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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頭痛偏頭痛
就是老金

第一章 飯還是要吃的

窗外的雪不緊不慢地下著,路邊的車輛漸漸披上一層白衣,草坪上也是;有些路麵都開始積雪了,行人或車輛經過,就留下淺淺的痕跡。這大概是今年入冬以來的第三場雪,天氣預報非常準確,說好午後陰轉中到大雪,居然沒有任何遲疑。

透過落地的玻璃向外望去,雪片在不經意間更加密了。對麵大樓門口的小廣場上樹立著一顆聖誕樹,似乎眨眼之間就撒了一層白麵。工作人員還在測試聖誕樹上的彩燈,而燈光已經被大雪遮蓋地若隱若現。漂浮在城市的空氣還是有些汙濁,卻抵擋不住人們對聖誕節和新年的美好憧憬。過了這個周末,大家就完全進入聖誕節奏了。市場和公關部忙著籌備新年答謝酒會,人力資源部已經開始和部分高校接觸,其他各部門都忙著營造各自的聖誕新年氛圍;那些已經打報告休假的人,相互交流去馬代、塞班、新西蘭的經驗。

吳煒的心思正在盤算一個多月後的春節。到底是去南京,還是去蘭州過年?每年這個時候他和妻子都要圍繞這個問題展開一番討論。由於北京的房子比較小,不可能把雙方老人都接來過年,所以他們隻好輪流去兩地過年。按理說,一年去一個地方就行了,可是雙方老人每逢過年都提出各種令人難以拒絕的理由,這讓他們更加無所適從。他端著咖啡站在玻璃窗前,毫無頭緒地看著雪花飄落,獨自享受這段自我放空時間。忽然,他的眼睛腳架振動了兩下,按照他的自定義,這是公司內部郵件提醒。吳煒不喜歡那種利用骨傳導來傳遞的細微的智能語音,他更喜歡這種近似於摩爾斯電碼的振動,簡單明了,並且更加私密。吳煒輕輕地喝了一口咖啡,把視線收了回來,眼鏡掃描到他的瞳孔變化,自動開啟了鏡片投射。

信件來自公司副總裁——秦寧月,他最不喜歡接觸的那個女人,雖然他們兩人是高中同學。信件內容很短,就是讓吳煒到秦月寧的辦公室去一趟。吳煒看了看時間顯示,13時零5分。公司規定的午餐時間是12點到13點,這一個小時原則上自由支配,公司不會幹涉;事實上,公司裏不成文的規矩是11點到14點都可以就餐,隻要你不耽誤工作,不影響其他人工作。作為VR事業部的負責人,他不想跟副總去理論什麼,雖說是老同學,可人家畢竟是公司副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公司主體在10樓,吳煒率領的VR事業部是一個全新的部門,臨時在17樓辦公,去見領導一麵還要坐電梯;然而智能眼鏡的鏡片上投射出的規劃路線竟然是叫他走安全通道。吳煒知道,智能眼鏡已經讀取到信件內容,根據他行動的方向,判斷出他要去10樓和秦寧月見麵;此時,電梯集群控製係統已經把最接近他的6部電梯的運行情況實時反饋給智能樓宇信息中心,根據分析,走路成為了最佳選擇。吳煒按照提示向安全通道走去,該規劃方案已經被樓宇信息中心審核備案,監控攝像頭完成麵部掃描,身份驗證後通道門禁自動打開。吳煒開門,走下7層樓梯,再開門,拐個彎,就看到落地玻璃和百葉窗後麵站著的那個人——秦寧月。很顯然,秦寧月知道吳煒接到郵件後第一時間就下樓了,因為他的行動方案也呈現在她的電腦上。

“不好意思啊,老同學!一上班就找你。”秦寧月很客氣,還遞了一杯檸檬水給吳煒。

“沒什麼,秦總。工作嘛,應該的。”吳煒也不客氣,接過檸檬水就喝。

“別老是秦總、秦總的。又沒外人,你叫我Cindy就行了。”

其實,吳煒很煩叫她Cindy,雖說是老同學,可是關係真的很一般。但是,能進這家公司又全靠秦寧月的舉薦。都快40歲的人了,吳煒的孩子已經上小學,而秦寧月還沒結婚,連男朋友都沒有,偏偏公司上下都知道她和公司汪總關係曖昧。吳煒並不關心秦寧月的私生活,所以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溝通,平時從不主動聯係。

“大煒啊,是這麼個事。快到年底了,這一年大家都很辛苦,公司業績很出色,汪總想約公司的幾位中層骨幹聚一聚。正好今天汪總還約了一位客商,晚上就一塊兒吃個飯吧。你今天晚上總不加班了吧?”

