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暮沒解釋,隻是掛了電話,麻木的在原地坐了許久。
她好累,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想嫁的,從來都隻是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隻有自己的梁肖寒。
可是,那個人已經消失了。
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兩人的婚禮就要到了。
但他每天都忙著在醫院陪向冉,仿佛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而阮暮也像是十分貼心,從來沒有主動提起。
直到婚禮前一天。
她忽然打了個電話,梁梁肖寒約去了兩人高中學校的教學樓天台。
“怎麼突然想來這兒?”
梁肖寒一邊抱著她上樓,一邊問。
阮暮神色很淡:“明天就是婚禮了,想回來看看。”
她故意忽略掉提到婚禮時他的僵硬,仿佛從未察覺。
推開天台的大門,梁肖寒才發現這上麵居然還擺著一張圓桌,上麵有牛排,還點著蠟燭。
阮暮靜靜的看著這熟悉的地方,“梁肖寒,還記得嗎,當初,你就是在這裏跟我告白的。”
那一年,18歲的梁肖寒把她堵在天台上。
“你不是說,我捉滿一百隻蝴蝶才答應跟我在一起嗎?我做到了。”
說完,少年笑著扔出自己的書包,從裏麵放出無數鮮豔的蝴蝶。
在一陣盤旋的蝴蝶,他顫抖而又鄭重的吻住她。
“暮暮,和我在一起,我會愛你一輩子。”
也許是也回憶起了從前,梁肖寒的目光愈發溫柔深情了幾分。
他將阮暮放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暮暮,我會愛你一輩子。”
他如此深情的模樣,仿佛在這之前,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
仿佛他也從未握住另一個女人的手說,隻要你醒來,我就不結婚。
阮暮看著眼前的人,從來不知道,他的演技竟是這般的好。
她什麼也沒說,隻是低聲道:“吃飯吧。”
兩人麵對麵坐下。
從天台俯視整個學校,勾起了兩人不少的回憶。
“我記得,以前早上要跑操,我總是跑不動,你就偷偷在隊伍裏背著我,最後被班主任發現,罰你多跑了十圈,你還拿著喇叭故意衝他示威,說不光今天,明天,後天,你也要背著我,跑一輩子。”
“還有一次,你受傷了還要去打籃球,我氣得和你吵架,幾天沒理你,你實在受不了,冒著被宿管抓的風險,大半夜去我宿舍樓下扔石頭,帶著翻牆買回來小餛飩求和。”
“考大學的時候,你年級第一,我年紀一百名,你在高考的時候,英語全選了C,最後和我填了一樣的誌願,你說,比起上清北,你更想每天都看到我。”
她一件件回憶著曾經的事,聲音卻始終很平靜,平靜的像一灘水。
梁肖寒卻沒有察覺到她的情緒,隻是笑著說:“對啊,要和你分開,比讓我死都難受。”
他不知道,阮暮每提起一件過去的事,不是在回憶,而是在告別。
她看著眼前的人,忽然覺得,那個在十八歲那年,會因為她一句話,就跑去山裏抓一百隻蝴蝶的男孩,或許從一開始就隻是她的幻想。
時間沒有殺死他。
時間隻是還原了他真實的模樣。
她從未看清過的模樣。
梁肖寒看到她紅了眼,隻以為阮暮是觸景生情,連忙起身過來哄她:“暮暮,別哭,我永遠都會陪著你,我們不會分開的。”
他的謊言就像摻了毒的蜜糖,吸引著阮暮吃下去,然後讓她痛不欲生。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抱了許久,遠遠看,還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靜謐的氛圍被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梁總,向冉醒了!”
聲音之大,連阮暮也聽得一清二楚。
梁肖寒怔住了,可激動的情緒卻始終無法隱藏。
掛斷電話後,他匆匆起身:“暮暮,我有事先離開,等會兒來接你。”
阮暮扯住他的衣袖,啞聲問:“我還有一份禮物沒送給你。”
他愣了愣,神色還是那麼溫柔,卻無比堅持:“我去去就回。”
衣袖從手中劃走,阮暮就這樣看著他下了樓。
梁肖寒啊梁肖寒。
你曾經說過,誰都沒有我重要。
可如今為了向冉,你怎麼,連我的最後一個禮物,都等不及了呢?
心臟處的劇痛猛烈的襲來,阮暮疼得眼前都模糊了,自從斷藥後,她日日都忍受著這樣的折磨。
可這卻抵不上梁肖寒給予她的萬分之一。
看著他的背影徹底消失,阮暮才閉上眼睛,突然開始數起時間來。
“一、二、三……”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直到預估著梁肖寒快要到樓下了,她才從輪椅上強撐著站了起來。
然後,一步步搖搖晃晃的走到天台邊,緊緊的盯著樓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自從雙腿截肢後,這是阮暮第一次用假肢走那麼長時間的路。
可卻不是為了求生,而是,向死。
她搖搖欲墜的站上天台最高處,木然看著他急匆匆的打開車門,坐進車裏,發動車輛。
梁肖寒……
從16歲到26歲,你喜歡了我整整十年。
那親眼看著喜歡了十年的女孩死在你麵前,是一種什麼感受呢?
隻可惜,這個結果,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也不想知道了。
這輩子太累了,
下輩子,她不想再來了。
她笑了笑,閉上眼,在車子發動的那一瞬間,張開雙手,決然的一躍而下。
“砰”的一聲巨響!
她從高處墜落,重重砸在梁肖寒的車窗前!
鮮血氤氳了一大片車窗,四周隨之傳來一片驚恐聲。
“啊,有人跳樓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