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清冷禁欲的盛景珩不知發了什麼瘋,不眠不休的要了我三天三夜。
第四天我拖著綿軟的身體到公司找他時,聽見他和發小們在議論我。
「我說珩哥,要論牛逼還得是您!那麼漂亮的女朋友也舍得拿出來讓艾滋病患者玩三天三夜?」
男人輕嗤一聲:「女朋友怎麼了?她既然喜歡歧視特殊人群,那我就讓她嘗嘗親自伺候艾滋病人是什麼滋味兒!」
辦公室裏的恭維和調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哎珩哥,你怎麼確定陶阮一定能染上艾滋病,萬一白忙活呢?」
提問人被揍了一拳,伴隨著悶哼聲,男人無情的話給我判了死刑。
「你當我跟你一樣沒腦子?倆人我都喂了過量的催情藥,完事後我還抽了那男的一管血注射給陶阮了,雙保險。」
男人話音剛落,我一時沒站穩,手中的驗孕棒連同我的自尊一起掉在地上。
原本是要來告訴他,我懷孕了的。
「珩哥,你再給大家夥兒講講,親眼看著自己女朋友跟別人一起,什麼感覺啊?」
「得了吧陸宇,珩哥不知道你小子憋什麼屁,我還不知道?」
「你不就是想知道陶阮是不是人如其名,真的那麼軟嗎哈哈哈哈......」
盛景珩不耐煩的打斷:「行了,這次就當讓她長長記性,這事兒以後都別提了,要不然別怪我翻臉。」
原本微笑著聽他們說話的蘇晶晶,此時擠出兩滴眼淚。
「對不起璟珩哥,都怪我......」
男人剛泛起的愧疚瞬間消失:「不怪你晶晶,都是她自作孽!」
一牆之隔的我,看著手臂上的針孔,大腦一片空白。
三天前,盛景珩手捧玫瑰在醫院門口等我下班。
燭光晚餐,鮮花沐浴。
氣氛旖旎時,向來古板的男人竟扯出一根紅絲帶蒙住我的眼睛。
我驚訝之餘,又暗自期待。
即便過程中感覺男人有些反常的粗魯,也不敢喊停,生怕敗了他的興致。
昏昏噩噩三天,醒來瞥見空空如也的垃圾桶,我忽然想起上次也沒有戴。
測過後,果然中招。
擔心這三天的沒輕沒重傷到肚子裏的寶寶。
懷著忐忑又欣喜的心情,想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告訴盛景珩。
可是,天堂與地獄之間,僅有短短15分鐘。
強忍著淚水,腳步虛浮的走出公司,抵達醫院感染科檢查。
等結果時,手機震動一聲:陶醫生,48床病人情況危急,速來!
我抖著手將口罩戴好,直奔科室。
急匆匆趕到時,我還未站穩,就被一個巴掌扇倒在地。
「啪!」
這一下使足了力氣,我腦袋瞬間一陣轟鳴。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蘇晶晶便揮舞著手中的檢查報告單厲聲質問我:
「陶阮醫生!你感染了艾滋病還來醫院做什麼,病人抵抗力都低,被傳染了你擔的了責嗎?!」
「平時就見你沒有什麼醫德,現在還故意跑來傳染艾滋病,你也太惡毒了吧!」
周圍很快聚集起了一圈人,對著我指指點點:
「我說陶醫生今天怎麼捂這麼嚴實,得了這種病,要是我我也沒臉見人。」
「陶醫生平時看著挺正經一人啊,沒想到私下裏玩這麼花,早知道我爸做手術,我就給包個大紅包了,沒準兒還能順便玩她一下呢。」
「這種賤貨給200都多了,興許還能讓你在手術台上玩她呢!」
「趕緊離這種臟女人遠點吧,興許身上還有別的什麼臟病呢......」
周圍人鄙夷的目光幾乎要將我壓垮,一旁蘇晶晶的臉都要笑爛了。
我捏緊了手指,從地上爬起來,剛要解釋。
人群後走出一個人,將我的話堵了回去。
「行了!」
「陶醫生,誰也不能保證你沒有危險,今天的事就是你的不對。」
「別在這強詞奪理了,丟人現眼!趕緊跟我過來辦公室。」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盛景珩,我明明還沒有說話啊,那些人對我的汙言穢語難道他聽不到嗎?