吳煒心想,汪總請我們吃飯是假,讓我們作陪是真。陪客商應該是找幾個人靚、話甜、能喝酒的才對;找他這樣的,酒量不好,又不會吹牛,肯定冷場。他很想拒絕,尤其不想跟秦寧月一起吃飯,確實沒有私人的共同話題;孩子快要期末複習了,回家還要和媳婦商量過年的事,真心不想赴宴。可是考慮到汪總的知遇之恩,他隻好勉強答應了。

“大煒,最近頭痛的情況怎麼樣?好些了嗎?”秦寧月很是關切。

“還行吧。時不時還有一點,不礙事。”吳煒不想跟秦寧月交流個人問題。

“有事你言語,別扛著。我認識天壇醫院一位神經科的專家,要不幫你預約個專家號?”

“不用!我這情況不用去天壇,要去也是去回龍觀。”

“你看你,淨瞎說。你坐會兒吧,我馬上有個會要去參加。”秦寧月開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那你忙吧,我上樓了。”吳煒想馬上結束談話,回到自己的空間裏。

“也行。那下班的時候你到地庫等我,坐我的車一起走。”

嗯了一聲後,吳煒扭頭就走。他沒有更多心思去揣摩秦寧月和他談話的真實目的,隻是例行公事和公司副總見一麵。作為VR項目的負責人,他把全部的精力放在了技術研發上,除了每月的例會,他幾乎不會和公司高管聯係;加之他們的VR事業部在17樓辦公,和公司高管的見麵機會更少,這讓他一心沉浸於自己的空間。

吳煒把晚上吃飯的事跟老婆說了,讓她下班後幫助把車開回家。上樓還是選擇坐電梯,畢竟走17樓是很費時間和體力的。電梯門打開,幾個女孩子說笑著出來,吳煒閃過她們進入電梯。高速電梯啟動的瞬間,他依稀能感覺到重力加速度的變化,而這種變化給他帶來的最直接的感受是輕微的偏頭痛。兩個月前,他到北醫三院看過門診。當時醫生就建議他做個頭部的全麵檢查,可是工作太忙,孩子又反複感冒,他就沒心思預約檢查了。最近,他發現頭痛越來越頻繁,從半年前的每周出現發展到幾乎每天都有。頭痛的時候還帶來頭皮發麻的情況,有的時候甚至還會疼痛到脖子根。隻是他的睡眠情況、分析和記憶能力沒有任何變化,吳煒就沒有再留意。眼看著新年和春節臨近,他隻好把預約檢查的事一推再推。

VR事業部在17樓,原本那是公司租用的實驗室機房,為了加快VR產品開發,公司把一部分機房改造成了辦公區,這讓他們使用機房非常方便。今年新研發的遊戲裝備——VR手套已經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為公司帶來了非常可觀的效益,事業部的全體人員正抓緊時間,趕在新年之前向客戶提供年內最後一次固件升級。從電梯出來,就可以看到3個實驗室,1號是通用實驗室,2號是測試VR設備的,3號實驗室最小卻最神秘,隻有公司的汪總和副總秦寧月可以進入;原先的CTO張大銘也是有權限的,自從他離開後就沒有其他人可以進入這個實驗室。作為曾經的CTO,張大銘主要負責AI開發,不知道什麼原因和汪總鬧翻後,自己帶著幾個親信離開公司創業去了。吳煒就是在張大銘離去之後不久經秦寧月的推薦進入公司。原先公司的AI研發暫時沉寂了,VR開發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突飛猛進。不過張大銘團隊留下的AI作品——春麗2號,仍然在使用。吳煒曾經仔細研究了春麗1號和2號,深深讚歎張大銘的研發實力。春麗1號的AI水平僅僅停留在智能對話方麵,春麗2號已經可以實現簡單的情感交流。即使沒有對話,春麗2號也可以通過觀察人的麵部表情和一些肢體動作來判斷對方的內心變化。吳煒一直希望把春麗的AI模塊整合到VR設備裏麵,從而在虛擬競技類遊戲中增加用戶的額外體驗。隻是他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和汪總交流這個問題,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在今天晚飯的時候嘗試一下。

