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木蘭被推了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難以置信地看著魏哲。
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裏,盛滿了絕望和悲傷。
魏哲倏忽收回目光,不敢同她對視,隻是伸手護住了瑟瑟發抖的阮青梅。
已經有不少女工圍了上來,聽說是阮木蘭弄壞了機器,都憤怒異常,衝上來就撕扯她的頭發,打她的臉,鬧哄哄地拉著她“遊街”。
“大家都看看,就是這個人破壞國家財物了!”
“那可都是從歐洲進口的織布機器啊,全被她毀了!”
“影響社會發展,損害人民財產,良心壞透了!”
“哎,這不是阮家那個姑娘,這些日子去廢品站收破爛的那個!”
“可不是,她姐姐不是在工廠幹活嗎,她去找她姐姐玩,手賤,給人家把機器弄壞了。”
“哎呀,這不還得牽連她姐姐的前程!”
一頂頂大帽子扣了上來,圍觀者群情激奮,不知誰起了個頭,爛菜葉、臭雞蛋,乃至小石塊,鋪天蓋地地朝阮木蘭砸了過來。
短短兩公裏,被拉扯進警局時,她全身汙濁不堪,額頭上已經見了血。
魏哲緊隨其後趕來。
看到他,阮木蘭眼睛一亮,直挺挺跪倒在地,抓著他的褲腿,求他說出真相。
可魏哲卻歎口氣,反握住她的手:
“木蘭,這次算我對不住你,但是你必須得認。”
“你放心,我會作證,你這是無心之失,頂多關兩天,留個案底。”
“但話又說回來,你一個收破爛的,有沒有案底又有什麼打緊?”
“不像青梅,她以後還要出國了留學,還要......”
阮木蘭眼裏的亮光一點點暗淡下去。
最後,化為一片漆黑。
她真傻,推她背鍋本就是魏哲的主意,她竟還期盼著他說出真相。
她鬆開手,從地上站起來,隻覺一陣陣眩暈。
可她不能暈,她不能留下這個案底。
否則,在這個規則森嚴的年代,她就不能參加高考了。
見她不肯承認,魏哲隻能歎息離去,讓她好好想想。
可阮木蘭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就轉身跟警察說:
“我的確沒辦法自證清白。不過,若我拿出一項技術,讓紡織廠增產兩成,可不可以將功折罪,不留案底?”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阮木蘭也不廢話,請他們拿出紙筆,寫一半留一半,讓他們拿給紅星紡織二廠的魏廠長看。
她相信,魏哲的父親會心動的。
因為,上輩子,她就是因為鑽研出這項技術,才當選全國勞動模範。
果然,不多時,魏父就匆匆趕來,跟她反複確認細節後,雙方達成了和解。
阮木蘭秘密將技術免費捐贈給紅星紡織廠,而廠方不再追究她涉嫌毀壞進口機器的事。
“小阮是不可多得的技術人才,我相信機器不是你損壞的。”魏廠長輕歎,“都是我兒子,最近被你姐姐迷得暈頭轉向,連是非都不會辨別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阮木蘭想說不用了,但最後還是沒吐一言。
她以什麼立場勸阻魏廠長管教兒子呢?她跟魏哲,早已經毫無幹係了。
魏廠長還想邀請她進廠當技術工,被她婉拒。
離高考越來越近,她還有很多書沒有讀完呢。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剛走出拘留所大門,她又遇到了魏哲。
他滿臉憤怒,才打照麵,就將手裏的一包糖果朝她臉上砸下來。
劈裏啪啦,五顏六色的玻璃糖紙散作漫天煙花。
“阮木蘭,這次你沒有搶走長簽,我還以為,你變好了。”
“為了補償你替青梅頂罪,還特意從物調局給你弄來一包俄羅斯糖果。”
“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在我爸麵前胡說八道,攛掇他開除了青梅,你!”
他說到怒極之處,抬手就給了阮木蘭一個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