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現實感知不明顯,記憶就會額外清晰。
每一次噩夢都比上一次更難醒來。
掙紮坐起身,摸摸汗濕的額頭,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什麼藥?”
我嚇了一跳。
黑暗中,一點猩紅明明滅滅。
拉開台燈,秦兆川一眼不眨地盯著我瞧:
“我問你話呢,你剛剛做夢嘴裏嘟囔的,是,什,麼,藥?”
“止痛藥,你抽血太疼了。”
我低下頭,聲音低低的。
冷嗤聲從我頭頂傳來,角落裏傳來一聲脆響。
這種騙小孩子的話,秦兆川一個字都不相信。
“你怎麼在這?”
我隻好轉移話題。
熟悉的碩大針管又出現在我麵前,針頭閃著不詳的冷光。
“媛媛難受的睡不著,醫生要給她熬藥了。”
提到秦媛,秦兆川的聲音都柔和了許多。
“怎麼,你不會以為我是擔心你做噩夢才專門守在這裏的吧?”
我苦笑一下。
我當然有自知之明。
秦兆川看到我的笑之後臉色更臭了。
下手也變得沒輕沒重。
我眉頭緊鎖,咬緊牙關不肯泄露一聲痛呼。
鮮血緩緩充滿兩大管。
他瞥我一眼,狀似不經意地問:
“這野種都死了,你那便宜老公還不出現替他報仇?”
“程霜,我看你挑男人的眼光也不行啊。”
疼痛撕扯理智,我猛咬一下舌尖,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話又重新咽回去。
“也是,能讓自己老婆賣血換藥錢的男人,現在不敢露頭也實屬正常。”
見我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秦兆川報複似的將針頭猛扯出來。
血花四濺。
他帶著一袋鮮血離開,一點晶瑩從口袋裏掉出。
被昂貴的皮鞋用力碾碎。
秦兆川走後許久,我才緩緩探身去看。
是一顆我最喜歡的,橘子味兒的硬糖。
三個月的監禁,幾百管鮮血的流失,明裏暗裏的試探,偶爾露出的溫情。
痛苦交織在一起,叫我忍不住去接近那若隱若現的燭火,汲取一絲溫暖。
卻又每次都在離得過近被燙到之後倏然收手。
我無數次的想過告訴秦兆川真相。
告訴他當年的事是我迫不得已。
告訴他奶奶病重,要喝的藥是秦媛研發。
告訴他我沒有嫁給別人,告訴他這五年來我一個人吃了多少苦,才能把我們的孩子拉扯大。
可我們之間的關係早就像那顆橘子硬糖一樣粉身碎骨。
誠然最初是我對不住他,可現在種種交織在一起。
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愛他多一點還是恨他多一點。
更何況,我摸摸那骨灰壇,觸手冰涼。
那段難熬的日子,小寶陪了我四年。
他走了,我也不想活了。
“小寶,再過三天就是你的生日,今年,就當是爸爸媽媽一起陪你過,好不好?”
每每想起小寶流著淚問我他為什麼沒有爸爸的時候,我的心都會像是針紮一樣疼。
就當是,完成小寶最後一個願望吧。
接下來的兩天,秦兆川再沒有來過。
說是秦媛病了。
醫生來一連抽走了我十管血。
小寶生日當天,我卻忽然發現骨灰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