窗外的雪不緊不慢地下了幾個小時,到下班的時候停了。根據公司的要求,沒有特殊原因不能加班,下班前要注銷登錄,關閉設備,鎖定個人權限;所以公司上下都有準點下班的習慣。吳煒查看了一下固件修改進度,基本上可以趕在聖誕節發布,這讓他倍感輕鬆。收拾好東西就去地庫。

找到秦寧月的車,吳煒發現她已經在車裏等。他拉開後門正要上車,秦寧月卻招呼他到副駕駛坐。吳煒隻好把包放在後座,然後坐到副駕駛位上。車開出地庫,地麵上積雪不少,上麵鋪滿各式的車輛行駛痕跡。由於北京市嚴格控製車輛行駛,五環之內不允許傳統燃油車輛進入,三環以內隻允許純電動車輛行駛,所以路麵的清潔程度越來越好。近3年,北京市政府投入大量資金改造供暖係統,主城區全麵實現電供暖,隻有周邊少量農村還在使用傳統的燃煤鍋爐取暖,冬季的大氣汙染也得到有效控製。盡管是一個下雪天,天空顯得比較陰鬱,但是空氣中不再堆滿霧霾。

吳煒打開收音機,正好聽到整點新聞。官方宣布,城市智能化取暖三年攻堅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效,全市取暖小鍋爐淘汰工作推進順利,剩餘小鍋爐將在一年內全部拆除,北京將成為全國首個全部實現智能電取暖的城市。緊接著一條消息,六環以內的公共建築和家庭分布式儲能工程已提前半年完工,這項覆蓋1500人口的重大工程曆時近5年,加上在昌平、順義、大興、房山已經建成的4座大型儲能電站,使得北京成為繼上海之後全國第二個滿足人均儲能超過30kWh/天的城市。在完全切斷外界電力供應的情況下,城市儲能可以滿足3天的正常用電,嚴格控製下,可以延長至15天,如果算上建築物光伏發電的補充,最長可以延續到20天。記者興奮地介紹,明天將在人民大會堂的新聞發布會現場帶來進一步報道。

秦寧月把收音機切換到收費HIFI音樂頻道,車內響起了約翰施特勞斯的《春之圓舞曲》,樂曲輕柔而明快。聽著音樂,秦寧月和吳煒聊了起來。從孩子上學到春節回家,吳煒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腔。忽然,秦寧月話鋒一轉,問到:“大煒,你覺得汪總這人怎麼樣?”吳煒感覺很突然,在這個時候聽到這樣的問題,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還不錯。隻是平時接觸不多,不好評價。”吳煒一直覺得汪總是個很神奇的人,以前是搞生物醫藥的,還有發明專利;在公司經營非常順利的時候突然轉手賣了,全身心投入到另一個全新的領域,召集一批人手搞人工智能,現在又把精力拓展到VR方麵;從白手起家到身家過億,完全就是一個商業奇才和技術奇才的合體。從平時開例會的情況來看,雖然汪總的本行不是研究AI和VR,但是他總能把握這個領域的前沿,而且還能提出很多獨到的見解;就這一點,足夠讓吳煒佩服。當然,吳煒說的是實話,汪總平時很少出現在公司,經常在世界各地,不是開會就是參加各類論壇;因此,員工和他見麵不多,公司日常事務基本上由秦寧月一手打理。近一年的時間,吳煒和汪總的見麵機會都是公司例會,況且汪總不是每次都參加,這讓吳煒很難對汪總有一個全麵的評價。

“這倒是的,我們公司上下百來號人,平時都很少有機會見他麵。我有時候隻好到他家裏彙報公司的業務。”秦寧月歎了口氣,說:“結果公司上下還覺得我是他的情人,你說我冤不冤?其實,我連他家臥室什麼樣都沒見過。”

