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時,腿部劇烈的疼痛讓她下意識呻吟出聲。
消毒水的氣味刺鼻,白色的天花板在眼前晃動,她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躺在衛生所的床上。
一旁的醫生發現她醒過來,皺著眉訓斥。
他戴著厚重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透著嚴厲,卻又帶著幾分心疼。
“你這小姑娘也真是,玉米地離衛生所這麼近,非要拖那麼久,你知不知道,你這隻腿差點廢了!以後走路是沒什麼問題,就是肯定會留疤了。”
聽得出來醫生口中的指責也是出於對她的關心,莫名的,她鼻尖一酸,將整個人埋進被子,強壓下哽咽。
“對不起,我下次不會了,謝謝您。”
耳邊,是醫生重重的歎息聲,但他到底沒再說什麼,隻是檢查了一下就離開了。
腿上的疼痛讓的思緒越發混亂,門口出突然傳來吵鬧聲。
“這第97次全是成功了吧?”
“我都說了再拖一會,讓她那條腿廢了得了,隻可惜了,就讓她永久留了道疤。”
“好了好了別說了,到門口了,別被她聽到了。”
聲音逐漸消失,可她攥著被子的手卻忍不住發抖,明明蓋著厚重的被子,卻還感覺渾身冰涼,連呼吸都格外困難。
果然,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他們精心策劃的第97次報複,甚至覺得女性腿部留下那麼長的一道疤痕沒什麼,非要廢了腿才算解氣。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沒有動作,直到腳步聲逼近,被子被猛然掀開。
“文梔,你哭什麼?剛才我們在門口聊天你是聽到什麼了嗎?”
顧之栩麵色微微有些緊張,連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葉文梔撫上臉頰,冰涼的觸感這才讓她意識到剛才自己又掉了眼淚。
“你們說什麼了?”
她唇角扯出一抹慘淡的笑意,眼睛卻落在了跟隨顧之栩進來的那幾個兄弟的臉上。
他們的表情各異,有的得意,有的譏諷,還有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醫生說我腿以後可能都有問題,所以我才哭。”
這句話落下,好幾個人都沒忍住,露出了得意忘形的神色。
他們的眼神交彙,仿佛在無聲地慶祝又一次的成功。
顧之栩臉上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坐到了床邊,眼底是化不開的擔憂。
他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掌心傳來的溫度卻讓她感到一陣惡心。
“腿有問題?怎麼會呢?醫生不是說沒什麼大事嗎?”
葉文梔瑟縮著將整個人埋進被子,顫動的身子看起來似乎在止不住地哭泣。
顧之栩沒在追問,隻是神色複雜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脊。
“別怕,有問題也沒事,有我在,我會一直陪著你。”
淚水無聲的從眼角滑落。
有他在?不正是因為他的存在,才帶來了她如今的這些傷痛嗎?
“晚上村裏對將要離開的知青們準備了送別晚會,我抱你過去。”
葉文梔眉頭一蹙,她剛剛受了這麼嚴重的腿傷,根本不方便走動。
可顧之栩卻不由分說把她抱起來走了出去。
蟬鳴在暮色裏漸漸低啞,村口老槐樹上新貼的演出海報被夜風掀起一角。
村裏幾乎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裏,此刻周圍熱鬧喧囂。
顧之栩把葉文梔放在角落的位置上。
“文梔,你腿不便走動,好好呆在此處看演出就好了,結束時我來接你。”
葉文梔隱隱覺得不安,可腿疼的厲害,她實在是難以獨自起身離開,隻能看著不遠處圍在一起的那群人。
顧之栩和林鹿雪被圍在中間,他們兩人的朋友嬉笑著開兩人的玩笑。
女人被打趣的臉上沾染了一抹薄紅,拉著男人的衣袖撒嬌,他們完全留意不到逐漸深沉的暮色,和她的孤寂身影。
葉文梔收回視線,垂頭看著地麵發呆,耳邊歡聲笑語似乎都鑽不進她耳朵了。
演出結束,人群慢慢散去,場地人影越來越稀疏。
葉文梔這才恍然抬頭,人越來越少,她心下一慌,卻怎麼也找不到顧之栩的身影。
呆愣了好半晌,她才恍然醒悟,顧之栩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