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讀十年,我崩潰了。
從高樓墜落的那一刻,我透過窗子看到媽媽掐死了妹妹。
我摔成了高位截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但媽媽卻樂開了花,推來一個椅子,上麵是同樣癱瘓的妹妹。
她要直播我們兩個癱瘓兒考清華。
不過沒等我們火,她的屍體先火了一把。
我媽死了。
她躺在茶幾下已經兩天了,眼空蕩蕩望著天花板,身軀扭成詭異的角度。
我不知道是誰殺了她,或者她是自殺的。
妹妹搖著輪椅去喝水,輪子被屍體的腳絆住了。
她沒看到,兩眼恍惚地“嘎巴”碾過去,嘴裏還念叨著數學公式。
而我躺在床上,渾身除了腦袋和兩根手指,哪裏都動不了。
麵前的被褥上更是堆著厚重的書籍,草稿紙散落一地,床邊還擺著一台正在直播的手機。
我能看到一些鮮豔的彈幕從屏幕上劃過。
但這不關我的事,我隻是費力地叼著筆,低頭在草稿紙上演算。
今天要直播寫完二十套理綜卷子,完不成任務的話,就要接受直播間提出的懲罰。
想起那凳子砸臉,牙簽戳指甲,濕巾蓋臉的痛苦,我就渾身發抖。
妹妹已經連續寫了十個小時的數學題,嘴唇幹裂著翻著死皮,湊到水龍頭下就是一頓猛喝。
屋裏回蕩著咕嚕嚕的水聲。
像是終於喝飽了,她又晃著輪椅回來,到我旁邊的書桌上,埋頭繼續算。
她今年十三歲,卻已經要參加高考了。
而我是第十一年複讀。
從十七歲參加高考,到如今我已經二十八,卻還在高考。
我倆不敢耽誤,一直埋頭學到了淩晨,卻驚恐地發現卷子還是沒有寫完。
直播間的觀眾歡呼雀躍起來,爭論著要給我們什麼懲罰,一條條帶著惡意的彈幕劃過,像是索命的刀。
......今天又有什麼樣的折磨?
我不敢想下去,僵直地躺在床上,和妹妹在慘白的燈下睜著眼,等著懲罰。
然而一直到天微微明,我們也沒有等到。
往客廳看去,媽媽的屍體還躺在那裏,雙眼直直瞪視著我們。
她為什麼不來懲罰我們?
因為沒有等到懲罰,直播間的觀眾不滿意了。
他們吵著要看我和妹妹互扇耳光,或者用筆尖紮耳洞。
更多的彈幕則是問我媽去哪兒了。
我無法回答,妹妹更是埋頭算題,眼熬得通紅,滿是血絲,像是下一秒就崩裂的水球。
我們就這樣,又沉默地寫了一天卷子。
沒有對我們的懲罰,觀眾大覺無趣,觀看人數少了很多。
直到屋裏的惡臭越來越嚴重,妹妹終於想起我還需要排泄,掀開被子替我換衣服。
她還不懂手機直播是什麼。
皮膚暴露在直播間裏,彈幕數頓時飆升,夾雜著無數汙言穢語。
我麻木地側過臉,看到牆上還釘著的木板,那是我媽為了不讓我們分心而封住的窗子。
縫隙裏隱約可見外麵湛藍的天。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大力的敲門聲,伴隨著女鄰居的尖嗓門。
“張越!你在不在家!”
張越是我媽,但她現在不能去開門,妹妹搖著輪椅四處尋找,在茶幾前停下來。
她從輪椅上費力地挪下去,推了推我媽。
“阿......媽?”
我的心緊了一下,生怕她喊錯。
沒人回答,她隻能自己去開門。
我的床正對著大門,能隱約看到門外的情況。
妹妹去開門後,女鄰居先是後退了一步,像是被熏得受不了了,她皺著眉捏住鼻子。
“阿姨,我媽......”
“你們家臭味又飄出來了!能不能管一管!”
“對不起阿姨。”妹妹低聲下氣道著歉,“我姐姐她動不了,我又笨手笨腳的。”
眼見一個殘疾小孩子這麼唯唯諾諾的,女鄰居最終還是沒有過多責怪。
她被門鎖攔著,甚至沒有看到客廳裏我媽的屍體。
腳步聲逐漸回蕩著遠去。
但門縫裏又悄無聲息露出一隻漆黑的眼,死死盯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