吳煒不太清楚秦寧月這番話的意圖,隻好一言不發,繼續聆聽。

“汪總知道你是我的同學,所以好幾次征求我的意見。看得出,汪總對你是很欣賞的,也很器重。”秦寧月轉頭對吳煒報以微笑。

吳煒內心之中是感激汪總的,畢竟在他失意到底,甚至打算舉家離開北京的時候,汪總接納了他,而且還給了充分的信任,把公司的VR事業部全權交給他。這之中有秦寧月的功勞,是她向汪總推薦了吳煒。所以,吳煒從不和其他人談論秦寧月,避免在無意間傷害了她。秦寧月這樣單身又風姿綽約的女子,本來就不缺乏話題,吳煒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汪總吃飯有什麼講究嗎?或者是有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吳煒突然發現這是自己到公司之後第一次和汪總一起吃飯,趕緊先問個清楚。

“沒什麼特別的。我經常要陪他和客商吃飯,他一向不拘小節,不會為難客人或者我們自己人。就是有的時候,酒多了話也會多。不過他不勸酒,跟他一起喝酒沒壓力。”

雖然是下班高峰,但是配備了駕駛引導係統的車輛能從道路交通指揮中心接收實時路況信息,從而規劃出最合理的通行線路;秦寧月選擇了自動輔助駕駛模式,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飯店。飯店靠著紫竹院,若不是門口的立體車庫停那麼多車輛,誰也想不到裏麵是個吃飯的地方。院門口牆上鑲嵌了“玲瓏”二字,走進去竟然別有一番天地,有假山、水池,頗有江南私家園林的韻味。跑堂送菜的服務生都是一身古裝打扮,看見秦寧月和吳煒,熱情的招呼著:先生、小姐裏麵請!回廊不是很寬敞,但是兩人並排走也不顯局促,地麵鋪的都是青磚,和朱漆的廊柱、以及粉牆黛瓦渾然一體。廊簷掛了許多小燈籠,都寫著“玲瓏”二字,讓人感到非常的精致。吳煒隨著秦寧月穿過一道門,一轉身又是一進院子,院角有兩株臘梅,枝頭黃花在婆娑的燈影下傲雪綻放。院子中間有一石桌,邊上四個石凳;石桌和凳子上麵積了一層雪,看起來十分素淨。對著石桌,有一間屋子,門口廊柱掛了黑底燙金字的圓匾,借著燈光,看到上下兩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門廊上方匾額書寫著“了一齋”。吳煒跟著秦寧月徑直而去,門口服務生看到,趕忙撩起門簾。

跨過門檻,吳煒進到屋裏。屋子不大不小,正中放著一個圓桌,配八把椅子,每個座位前都是青瓷的餐具和象牙白的筷子。左邊是一個四折的花格屏風,透過屏風可以看到一個長的案幾,上麵擺放著紙墨筆硯。案頭一個紫銅色的香爐,幾許香煙繚繞,一聞就知道是檀香;案幾後麵靠牆的多寶格上有書籍、卷軸和玉器古玩。中堂一幅字,是非常寫意的草書,看首句是李白的詩“日照香爐生紫煙”。右手邊用燈光和藤藝打造了一個懸空隔斷,透過隔斷可以看到牆上的國畫有山水、花鳥,其中一幅橫軸的山水畫,看樣子是西湖景色。雖說是山水,但是畫麵中人影閃動,樹影婆娑,顯然是一幅電子動感畫作。畫麵還題了一首詩作:

十裏煙波十裏灘,晚霜遍籠玉皇山,

三潭昨日印明月,今夜鐘聲已悄然。

油紙傘,斷橋邊,素貞不見誤翩翩,

寶石山下燈依舊,遠眺雷峰人未還。

八把太師椅分設在三麵,配四個方幾,可供客人喝茶聊天。燈光微黃卻不昏暗,顯然是從梁上向四周照射反光形成。從微微晃動的窗簾可以判斷,房間裏用了隱形空調,這樣既不破壞整體氛圍,又可以確保室內溫暖如春。屋子裏能隱約聽到悠悠的古琴聲,既可以讓人放鬆身心,又不會影響正常交談。吳煒知道,這種燈光音響效果都是基於體感反饋係統運行的。

汪總正和一個女子坐在那兒喝茶,看到秦寧月和吳煒進來,他起身招呼他們。吳煒給秦寧月讓了座,把兩人的外套掛了起來,剛坐下,門外就有人送了一壺茶進來,汪總呷了一口茶,向他們介紹這個女子。