男人瞪了我一眼,讓我不要再不識好歹,說罷便粗魯地把我扯進了辦公室。
蘇晶晶在他背後衝我聳了聳肩,嘴角揚起挑釁的笑。
2
進了辦公室,盛景珩隨手把我扔到沙發上,還拿出紙巾擦了擦手,好像我是什麼臟東西似的。
等他終於清理完,才鄙夷地看向我:
「陶阮,回家休息一段時間吧。」
他作為醫院負責人,確實有這個權利,可是......
我捏起那張自願離職書,顫著嗓子問他:「盛景珩,你以什麼理由開除我?」
說好聽點是自願,其實就是開除,還是不給任何賠償金的那種。
盛景珩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嗤笑一聲,看白癡一樣看著我:
「陶阮,你不會認為你得了艾滋病,我還要繼續留你在醫院吧?」
「讓你自願離職,已經是給你體麵了,別說別的了,趕緊簽了吧!」
說著,他將筆丟到我身上,生怕跟我產生一丁點的肢體接觸。
從今早到現在,發生的事讓我一直處於驚恐之中。
但現在,我竟反常地平靜下來,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戀愛七年,我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
我們剛在一起時,盛景珩剛接手家裏生意。
那時私立醫院不被認可,我為了幫他,幾乎住在了醫院。
白天坐診,晚上研究病例,沒有空擠出時間來,也要去周邊社區做義診。
可現在,他卻恨不得趕緊將我踢走,生怕我這個老鼠屎壞了醫院的名聲。
多說無益,我自嘲一笑,在紙上落下名字。
快要走出門口時,身後才傳來盛景珩施舍般的聲音。
男人好像心情很好:「好好養病,最近別出門亂跑。」
「無論別人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他這話聽起來無比真誠,卻讓我笑出了眼淚。
親手將我送入地獄的人,還要以拯救者的姿態站在我麵前,太好笑了。
我生怕再聽見那些流言蜚語,逃命般跑回家。
推開門,屋子裏還殘存著甜膩的惡心味道,不斷提醒我發生在這的荒唐事。
我發了瘋似的將床單被罩狠狠撕碎,砸碎了所有能砸的東西。
最後,無力地趴在馬桶上,幾乎要把胃嘔出來。
手機叮咚響個不停。
科室群裏,同事們在祝賀蘇晶晶榮升為主治醫師。
原本掛著我照片的牆麵,迫不及待的換上她的職業照和介紹。
我想起來,蘇晶晶本就是醫學畢業,回國後是盛景珩讓她在我手下做護士。
「陶阮,這是我鄰家的小妹妹,照顧不好我可唯你是問。」
話裏雖是調侃,卻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威脅。
於是,我成為了她的貼身保姆,小到給她送衛生巾,大到醫鬧時替她挨打。
男人趕到後無視我臉上的傷,緊張地把蘇晶晶摟在懷中輕哄。
隻淡淡給我一句:這是你應該做的。
後來,在第無數次加班替蘇晶晶收拾爛攤子時,新來的同事舉著手機湊過來分享:
「蘇晶晶原來是盛總的女朋友呀,他倆也太恩愛了吧!」
照片上,南市最豪華的旋轉餐廳,一對男女相互依偎,情意綿綿。
同事不知道,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盛景珩戀愛六周年的紀念日。
我後來問他,為什麼要騙我說在國外,為什麼一定要是那天?
