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辯：劣等生夜不歸宿說（4）

“就像我們都能看到的，這次涉案的呢，是一個名叫施銘的男生，二年級三班，”夏千夏背誦道，“姆……應該就是周坤隔壁的那個班吧，班主任好像是年級主任鄭老師，教的好像是理化生……理化生的哪個來著？”

“化學。”

尹穗星接上話茬。

“副班主任是司徒老師，負責物理；相對最擅長的科目是數學，最差的科目是化學，上學期期末考試的全級分位數是0.862，屬於分數偏低的類型。”

“嗯……0.862，確實是差強人意呢。”

“沒想到你們對差生的包容度還這麼高啊……”

“人各有才，其實沒什麼絕對的差生吧，”夏千夏把袋子裏的最後一枚泡芙放在嘴邊，“至少這是我的觀點，我是這麼認為的就是了。”

“這樣嗎……”

但不管怎麼說，0.862這個數值也實在是夠誇張了。

所謂的“分位數”，換句話來說，就是如果把全年級學生的分數從高到低排列，排在那個“施銘”前麵的學生占多少的意思，而0.862，其中的含義自然是全年級900多人中，有差不多86.2%的人成績都比他好。

僅僅隻有14%左右的學生和施銘處於同一梯隊，即使夏千夏下意識地用“分數偏低”做修辭，在大部分老師眼裏，他也早已經被掃入“劣等生”的範圍了吧。

也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夏千夏把空空的泡芙袋子放到一邊，正準備再找包薯片來開，忽然瞥見隔壁桌子上服務生送來的蛋撻，馬上又興奮地跑開，去前台要菜單點甜點去了。

我也正好趁這個時間多翻翻資料，免得等會兒夏千夏回來繼續討論的時候無話可說。

話又說回來，手上這摞資料，關於施銘的部分還真是出乎意料地詳細。

“尹穗星學姐你，真是什麼都找得到啊……”

“我什麼都沒找，隻是在找資料庫而已。”

“資料庫……？”

“比方說這次，負責任的班主任會詳細歸檔學生資料。”

“誒……”

“‘判案需要，請拜托給我所有對對方有利和不利的情報’——以這樣的方式，對鄭老師說了。” 尹穗星推了推眼鏡。

“哦哦……！”

這麼說來，真正無所不知的並不是尹穗星，而是施銘的班主任了。

關於學生的什麼情報都能保留下來，立刻提供給學生會，還真是個不得了的老師啊。

“說是這麼說……”

說是這麼說，這位鄭老師提供的資料也未免有點兒詳細過頭就是了。

連惡性錯題和代表性錯題都有，什麼“潔廁靈的有效成分是_潔廁靈_”（順帶一提，據我所知，正確答案應該是鹽酸）之類的……而且說是“所有有利和不利的情報”，實際上根本就是以各種不利的情報為主，不過想來施銘本來就是個差生，會有這種結果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說是如此，”

尹穗星輕敲著桌子上的數獨題，接過了我的話茬。

“比起提供情報，似乎確實更適合被稱之為‘攻訐’或‘彈劾’嗎。”

“我、我也沒這麼說啦，再說這根本就不可能吧……”

“隻是無心推測，沒有惡意。”尹穗星又用筆敲了敲鏡框。

“原來是隨便猜猜而已嗎……”

正說著，店門口就出現了兩個穿著循禮中學製服的學生，不過並不是尉遲語嫣和周坤，而是精神麵貌可以說是和他們倆截然相反的另一對男女。

兩位同學，一位是留著波波頭，稍微有點兒發怯的女生，另一位是板寸頭一臉正直的男生。兩人在門口遲疑半晌，沒過一會兒就發現了夏千夏，夏千夏也發現了他們，一邊端著手裏的大盤蛋撻，招呼著“過來過來”，一邊就衝著我們這邊跑了過來。

“莫萬花，李源！快來快來！”

又是優雅到可以用攝像機拍下來當淑女教程的坐姿，以及如果要當教程就絕對得馬上剪掉，絕對不能留下來的落座之後撒歡似的擺腿。夏千夏一邊拍打著桌麵，一邊示意兩位趕緊過來。

