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了犯罪動機
閔汯安在消失了好久之後終於回來了。
他的臉色有些疲憊,還未來得及換下外出服就過來找岑守拙了:“我隻問到傳說中有種迷藥叫勾魂香,是用五百年以上道行的狐狸精腋下汗珠凝練而成的。中了迷藥的人就像是被勾走了魂魄一般,行走做事如同常人,醒來後卻隻記得自己在聞到香氣前發生的事情。因為我沒有找到用過迷藥的人,所以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副作用,隻聽人吹噓不管是人是妖甚至是神仙,都逃不過勾魂香的作用。”
岑守拙輕輕一拍桌子:“這就說得通了,凶手用迷藥把產婦和外麵的所有人都迷暈,然後用某種方法殺了產婦。”
閔汯安有些無奈:“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就算是有這種迷藥,凶手也真的是用了這種迷藥,卻還是沒有作案動機。產婦身上沒有任何貴重物品丟失,房間也是。沒有哪個變態大費周章找來稀世迷藥,就為了殺人玩,而且還是在人生孩子的時候去殺人。”
“或許,凶手就是那麼變態,喜歡殺人。”
“好就算是個喜歡殺人的變態,既然他心思縝密也不想被人發現,為什麼不選城中乞丐或者孤兒下手。隻要晚上行動,拋屍野外,他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也不用驚動官府。”
岑守拙也皺眉:“有可能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得到某種我們想不到東西,產婦的死亡隻是附帶的結果。”
“不是已經把韋發財和虎妖排除了嗎?”
“凶手想要的東西莫非真的是修行珠?也隻有可能是修行珠啊,不可能是孩子,因為沒有丟過孩子。”
有個士兵匆匆從大門口跑進來,卻不敢直接來見閔汯安,而是跟守在門外的人說著什麼。
“什麼事?”閔汯安問。
“那日的苦主在門外求見。”
閔汯安有些頭疼了:這苦主這些天幾乎天天來問。他現在沒找到凶手,要是苦主鬧到官府裏,他又總不把岑守拙移交給刺史府便有點徇私包庇的意味了。
“你告訴他,我還在查,就要查清楚了。”閔汯安隻能這樣應付。
“苦主求見的是岑公子。”那士兵磕磕巴巴地回答。
“嗯?”岑守拙瞪大了眼睛。莫非苦主等不及了,所以隨便找了個借口,想要趁著靠近手刃他?
可是從那日的情形來看,苦主也不像是這麼血性又魯莽的人。
閔汯安也這麼想,所以吩咐士兵道:“你去告訴他,岑守拙現在是重犯,除了我,誰也不能見。”
“不管怎麼樣,見見吧。”岑守拙忙攔住了閔汯安,“說不定,他是想起了什麼,要來告訴我。”
岑守拙和閔汯安各自暗暗握住了自己的法寶和兵器以防苦主撲上來。
苦主一見岑守拙卻立刻作揖一鞠到底:“求岑公子幫幫忙。”
“求我認罪?”岑守拙苦著臉說,“可是你家媳婦真不是我殺的。”
“不不不,我是來跟岑公子買傘的。”
“嗯?”岑守拙跟閔汯安交換了個詫異的眼神。
“我家媳婦的棺材,死活挪不動。我把城中打聽了個遍,說隻有您有辦法。求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幫幫忙,價錢好說。”
岑守拙忽然意識到,那日事情太雜亂,他竟然錯過了重要的事情。
他忙說:“走,我們現在就去。”
“等一下”一直在一旁默默聽著的閔汯安忽然出聲,“你以為我這將軍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還在我這裏接活,談生意?”