他說,沒有為什麼,因為會讓她開心。
對我如此重要的日子,他去陪著她,會讓她開心。
平時沒有注意到的那些細節,此刻爭先恐後地湧入我的腦海。
原來一切早就有端倪,隻有我還傻傻的站在原地,相信他對我的愛。
手機還在不知疲倦地響動,我從回憶裏抽身,退出並刪除群聊。
不知什麼時候睡過去了,再醒來是被腹部劇烈的疼痛喚醒。
我沒有在意,拿起地板上劇烈振動的手機。
「陶醫生,可算是聯係上您了,樓下有一大幫人吵著要找您,居民把物業電話都打爆了!」
3
我趕緊換好鞋子下樓,剛出單元門,就被一盆雞血潑了個踉蹌。
腥臭的味道撲麵而來,緊接著就是尖銳的責罵:
「你這個臭婊子怎麼還不去死啊,虧我們還以為你是什麼好醫生,特意從外地過來找你做手術,現在我爸被你治死了,你說怎麼辦吧!」
「對!必須得給我們賠錢,起碼五百萬,要不然你別想從這活著離開!」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我明白不能硬碰硬,隻好一邊安撫一邊報警。
有人見我拿出手機,瞬間被激怒,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拿刀向我刺過來。
我本以為躲不開了,可是盛景珩不知從哪突然冒出來,將人狠狠踢開。
男人反複檢查我身上有沒有傷口,眼裏的緊張不似假的。
「沒事吧?」
得到我肯定的答複,他把我留在原地,自己去跟那幫人交涉。
回來時,我才發現他手裏提著一個黑色袋子,剛剛情況那樣危急他都沒扔下。
「給你買的魚,每次你心情不好,就想喝我做的魚湯。」
到家後,他給我放好洗澡水,然後自顧自地去廚房處理魚。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雜亂無比。
以前最忙的那段時間,盛景珩白天要同董事會的人斡旋,但晚上我回家時,桌上卻總有一碗奶白魚湯。
他會強撐著倦意同我調笑:「我們家救死扶傷的陶醫生回來了呀,快快請坐!」
廚房裏男人忙碌的身影,逐漸與記憶裏的重疊。
他這是什麼意思?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可還未等我想明白,接下來的一幕,便狠狠打了我的臉,讓我不要再自欺欺人。
桌上擺著兩副餐具,一副家用的,一副一次性的塑料碗筷。
魚身中間涇渭分明的一刀,將我們二人分的清清楚楚。
我看著他的舉動,嘴角溢出淡淡苦澀。
盛景珩有大量的醫學知識儲備,他不會不知道艾滋病不通過唾液傳染。
但是,他嫌我臟。
似乎覺得還不夠,我一坐下他便開口說道:
「阮阮,我想了一下,你還是搬出去住吧。」
「晶晶現在升職了會越來越忙,我打算讓她住過來,這邊離醫院近。」
「而且,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不適合跟人接觸,這樣對大家都好。」
他慢條斯理地挑揀著魚刺,魚肉一口沒吃,不知道要留給誰。
但我感覺那被扔出來的魚刺一定是留給我的,不然怎麼會卡住我的喉嚨呢?
