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痛楚從臉頰蔓延開。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個從小教導我懸壺濟世、醫者仁心的父親。
在他看來,我爭取活下去的機會,不過是借口回國享福。
他通紅著眼睛,惡狠狠地瞪著我。
“你妹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她比你這個被我們護在溫室裏的花朵,不知道強上多少倍!”
溫室裏的花朵?我幾乎要笑出聲。
一個在我可能感染致命病毒時,親生父母隻會指責、隻會偏袒養女的溫室。
“她來非洲這麼多天,喊過一次苦嗎?叫過一次累嗎?”
“倒是你!剛來幾天就想著往回跑!你還有沒有一點責任心?有沒有一點羞恥心?”
我張了張嘴,想反駁。
可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了,發不出一點聲音。
“你要是敢現在就撂挑子回國,那你以後就別當我宋振山的女兒!”
他吼完那句斷絕關係的話,胸膛劇烈起伏著。
而我媽,立刻上前一步,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勸慰。
“振山,別氣壞了身子。為這種不懂事的孩子,不值得。”
她的目光掃過我,沒有絲毫溫度,甚至帶著一絲嫌惡。
宋婉婉適時地從我媽懷裏抬起頭,淚眼婆娑,臉上寫滿了恰到好處的擔憂和自責。
“爸爸,媽媽,你們別怪姐姐......都怪我不好,我不該那麼不小心......”
她抽噎著,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
“姐姐肯定不是想回國享福,她隻是......隻是太害怕了。”
我媽立刻心疼地摟緊了她。
“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明明是她自己撞上來的,還不知悔改,頂撞我們。”
我媽轉向我,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你看看婉婉多懂事!再看看你!真是被我們慣壞了!一點委屈都受不得!”
我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輕顫,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極致的憤怒和悲涼。
我爸也開口。
“行了,別哭了。婉婉,這事不怪你。”
他頓了頓,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宋清越,我最後說一次,醫療援助任務艱巨,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氣的地方。”
他指責我嬌氣,受不得苦,可他們為宋婉婉做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剛到非洲的那個晚上,我和宋婉婉被分配到不同的宿舍。
醫療隊的條件確實艱苦,宿舍大多是簡陋的土坯房,四壁漏風,夜晚寒氣逼人。
我的房間裏,隻有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麵鋪著一層薄薄的涼席,硬得硌人。
每次翻身,骨頭都像是要散架一般疼痛。
而宋婉婉的房間呢?
那簡直是這片貧瘠土地上的奇跡。
牆壁被細心地用布幔遮擋起來,雖然依舊簡陋,卻多了幾分溫馨。
而床上,鋪著厚實的床墊,上麵是嶄新的粉紅色床單和被套。
床邊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梳妝台,上麵擺放著她帶來的各種護膚品。
他們說,婉婉從小在孤兒院受苦,要補償她。
所以,最好的房間,最舒適的床鋪,都理所當然地給了她。
而我這個親生女兒,就活該睡硬板床,活該忍受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