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半年之後，我和整天沒什麼正經事幹的白昧昧出現在了長安城。

長安城，熱鬧得很，胭脂鋪子點心攤，畫舫遊船歌舞姬，還有太師府千金陸月儀與去年新科探花郎裴行庸的大婚宴席。

半年前，吃了靈芝的裴行庸醒來之後，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大夢，然後發現宅子裏起了一場大火，而「我」已經在這場大火裏燒成了塊焦炭。

裴行庸強忍著惡心抱著「我」分不清頭和腳的屍首哭嚎，說要為我這個未婚妻守節，終身不娶，堅決拒了公主的美意。

半個朝堂都稱讚他忠貞，他借著我的死還博了個好名聲，攀上了當朝太師家的千金。

東穆的駙馬不能做官，所以對裴行庸來說，公主哪有權臣家的千金吃香？

而且裴行庸進京趕考的時候就和太師家的千金陸月儀勾搭在了一起，拿我的死拒婚公主就是他們倆商量出來的主意。

而且陸太師肯定看不上裴行庸這樣一窮二白的窮書生，借我的死還能給裴行庸博一個不慕權貴的直名，肯定會被朝廷自詡清流的大臣歸攏，自此青雲直上，這樣兩三年後再求娶陸太師家的千金便名正言順了。

好算計！

好一對狗男女！

不過這對狗男女的算計也有了意外，裴行庸剛剛為死去的未婚妻忠貞守節半年之後，便不得不忍著旁人議論前去太師府提親了，因為陸月儀懷上了裴行庸的骨肉，肚子不等人，兩人都暗戳戳地坐不住了。

我也坐不住了。

欺人太甚！

我好歹也是一修行高深的山大王，被人這樣當成個墊腳石，用完踢掉。

我氣得就要再次衝上去擰斷裴行庸的脖子，白昧昧將我拖回來，念叨著：「因果因果，你沾了他的生死因果自己的修行可就全完了！」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得讓裴行庸明白，他招惹的是什麼東西。

我是不能沾裴行庸的生死，但是有人可以呀，這件事裏被裴行庸和陸月儀當成墊腳石的可不止我一個。

嘉寧公主那可不是個好惹的主兒。

白昧昧說，這種深宮裏寵慣著長大的姑娘，一般都嬌縱跋扈且沒腦子。讓嘉寧公主知道裴行庸算計她，那不得將裴行庸剁成一十八塊？

我信了白昧昧的鬼話，進了嘉寧公主的夢，揣起袖子儀態端莊，扮起了普度眾生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神仙，將裴行庸和陸月儀的苟且和算計全盤托出，然後佯裝感歎道：「可憐你一國公主，天潢貴胄，竟被算計至此，你先祖從前對我有恩，我實在不忍他的後人受此欺辱。」

我一邊感歎一邊暗戳戳地看嘉寧的臉色，一個驕縱跋扈的小公主被人算計，這個時候應該暴跳如雷了。

可是麵前這個長發如瀑眉眼如畫的姑娘卻麵色平靜，她甚至略思索了一會兒才想起裴行庸這個名字，淡淡道：「裴行庸？原來他還是有腦子的草包。」

我很奇怪，「你可是個公主，他這樣算計你，你怎麼能不出口惡氣呢？」

嘉寧神色冷淡，「公主有公主的不得已，裴行庸這樣的人還犯不上我跟他生氣。」她說著看向我，饒有興致，「倒是你，這是我的夢嗎？」

岔題了。

我還是點點頭，這小姑娘冷靜又聰慧，不得了呀。

嘉寧看向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無邊無際的霧氣，她問我，「這片霧，一定要有嗎？」

倒也不一定，夢是她的夢，我就是為了給自己增加點神秘感和信服度，所以才強行加了這片霧。

我訕訕地一抬手，將周遭霧氣摒散，周遭兵器琳琅滿目，赫然是在演武場。

我這才注意到嘉寧穿了一身紅衣短袍，她站起身，手持弩箭，明豔又張揚，一點都不像傳說中那個飛揚跋扈的小公主。

「好久沒來過演武場了，朝堂上那群老頑固因為我是個公主，就要把我困死在詩書和女紅上。」嘉寧珍惜地摸了摸手中的弩箭，「這觸感，真實得不像夢。」

那可不，我造出的夢，真實感能做到九成九。

嘉寧轉過頭看我，「你是，裴行庸被火燒死的未婚妻？」

「你，你怎麼知道？」

嘉寧一臉了然，「能入人夢，非鬼即妖，你為什麼攛掇著我幫你跟裴行庸報仇？為什麼不自己來？」

我咬牙切齒，「我不行，我不能動他。」

嘉寧哦了一聲，「隻有妖才怕沾人因果，所以你是什麼妖？」

啊啊啊啊啊！

我說什麼了？我什麼都沒說呀！

白昧昧快來救我啊，這個女人才是個妖精吧！

嘉寧笑了笑，「你這忙，我考慮考慮，不一定能弄死裴行庸，但是幫你出出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