“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首都師範大學的梅教授,梅曉嵐,專攻比較語言學;學貫中西,彙通古今,是當今國內語言研究領域的青年領軍人物。寧月,你應該見過她吧?”汪總不是很確定地問到。

“是的,汪總。上個月,我去你家彙報工作的時候,和梅教授有過一麵之緣。”秦寧月顯然記得很清楚。

“你看我這記性啊,快跟我的頭發一樣,消失在歲月中了!”汪總拍著自己的腦門,似乎有點自責,然後說到,“這是我們公司的副總,秦寧月,負責公司日常事務。公司上下全靠她打理,沒了她,我們公司就轉不起來啊。”

兩個女人相視一笑,都知道汪總接著要介紹吳煒了,她們自然也把目光投向他。

“這位呢,是我們公司的吳總。”汪總把手一抬,向著吳煒。

吳煒躬身示意,卻覺得汪總這麼介紹他有些唐突,一時又不好發作。

汪總似乎想到什麼,轉頭問秦寧月:“寧月啊,下午董事會的決定你給吳總說了嗎?”

“還沒呢,汪總。等你親自宣布啊!”秦寧月把問題還給了汪總。

“好吧,趁著吃飯前的時間,我先宣布一下。經過我的提名推薦和公司董事會的研究,決定任命吳煒先生為本公司的CTO。下午我已經簽署文件,即刻生效。”汪總很鄭重地看著吳煒。

也許幸福來得太突然,吳煒一下子愣住了。

“這樣,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給你們說明一下。”汪總似乎沒有察覺到吳煒的驚詫,繼續說道:“梅教授很快就會加入我們的團隊。如果一切順利,元旦過後梅教授就會進入我們公司,我希望她能帶領AI事業部,這個事會在下一次會議上討論。我建議吳煒擔任CTO之後繼續負責VR事業部。秦總在大銘離開之後,一直兼顧AI事業部,非常辛苦,等梅教授來了之後,你就可以一心負責公司的日常事務了。”

秦寧月雖然知道吳煒提任CTO的事,但是她和吳煒都沒想到汪總會在飯局前宣布梅曉嵐加盟公司如此重要的公司人事決定。

莫非有什麼玄機?秦寧月心中暗暗道。雖然她這大半年來兼顧AI事業部確實非常疲憊,多次和汪總提出把AI事業部交給其他人,但是現在請來的卻是一位語言學方麵的教授,多少讓人有些費解。另外,涉及到人事,而且是部門負責人這麼重要的人事問題,汪總居然沒有和她這個副總提前商議,多少讓秦寧月有些不快。但是,秦寧月絲毫沒有把這種困惑顯露出來;相反,還輕輕舉起茶杯,微笑著向梅曉嵐示意,歡迎她的加入。

汪總推了推眼鏡,繼續給秦寧月和吳煒介紹道:“梅教授和你們還是半個老鄉呢,她是上海人,但祖籍是南京,你們以後在公司有的聊了。”說完這些,汪總話鋒一轉,和他們聊起這個吃飯的地方。

“這地方不錯吧?我很多年前來過,隻是個喝茶的園子,還有些破敗。沒想到去年整修一番,竟是如此雅致。據說,這裏原是明朝一位官員的私宅。此人出自江南望族,少年得誌,進京趕考,高中之後入了翰林院。但是後來仕途不順,最終沒有成為尚書,更沒有入閣。但是他內心深處又渴望有一番作為,退隱此處,隻希望離天子不遠,有朝一日能夠起複。可是直到他雙鬢斑白,也沒有任何消息,於是把自己的書齋改名為“了一齋”,算是終了他宦海浮沉的一生。之後,這座宅子幾易其主,北京解放之後被政府接收,後來破四舊的時候,已經是個倉庫了,改革開放之後才逐步得到修繕。現在這個老板,是一位澳洲華人,專門做餐飲的,很注重裝修的格調和品味。牆上這些字畫都是當代名家的作品,上百萬呢。我來這兒吃過幾次,環境確實優雅,鬧中取靜,別具一格。”

