,他沒有繼承到父親高大挺拔的身材。
這是他最遺憾的事。
漸漸的,蘇牧有些乏了——自從在大使館的幫助下回到國內之後,他就急急忙忙往這裏趕路,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打了個哈欠,他想著到目的地應該還有些時間,便坐正了身子。
決定小眯一會兒。
然而突如其來的困意比他想象的還要強烈,幾乎是一閉上眼睛,意識便立即沉入黑暗中……
“唉——”
這時,蘇牧耳邊響起一陣縹緲的歎息。
但他已經聽不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