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裴老夫人掀簾而出,眸光深沉,連忙派侍衛將他拖開。
她一拐杖敲在裴觀肩膀,邊咳嗽邊訓斥,“混賬東西,還不給沈丫頭賠罪?”
裴觀嘴角下撇,滿臉不服頂嘴:“祖母,她還沒嫁進府,就耍威風,您還偏袒和縱容?”
“我念舊情,賞她個妾的名分,紅鈴才是您正經孫媳!”
他吼得大聲,吸引一圈異樣目光,周遭響起竊竊私語。
“沒想到將門虎女,還抵不過歌妓,壓根籠絡不住夫君的心呀。”
“可不是,紅鈴流落風塵,卻品性高潔,哪是粗野悍婦能比的?”
“沈家女沒教養,五大三粗的潑婦一般,也就小侯爺不嫌棄......”
紅鈴揚起眉眼,臉上寫滿驕傲,半帶挑釁地瞥了我一眼。
她沒注意,旁人讚頌的外殼下,藏的是垂涎和玩味,我環視四周,不知她為何感到榮幸。
老夫人臉色愈發難看,圍觀眾人識趣閉嘴,紛紛散去。
裴觀頗為得意,卻發現我臉側的小道血痕,目光微滯,
“不是......知節,我隻想嚇唬你,你方才為何不躲開......”
我緊盯那支步搖,靜默不語。
老夫人歎息著囑咐:“也罷,等嫁過來,記得好生待他。”
裴觀點頭如搗蒜,我卻輕嗤一聲,知曉這句話是在衝誰說。
鬧劇結束,我拱手告辭,行至湖邊就碰上個小廝,捧上一枝桃花。
“沈小姐,這是老侯爺托我捎給您的,說是踏青禮物。”
我疑惑接過,隻見花瓣嬌嫩,枝頭還栓了一小段劍穗。
是我平日最愛的竹青色。
倒沒想到,這位纏綿病榻的老頭,我的未來夫君,還怪懂人心。
接下來半月,我都被關在家裏學禮儀,直至出嫁當天。
老侯爺沉屙病骨,由裴觀代為接親,他一襲紅袍,很早就來催妝。
外麵敲鑼打鼓,排場極大。
他隔著屏風拱手,“還請您快些,免讓父親久等。”
我遮上紅蓋頭,貼身丫鬟扶我起身,裴觀眯著眼,橫臂阻攔。
“等等,你不該伺候知節嗎?今日她表妹出閣,她為何不送嫁?”
我捏緊手帕,借袖子掩蓋,掐了掐她手心,她即刻會意,
“小姐近日悶房裏學規矩,不讓人打擾,遣我給表小姐梳妝。”
裴觀一怔,隨即釋然,“她那性子,確實該好生磋磨,叫嬤嬤仔細教管,讓她知道做妾的本分。”
“別嫁進我屋內,還鬧笑話。”
他眼波流轉,嘴角竟噙了點笑,催促道:“走吧,時辰該到了。”
鑼鼓聲轟響,紅妝十裏。
裴觀扶我上轎時,略有遲疑,“你和你表姐,身形倒是相似。”
我腳尖一頓,隻將隔簾攏緊。
他定定地盯了會兒,利落地翻身上馬,引領隊伍回府。
顛簸搖晃一路,他敲著車廂示意,“入府拜堂吧。”
拽著紅繡球,我慢步出轎,他忍不住多嘴,“你運氣倒好,你那強脾氣的表姐,連侯府正門都不配走。”
我無聲地呸了兩口,跨過火盆。
火舌跳躍,忽而刮起陣狂風,毫無征兆地撲過來,掀飛了紅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