三人聽汪總介紹完這個酒店的來曆,紛紛點頭。

汪總抬手一看表,時間已近7點,他放下茶杯,自言自語了一句,“潘總差不多該到了吧?”說著,他自顧自起身往門口去,秦寧月、梅曉嵐和吳煒也都起身,屋子裏的燈光逐漸變亮。

“汪總,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院子裏傳來一句非常平靜的話語。

汪總等人剛走到門口,就看到院子裏一行三人在服務員帶領下向“了一齋”走來。為首一位中年男子,個頭不高,披著一件黑色大氅健步而行,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女的端莊典雅,落落大方,男的身形偉岸,英姿颯爽。

“潘總駕臨,有失遠迎!裏麵請!”汪總在門口親自恭迎,把三位客人迎了進來。

賓主雙方謙讓了兩個回合,汪總還是在正中間的座位坐了下來。雙方入座完畢,各自介紹。吳煒這才知道這位潘總原來是“潘氏工業集團”的總裁潘東嶼,隨行二人分別是集團的HR周美彤小姐和他的司機小劉。他沒想到,今天居然是和世界500強的老總一起吃飯,內心頗有些忐忑不安。

“汪總果然慧眼獨具,能把梅教授招致麾下。周經理,我們要學著點啊。”

潘總這話讓秦寧月有些意外,似乎這位梅教授已經深得潘總賞識,隻恨無緣共事。一位首都師範大學的語言學教授,居然能讓潘總求賢若渴,秦寧月一時也想不明白。剛才汪總在介紹“了一齋”的時候,她已經悄悄搜索了梅曉嵐的簡曆,除了學術方麵的內容,其他信息一片空白。

“潘總是業界巨擘,這次北京的分布式儲能項目,您的公司提供了23%的電池組,位居7家企業之首。近年來,貴公司的反式多晶矽技術把西域沙漠戈壁變成了巨大的發電場,碳基耐磨軸承又徹底解決了大功率風電機組的穩定性難題。這兩項關鍵性發明為國家的清潔能源發展提供了重要的技術支撐。我倍敬仰至極啊!”汪總一通猛誇,席間氣氛明顯提升了許多。

“我跟汪總算是神交已久,經常在一些會議上見麵,但是一直沒機會坐下來聊聊。本來是明天上午在人民大會堂出席新聞發布會,結果南方大雪,我的航線沒批下來,隻好臨時改坐高鐵到北京,正好能趕上汪總的飯局,多有打擾了。”潘總頓了頓,繼續說道:“今天汪總請我吃飯是正事,本來不該談生意。不過既然來了,我們就不必兜圈子了。你提的合作方案我已經看過了,我還是傾向於現金收購股份,合作成立公司的事以後再議吧。你看如何?”

“行!您是業界前輩,能得到您的提點,已經是我們公司莫大的榮幸!”汪總對於潘東嶼的建議很滿意。

“另外,我覺得5億美金太少了。既然梅教授都到你們公司了,我就再加5億!”

“好!果然快人快語!我汪雨庭代表公司全體員工感謝潘總和潘氏集團的大力支持!”汪總顯得非常興奮,同時示意秦寧月去拿合同。

雙方在電子合同上確認了具體金額及收購股份數量,加蓋公司的數字戳記和雙方法人的生物印記,合同立即生效,兩份正本自動存入了秦寧月和周美彤的電腦。

汪總開了一瓶50年陳的牛欄山二鍋頭以示慶賀,雙方淺嘗小酌,一頓飯不到一個小時就結束了。潘總三人起身告辭,汪總等人送別之後也各自離開。

吳煒坐進秦寧月的車裏,車輛已經偵測到二人都喝了酒,但是酒精含量並不高,於是切換到自動駕駛模式。

“我先送你回去吧?”秦寧月問道。

“不用,你送我到積水潭那兒,我坐地鐵回去。”

“沒事兒。現在還早,你又不加班。難得我送你一回,你就這麼不待見你老同學啊?”秦寧月似乎有點不開心了。

吳煒不便多說,點了點頭,在車載係統上設定了自己的地址。他回憶著剛才短暫的飯局和那個10億美金的合同,一切是那麼突然。他料定汪總和潘總的合作是雙方多次磋商的結果,但是從他們口中說出又是那麼雲淡風輕。他難以體會,也不願意去體會,因為稍一多想,隱隱又感到一些頭痛;隻好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聆聽車內音響放送的曼妙樂章。