「咳......」
見我的臉漲的通紅,盛景珩嚇了一跳,正要過來拍我的後背。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男人腳步停住,思考兩秒,拐了個彎徑直走向廚房。
出來時手裏提著一個飯盒:
「阮阮,公司還有事,我得趕緊去忙了,你自己去廚房找點醋喝進去。」
就這一會兒,我已經說不出話了,用盡力氣才吐出幾個字:「去醫院......」
已經走到門口的盛景珩瞥了我一眼,語氣煩躁:
「我都說了還有事,去什麼醫院!你趕緊把醋喝了就好了,怎麼就你嗓子眼兒細金貴......」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摔門離去。
腦袋已經開始發暈,我不敢再耽誤,趕緊打車去了醫院。
醫生取出魚刺後,擠著眼睛對我說:「陶醫生,你家那位今天這工作可不合格啊,該罰!」
從前我值夜班時,一直都是盛景珩給我送飯,十次有八次都是魚湯。
久而久之,盛總的愛心魚湯傳遍了大大小小的科室,無骨無刺,魚肉軟爛。
我苦笑一聲,正要道謝離開,門外風風火火跑來一個年紀稍輕的護士。
「哎!大新聞!剛才盛總竟然來給蘇晶晶送魚湯了!」
「誰不知道盛總的魚湯在哪心就在哪呀,你們說是不是因為陶醫生染了艾滋病盛總就要拋棄......她啊。」
小護士見了我一陣尷尬,旁邊醫生也連忙給自己找了點事幹。
我沒有在意,打算離開。
可還未等我走出醫院,盛景珩的電話就打來了。
「阮阮,你來醫院了?」
我點了點頭,意識到他看不見:「是。」
「那正好,我已經查清楚今天醫鬧的原因了,我在旁邊這家餐廳,你過來找我。」
4
走進包廂時,我才發現裏麵坐滿了人,全都好整以暇地盯著我看。
正當我疑惑時,有人先打斷了這片詭異的氛圍。
「今天有個患者因為你手術失誤去世了,家屬一直為難晶晶,你是不是得給個解釋啊,陶醫生?」
「就是,你就是個害人精!上次害的晶晶被傳染艾滋病,現在又要晶晶給你擦屁股,你還要不要點臉了?」
「還白衣天使呢,我看你就是個臭婊子,今天必須給晶晶道歉!」
「對!不道歉你走不了!」
周圍人起哄聲越發高漲,甚至有人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
蘇晶晶也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盛景珩看都沒看我一眼,他將一隻剝好的蝦放進蘇晶晶碗中,才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聲音如同裹著寒冰:「陶阮,道歉!」
我扯了扯苦澀的嘴角:「我如果不道歉呢?」
底下有人接話:「還敢不道歉?不道歉就把桌上的酒全部喝光!」
我掃了一眼桌上五瓶開了封的洋酒。
桌上人全都幸災樂禍地看著我,他們知道,這麼多酒喝下去要死人的。
無論我怎麼選,今天這一劫都逃不掉。
我對上盛景珩的目光。
「喝完這些,可以到此為止了嗎?」
他沒出聲,隻是淡淡的看著我,既沒阻止,也沒同意。
我歎了口氣,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拿起手邊的一瓶就往嘴裏灌。
烈酒入喉,剛被魚刺紮的血肉模糊的喉嚨,像被烙鐵碾住般生疼。
腹部也開始劇烈絞痛,下體有熱流湧出,我幾乎要拿不穩酒瓶。
盛景珩的臉色一瞬間陰沉的嚇人,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嗎?
我被侮辱,被踐踏,被他心尖尖上的人踩在腳下,他不是很樂意嗎?
意識迷離之際,我聽見男人冰冷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愛喝是吧?寧願喝酒也不道歉是吧?那你就給我全部喝光!」
「吳勇,你留在這看著她,不喝完不許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瞳孔逐漸放大,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再次醒來時,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我知道,有什麼東西從我身體裏悄悄溜走了。
醫生歎了口氣:「陶醫生,孩子沒保住。」
我點點頭,抹掉眼淚。
不顧醫生阻攔出了院,剛流產後的身體虛弱至極,到家時身上已經濕透。
推開門,裏麵的場景讓我我呆愣在原地,洶湧的紅潮幾乎要將我淹沒。
窒息前的最後一秒,臥室內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
哢噠一聲,有人推門而出。
男人譏笑一聲:「還能活著回來?以前怎麼沒發現陶醫生這麼能喝?」
「艾滋病也是出去喝酒鬼混染上的吧?」
臥室內傳來女人事後的微啞:「璟珩哥,你怎麼還不進來呀,你看你給我身上弄的全是痕跡!」
男人臉上的春風得意藏都藏不住,意味深長地對我說了一句:「別介意,我們剛剛是在大掃除......」
「哦對了,晶晶今天就搬過來了,你的東西我都扔了,她嫌臟。」
我沒有預想中的生氣,憤怒,或是悲傷難過。
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愛了七年的男人。
轉身離開之際,身後傳來男人咬牙切齒的聲音:
「陶阮!明天下午三點,晶晶的就職儀式,你不來我要你好看!」
可是,我不想陪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