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掐著自己的手,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小事,隻要他肯出錢救媽媽,其他都好說,卻還是忍不住為他的冷漠而痛心。
車子很快開到廠裏給我爸分配的房子那。
我爸轉頭叮囑我們:“待會兒進去了別亂說話,我剛剛坐上廠長,盯著我的人很多,我不好了,你們也不會好。”
他話裏的威脅連我都聽出來了。
我媽慘白著一塊臉,眼裏的眼淚又要流下來。
這時車子停在一棟小洋樓下,一樓的院門打開,一個穿著紅底白花連衣裙,燙著時髦卷發的阿姨開了門。
“你們怎麼才回來呢?人家肚子都餓......”
女人撒嬌的話說到一半,看到同時下車的我和媽媽時,突然變了臉色。
“牛素琴?”
我媽局促地扯了扯身上補丁落補丁的衣褲,瞪大眼睛喊出麵前女人的名字。
“喲!這是大麗?你怎麼老成這樣了?你不喊我都不敢認你。”
說著還用手在鼻子前麵扇了扇。
“媽媽,她們好臭!”
這時,寶兒一頭衝進牛素琴懷裏,言語裏是滿滿的嫌棄。
“成康,你怎麼會和牛素琴在一起,她不是和你一起下鄉的知青嗎?
我爸摸了摸鼻子,沒好氣地說:“你個鄉下婆娘懂啥,素琴她男人當年為了救我死了,她們孤兒寡母的,我不得幫著照看嗎?”
我媽捂著胸口不停地咳嗽,卻還是問道:“那你們怎麼住在一起?她的女兒還叫你爸爸?”
我爸不耐煩,摟著牛素琴和寶兒離我們遠遠的,“這不是寶兒小,經常被人欺負嗎?有我這麼個幹爹保護著她們,廠裏不會有人欺負她們了。”
一路走來的委屈,在這一瞬間終於崩塌,我帶著哭腔問道:“爸,我也經常被人欺負,二牛他們都說我是野孩子,經常打我。”
我死死盯著寶兒身上的公主裙:“我也是你的女兒,可我從來沒穿過那麼漂亮的裙子。你在喊寶兒寶貝的時候,會想起你還有個女兒在大山裏嗎?”
我爸明顯心虛了,將寶兒護到身後,“行了,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
我媽顫抖著手從懷裏掏出一雙布鞋。
那是我們舍不得做衣服,省下來的錢買的布,是媽媽撐著病體一針一線納的千層底。
她說爸爸就喜歡穿她做的鞋。
“成康,你照顧了素琴她們母女十年,該還的債也還完了,以前的事我不計較。以後我和大丫就不走了,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她說著把手裏的鞋子給我爸遞過去。
我爸卻冷著臉沒接。
倒是寶兒上前一步,搶過我媽手裏的布鞋就扔到了院子外。
“什麼破鞋!我爸隻穿我媽親自給他買的皮鞋!”
寶兒扔了媽媽親手做的鞋不說,還狠狠踢了我一腳,“爸爸隻是我的爸爸,你一個村裏來的,別想搶走我的爸爸!”
牛素琴故作柔弱,嬌滴滴假意阻攔寶兒:“寶兒別這樣,本就是我們賴在人家惹人嫌了,你快去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