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她跟著索卓到了朵雅家。還未走近,遠遠就聽到女人悲痛的哭泣聲,蘇瑾聽了,心中也不由有些悵然。
來的路上,索卓已經大致跟她說了朵雅的情況:為人善良樂觀,與阿大一起長大,算是青梅竹馬,在大夥眼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甚至連雙方家長都已經默許了,嚴格意義來說,這次婚禮隻不過是一次形式罷了。
她小心地聽著,也不插話,心裏又默默為這樁悲劇添了一絲同情。待進了朵雅家,隻見本就狹小的“山廟子”裏,擺著一根一人多長水桶粗細的樹幹。
朵雅家人看到索卓和她進來,起身朝他們施了一禮。她回了禮,索卓引導她朝那樹幹走去,近了一看,原來樹幹中間鑿空,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名女子。
雖說從山穀跌落時,臉上刮傷了不少,因時間關係,原本光滑細膩的皮膚上也已經開始呈現暗紫色的屍斑,但這依舊掩蓋不了女子素麗的麵容,像極了她“朵雅”的名字。
“走吧”,一旁的索卓輕輕提醒道,“讓他們好好安靜一會”,她會意地點點頭,又低聲與朵雅家人道別,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回去路上,索卓在跟她說接下來的時間安排,她因想著朵雅之事,也沒認真聽,冷不丁地問索卓:“從這裏到發現朵雅墜崖的地方,需要多長時間?”
“按照正常速度,大概十分鐘吧”,索卓有些疑惑,但還是回答道:“怎麼了?”
“沒有,我隻是奇怪”,她歪著脖子想著,繼續說道:“為什麼她會在大婚當天,獨身一人上山。”
索卓頓了一頓,然後解釋道:“朵雅愛花,按照朵雅家人的說法,中午時分她出了門,很有可能是想采些野花裝飾下新房。”
她點點頭,若果真如此,著實有些惋惜,當即也不再多問。二人回到阿大家,自知大夥心情沉重,便草草吃了飯,各自休息。
第二日,索卓早早起來給馬棚裏的布瑪添了草料,見阿大一家還沒有起來,又幫忙燒開了水。忙完一切,這才轉到一旁的一間蓋著獸皮臨時搭建的“山廟子”前。
他在外麵站了一會,然後清了清嗓子,輕輕問道:“蘇瑾,你起來了嗎?”
山廟子裏麵沒有回聲,好一會,才傳來她慵懶地回答:“剛醒,準備起來。”
她一覺醒來,隻覺頭疼得緊。昨夜從朵雅家回來,心中五味雜陳,既感歎命運不公,又覺得世事難料,在床上輾轉良久才睡著,這會大清早被索卓喚醒,確實有些朦朧。
“起來便好,一會我要出去一趟”,索卓頓了一頓,又朝她繼續說道:“朵雅今天下葬。”
聽到這,她連忙起身穿了衣服,草草收拾了一番,又簡單用過早餐,就急急和索卓出了門。
山路崎嶇,兩人走了十幾分鐘,來到山腰處一片空地上,空地上已經圍滿了人,昨晚看到的那根巨大樹幹,也早已經放置空地中間,前麵還擺了一些清酒和食物。
她回過頭,看到不遠處雙眼通紅的阿大。阿大一襲黑衣,步履輕薄,有些踉踉蹌蹌般走上前去,又從懷中掏出一串手鏈,輕輕放到朵雅身旁,小心把朵雅的衣服整理了一番,怔了一怔,又緩緩落下淚來。
此情此景,讓在場不少人都忍不住動容。待朵雅家人和一眾親友都一一上前拜別後,她也跟著索卓走上前施禮,見朵雅最後一麵。
朵雅依舊美麗動人,此刻就像熟睡一般,靜靜躺在樹幹內。她不忍再看,愈發覺得心中難受,便轉過身去。
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隻是當時環境使然,她一下子又想不出來到底哪裏不對。
待在場所有人都拜別後,朵雅的父親,一個頭發已經有些發白的老人,用手拍了拍仍在低聲哭泣的阿大和朵雅母親等人,又轉身對旁邊的四個年輕後生道:“抬去吧。”
那四個年輕後生聽了,連忙拿了一塊木板把朵雅蓋上,又取了兩根粗大繩索把樹幹纏綁結實,再用木棍從兩側穿了抬起,徑直向不遠處的兩棵大樹走去。
到了樹下,四人小心地把朵雅放下,緊接著就有兩人匆匆躥上了樹,在樹上小心地搗弄著什麼。
她看得疑惑,隻見樹上的兩人用隨身攜帶的彎刀把樹左右側的枝幹折斷,又用粗布做的麻繩分別拴在兩邊的樹幹,做完這一切,兩人才回過頭來招呼站在樹下其餘眾人,示意已經準備妥當。
樹下這時已有另外前來幫忙的二人,四人合力把棺材直立起,又與樹上的兩人相互呼應把棺材舉起,樹上兩人連忙在棺材前端鏤空部分穿過一根碗大木棍,並將其橫架於兩樹之間,再用麻繩綁住木棍。
固定好一切後,底下四人齊齊撤力,抽身從棺材下麵出來,那樹根做的棺材則直直吊在中間,她這時才恍然大悟。
素聞有些地方實行風葬,即用柳條編一個棺材或選一段粗樹幹,鑿成空穴,將屍體置於內,將其架在樹上或用一橫杆搭在兩樹的樹杈上,把棺材吊在橫杆上,一年後再埋在土中,想來與這也屬同一派別。
一切妥當後,眾人紛紛散去,各自歸家。阿大悲痛不已,又無可奈何,隻依舊呆呆立在原地。索卓念他情深意切,也不再打攪,自行和蘇瑾回了家。
日子就這樣過了兩天,索卓與阿大告別,準備回家。阿大一看也沒法繼續挽留他和蘇瑾,低頭沉思了一番,索性便與他二人同去。
索卓自然高興,認為阿大出去走走也好,又連忙讓蘇瑾收拾東西,一切妥當後三人這才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