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開始偷偷打聽老年大學的舞蹈班，了解到門檻不高，學費也不貴。

“六十歲就能報名，每月隻要二百元。”招生老師熱情地對我說。

回家路上，我的心跳得厲害，像個做壞事的孩子。

第二天，趁葉國棟和葉濤不在家，我從床底下取出積攢多年的私房錢。

這些錢是我多年來省吃儉用攢下的，每一分都來之不易。

手指撫過那些皺巴巴的鈔票，我第一次為自己做決定。

老年大學的教室比想象中要好，明亮寬敞，地板鋥亮。

填表時，我的手微微發抖，生怕有人衝進來阻止我。

“恭喜您，李阿姨，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舞蹈班的學員了。”工作人員微笑著說。

接過收據的那一刻，我幾乎要落淚。

第一堂課上，我穿著統一的練功服，站在鏡子前，被自己的樣子嚇了一跳。

鏡中的女人肥胖臃腫，腰間贅肉明顯，眼神畏縮。

“我真的能行嗎？”我問自己。

周圍的同學們已經開始熱身，動作輕盈優美。

我站在角落，笨拙地模仿，感到所有人都在看我。

“新來的同學？別緊張，我第一次來也不會。”一位優雅的女士走過來，友善地拍拍我的肩。

老師是個六十出頭的女人，身材保持得極好，眼角的皺紋裏藏著自信。

“音樂響起，忘記你的年齡，忘記別人的眼光，跟著感覺走。”她說。

第一個動作我做了十幾遍才勉強像樣。

汗水浸透衣背，雙腿發軟，但我咬牙堅持。

下課後，老師特意留下我：“你有舞蹈的天賦，隻是缺乏自信。”

聽到這話，我鼻子一酸，這是多少年來第一次有人肯定我。

幾天後，我把練功服藏在購物袋裏帶回家，準備洗幹淨明天再穿。

剛進門，迎麵撞上剛回來的葉濤。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購物袋上，我心虛地想藏起來，卻已經晚了。

“這是什麼？”他一把抓過我的袋子，練功服掉了出來。

葉濤愣了一下，隨即嘲笑道：“媽，你還真去跳舞了？穿成這樣真夠嚇人的。”

他的聲音引來了葉國棟，他皺著眉頭打量我：“一把年紀了，不好好在家待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給誰看？”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像墜入冰窟。

“奶奶腿好粗，跳舞肯定像笨熊！”從客廳跑來的浩浩指著我的腿，大聲嘲笑。

往日，麵對這樣的嘲諷，我會沉默退縮，躲進廚房掉淚。

但今天，我想起了舞蹈老師說的話，想起鏡中那個逐漸找回自信的自己。

二十年來，我為這個家付出了一切，卻從未獲得尊重。

我深吸一口氣，直視他們的眼睛：“我的生活，與你們無關！”

說完，我抓起練功服，頭也不回地走進自己的房間。

手指撫過柔軟的練功服，我在心中默默發誓，無論如何，我都要跳完這支屬於自己的舞。

這一次，我不會再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