晚上8點的北京熱鬧非凡,即使外麵還零星瓢著雪花,依然擋不住人們喜迎聖誕新年的歡快步伐。秦寧月提出請吳煒去喝茶,他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吳煒在喝酒的時候,感到了一絲暢快。也許是今天汪總任命CTO帶來的興奮,讓他感覺不到原先的頭痛。但是走出“玲瓏” 幾步,一陣冷風灌進他的脖頸,仿佛有一根細長的針順著脊髓進入了他的腦子,他又感到了頭痛。他難以說清疼痛的具體位置,似乎也沒有固定的位置。其實,疼痛並不是很劇烈,但是這種鈍刀割肉的感覺更是難以忍受。有時候,他更期望徹底的疼痛,把他的腦袋撕裂,然後可以清楚觀察一下是什麼東西讓他這麼痛。

“你還好嗎?”秦寧月看到吳煒一路上一言不發,又是眉頭緊鎖,很關切地問他。

“還好還好。就是有些頭痛,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吳煒答應著,試圖去對抗這種疼痛;然而越是對抗,越是讓他難受。他努力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聽著音樂慢慢放鬆,頭痛倒逐漸減輕了一些。

“我幫你聯係天壇醫院的馬主任吧?抓緊時間去看看。反正公司最近沒有特別的任務。你已經是CTO了,沒必要這麼拚命加班,還親自調試程序。”

“那麻煩你明天把馬主任的聯係方式發給我吧,我先和他聯係一下,預約個時間。”吳煒不再拒絕秦寧月的好意。

“你看你,老同學還總是這麼客氣。”秦寧月看到吳煒似乎頭痛略有緩解,也放心了。她回想起19年前,高中同學有6人考到了北京,雖然不在同一所大學,但是彼此經常走動,一起去慕田峪爬長城,去頤和園劃船,去玉淵潭看櫻花。大學畢業之後,大家都讀了研究生,2人離開了北京,2人先後拿到了國外的offer,就剩她和吳煒一直在北京生活,隻是彼此少了聯係,直至後來斷了音訊,連吳煒結婚都不知道,直到去年春節回南京同學聚會才了解到一些情況。她和吳煒的人生軌跡非常相似,19歲之前都在南京,高考之後又來到北京生活了19年。高考是他們的轉折點,卻把他們同時轉移到了北京。他們的生活印記已經牢牢地刻畫在兩座都城。然而在萬千人群中,他們又是極其普通的兩個個體,有著不同的生活方式和彼此獨立的社交圈子。從同學到同鄉,再到現在的同事,他們隻是被命運擺弄的兩顆棋子。在外人看來,她貴為公司的副總,集美貌、智慧和財富於一身,卻沒人能體會她的孤獨和落寞。她當年的男友,也是吳煒的死黨,曾經對她山盟海誓,卻在拿到offer之後遠走高飛,杳無音訊。她知道吳煒為什麼總是躲著她,是因為不想在無意間提起那個人。雖然她是心理學博士,但是這個心結至今也沒有解開。

車子走走停停,自動駕駛模式在城市道路上非常柔和,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吳煒住的小區門口。吳煒拿著包下車,剛說了謝謝要轉身,秦寧月終於忍不住開口說:“大煒,你要是有他的消息,方便的話告訴我!”

吳煒聽到這話,一下子就明白了這個“他”指的是誰。

然而,他確實沒有消息。

這個死黨出國之後甚至連一封電子郵件都沒有發過,之前在國內使用的社交軟件內容也不再更新。吳煒得到的消息還是從別人口中轉來的,他又結婚了,這次是他導師的女兒。頭一次的離婚官司,他不僅沒賠錢,甚至還分到一些財產。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聯係過吳煒,吳煒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隻是覺得年少時候的友誼終究抵不過現實生活的衝擊。他很淡然,再說兩人之間也沒什麼君子約定,散夥就散吧。可是,當秦寧月開口之後,吳煒感到心頭一震,他開始體會到秦寧月這麼多年來的不易。他不知道如何去寬慰這個外表堅強、內心柔弱的女同學。他點點頭,表示答應,然後轉身消失在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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