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軟禁在靜思院的日子,陰冷漫長。
我的身體日漸虛弱,“貞潔蠱”轉移而來的反複折磨,常常讓我疼得無法下床。
守在院外的幾個小廝丫鬟,大約是得了老夫人或林婉如的授意,言語間對我這個失勢的“夫人”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他們常常在院門口高聲談笑,故意將蕭景辭和林婉如如何恩愛纏綿、將軍如何體貼入微、林婉如又得了什麼新賞賜的話語,一字不落地傳入我的耳中。
“聽說了嗎?昨兒個將軍又宿在婉夫人院裏了,婉夫人說夜裏腿抽筋,將軍親自給她揉了半宿呢!”
“可不是嘛!將軍現在啊,眼睛裏就隻有婉夫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哪還記得這個院子裏關著的晦氣玩意兒!”
“哼,一個苗疆妖女,還妄想當將軍夫人?如今落得這般田地,真是活該!”
“就是!聽說她那滿頭白發就是玩蠱遭了反噬,指不定哪天就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
這些刻薄的言語像是一根根細密的針,紮在我早已麻木的心上。
而更讓我痛苦的是,每當他們繪聲繪色地描述蕭景辭與林婉如的親密時,我體內的“貞潔蠱”便會準時發作,那萬蠱噬心、撕裂骨髓的劇痛便會如約而至,將我拖入無邊的黑暗。
我隻能死死咬住嘴唇,任由冷汗浸透衣衫,身體在劇痛中痙攣顫抖。
每一次發作,都像是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好在,這樣的日子似乎快要到頭了。
林婉如即將臨盆,或許是顧及著即將出世的孩子,蕭景辭近來去她院裏的次數少了些,“貞潔蠱”的發作也漸漸平息。
我的身體雖然依舊虛弱,但總算能勉強下地行走。
時機到了。
我強撐著身體,從藥房的暗格裏取出那個裝著天山靈芝的錦盒。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錦盒,準備用它煉製解除生死蠱的藥引。
然而——錦盒裏空空如也!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我。
怎麼會?!我明明將它藏得好好的!
我衝出房門,抓住守在院門口打瞌睡的小廝,聲音因急怒而顫抖:“我放在屋裏的天山靈芝呢?!誰拿走了?!”
那小廝被我嚇了一跳,睡意全無,見是我,臉上立刻露出鄙夷的神色,懶洋洋地甩開我的手:“什麼天山靈芝?沒看見!夫人還是老實待在院子裏吧,別整天疑神疑鬼的!”
“說!”
我猛地提高聲音,眼神冰冷如刀,那小廝被我眼中的寒意懾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
“是......是將軍......”
他嚇得後退一步,結結巴巴地說道,“是將軍......前幾日派人來取走的......說是......說是婉夫人身子虛,要臨盆了,需要這靈物......熬湯滋補......”
熬湯......滋補?!
我不顧身後小廝的驚呼和阻攔,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跌跌撞撞地朝著主院的方向奔去。
眼前的景象,再次將我打入深淵。
蕭景辭正坐在床邊,手裏端著一隻精致的白玉碗,小心翼翼地吹涼了碗中的湯藥,然後一勺一勺地喂給斜倚在床頭、滿臉幸福嬌慵的林婉如。
林婉如看到我闖進來,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和挑釁,故意往蕭景辭懷裏縮了縮,嬌聲道:“景辭,你看,妹妹怎麼來了?她......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看到這一幕,我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如同無數隻毒蟲在我的五臟六腑裏瘋狂啃噬。
我知道,“貞潔蠱”又一次發作了,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我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住,隻能死死抓住門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蕭景辭顯然沒料到我會突然闖進來,他放下碗,皺起眉頭,臉上滿是不悅:“沐傾城!誰讓你出來的?!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強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天山......靈芝......呢?”
“靈芝?”
他愣了一下,隨即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目光。
“婉如臨盆在即,身體虛弱,太醫說用靈芝滋補最好。我便......拿來給她熬湯了。”
“熬湯了......”
我慘笑一聲,笑聲淒厲如同鬼魅,
“嗬......嗬嗬......將軍可還記得,當初向我索要靈芝時,我說過它有何用處?”
蕭景辭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閃過一絲心虛,但很快又被強硬所取代:“我當然記得!可如今婉如和孩子更重要!不過是一株靈芝,你再忍一忍!等婉如生下孩子,我再......”
“再忍一忍?”
我打斷他,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聲音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將軍可知,沒有了天山靈芝的後果?”
“我說你,你先權且忍耐一下。”
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甚至覺得我在小題大做,“大不了......待婉如生產後,我再尋其他珍稀藥材補償你便是!”
補償?
我氣急反笑。
沒了天山靈芝,無法解除生死蠱,真正會承受萬倍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是他蕭景辭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