看來他們倆應該就是案件所指的證人沒錯了。

“非常感謝兩位同學配合學生會的工作，我們不在會室裏聽證，你們也稍微隨意一點就好啦～話說施銘沒和你們一起來嗎？”

“那個，施銘的腿傷了，走不快嘛……”被稱作莫萬花的女生局促的笑了笑。

“姆……我也注意到腿傷了是沒錯……”

夏千夏一邊吃著蛋撻，一邊從路過的服務生那裏又要來一份菜單，遞到兩位證人同學的麵前。

在一陣“不用了”和“沒關係，正常開支讓441記賬上就行了”（話說怎麼又扯上我啦）的推諉中，莫萬花和李源最後還是沒答應點飲料，夏千夏也就隻能一臉遺憾地放下菜單，轉而將我帶來的零食鋪滿桌麵。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腿的情況居然那麼嚴重嗎？話說你們既然是同學就關照一下，陪他一起過來也方便一點嘛～”

“這個嘛……”

大概是感覺確實有點不好反駁吧，莫萬花稍微有點兒尷尬地偏開了腦袋。反而是一旁板寸頭的李源不屑地“切”了一聲。

“我們這都已經當證人撕破臉了，搞成這樣，完事兒了還有什麼可‘關照’的？真是莫名其妙……”

這句超級直白的話語幾乎可以說是硬砸到了大家的臉上，這下子反倒是夏千夏這邊語氣稍微有點兒不自然了。

不過好在以夏千夏的優雅範兒，這似乎也不算是啥難題。

“話是這麼說，不過一般，嗯……也不是證人主動去告的吧？配合調查遵循誠實原則，和同學關係之間的影響似乎也……姆姆姆……”

夏千夏吃掉第二個蛋撻，擦幹淨手指，側身和李源、莫萬花兩人對視了兩秒。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夏千夏金色的眸子裏忽然閃過了一絲“這下有好玩的了”的精光，就像是昨天忽然決定“考驗”我那樣。

“四十一？”

“……雖然我確實在但是還是請允許我強調一下，我的名字是司思儀，請不要順口就把我讀得像特工代號一樣。”

“舌頭沒捋順而已，441別在意嘛。”夏千夏不以為意地朝我遞來一枚蛋撻，“話說你帶筆記本沒？”

“沒帶，咋……？”

“以後要記得帶，這樣一來語嫣不在的時候也可以幫忙做記錄了。”

“呃，那尹穗星……”

“她那個隻是數獨冊子而已啦。”

“呃呃，差點忘了……”

好嘛。

不僅要記賬，偶爾幫忙處理文書和跑腿買東西，還要在秘書不在的時候客串秘書做會議記錄，這就是傳說中的功能型會計嗎。

“那就沒辦法啦，”夏千夏把視線轉向莫萬花和李源，“既然我們這邊還有兩個人沒來，關鍵人物裏的當事人也沒來，那我們也不能正式開始聽證，就隻能先聊聊啦？”

而對麵的兩位同學，一位畏畏縮縮地挪開視線，另一位不置可否地點頭。

看起來倒像是同意了，不過感覺似乎壓力很大。這倒也難怪，畢竟是幾乎要將同班同學推進深淵的事件，而且即使是人沒有到齊的現在，他們也是以兩個人麵對我們學生會的三人，或許不緊張才比較奇怪。

“那麼兩位同學的說法的話……”

夏千夏倒是不怎麼在意兩人的情緒——倒不如說她壓根就沒察覺過吧——笑吟吟地開了口。

“主要是兩個部分，一個是李源同學作為施銘的室友，目擊過施銘半夜翻出寢室，另一個是莫萬花同學，有校外的關於施銘的目擊記錄，還看到了施銘同學醉酒的模樣。大體上這麼概括沒錯吧？”

“是的。”

“嗯嗯……應該算是……”

“嗯姆姆……”

夏千夏點點頭，向我這邊隨意地一攤手，我愣了一會兒才終於意識到她是在找我要資料，趕緊把手裏的資料全塞過去，夏千夏接過資料，拍拍掌，也就繼續說了下去。

我也趕緊正襟危坐——加入學生會的第一天，是看看這位性情奇妙的會長到底有幾斤幾兩的時候了。

“嘛……按時間順序，先從李源這邊問問吧？”

“哦……？那就請問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