“啊,對了,你跟我一起去。”岑守拙回頭對閔汯安說了一句,就再也不管他,扯這苦主要走。
“你不許離開我的視線。”閔汯安追上了岑守拙。
岑守拙頭也不回:“知道了知道了。”
那產婦的棺材停在院子裏。外麵陽光明媚,這個院子卻像是被烏雲籠罩住一般,黑沉沉的。
岑守拙讓主人遣散了旁人,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烏黑的小瓶。
這瓶子很是怪異,外形在不停變化,所以說不上具體形狀。乍一看像是黑色,可若是細看,又會發現裏麵隱隱透著藍色亮光。
這個叫聚妖瓶,是岑守拙用來彙聚散落的妖氣。
“希望過了這麼多天之後,還能管用。”岑守拙暗暗自言自語,打開瓶蓋,嘴唇輕輕翕動,那飄浮在棺材上似有若無的黑色霧氣便聚攏成線,朝著瓶口飛了過來鑽入瓶中。
剛才還陰沉沉的院子瞬間雲開霧散,陽光普照。
“還我命來。”一個微弱卻陰森的聲音從瓶子裏傳來,聽得人汗毛一豎。
閔汯安上前一步,仔細看了看,那瓶子的壁上隱隱現出一隻貓的樣子。
“產婦果然又是被妖怪附身的。”岑守拙皺了皺眉。他若早點發現,或許它都不會變成這樣。還好妖氣散落得也不遠。
“還我的孩子來。”貓妖齜牙咧嘴地叫,聲音比方才大了許多。
岑守拙無奈地扶額:“喂。就算你被迷藥弄得失去記憶,誤會我殺了你,也應該記得你的孩子可是早被產婆好好地抱出去了,怎麼憑空又給我加了一條罪?”
貓妖憤怒地尖叫:“郎中悄悄跟我說過,我懷的是雙胞胎。如今卻隻剩一個孩子,分明是你拿走了一個。你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我。就算我隻剩一點妖力,我也不會放過你。”
如醍醐灌頂一般,岑守拙站在那裏瞪大了眼睛。為李家少奶奶接生的產婆死前做的手勢在他腦海裏晃過。她伸出兩個指頭,分明是想告訴他李家少奶奶肚子裏懷的是雙胞胎。大概產婆害怕自己當時說了,李家少奶奶的家人會懷疑是她偷走了孩子,所以就一直保持緘默。
岑守拙也忽然明白了凶手不惜犯下命案想要得到的是什麼了。但是如果光聽貓妖的話,他還不能肯定。他需要把之前的產婦都查一遍。
隻是他要好好再想想那個產婆指著杜纖纖是什麼意思。
岑守拙拿定了主意,沉聲對貓妖說:“我是岑守拙,想必你也聽說過我的名字。”
貓妖一聽立刻嗚嗚哭了起來:“岑公子,怎麼是您?求您務必幫我找出真凶。”
岑守拙點頭:“放心,不抓到真凶,我誓不罷休。你且讓宿主入土為安。”
貓妖鄭重磕頭:“那就拜托公子了。”
岑守拙打開院門對守在外麵的主人家說:“可以了,快把夫人下葬吧。”
他說完就一路狂奔而去,迫不及待要去問張小姐和李家,看看她們是不是都懷的雙胞胎。
兩家被岑守拙問了這個問題後,無一例外的都顯出驚訝的神色,因為他們從未跟別人說起過這件事。當時想著人都死了,產婦肚子裏也沒有見到另外一個孩子,況且這種事不容易看準,產婆也沒有說這個事,所以他們想著也可能是郎中看錯了,就沒有再追究了。
岑守拙問完之後又一步不肯停歇,把這幾年被妖怪附身長大,然後難產死的產婦家屬統統詢問了一遍,得到的答案也一樣。
閔汯安見岑守拙發了瘋一樣跑了,咬著牙說:“這家夥是要戴罪潛逃嗎?來人!”
隨從們立刻應了。
閔汯安沉著臉下令:“立刻封鎖全城,搜捕岑守拙。”
他親自帶著人,滿城找岑守拙。可是每次遠遠看見岑守拙的影子,沒等他追上去,岑守拙就跑遠了。
如此,像貓抓老鼠一般折騰了一天,就連閔汯安都快要不耐煩了,卻見岑守拙一個人靜靜站在橋上望著河裏的水發呆。
他莫不是想不開要學他娘一樣跳河尋短見吧?閔汯安心裏猛一跳,朝身後的士兵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然後兵分兩路悄悄朝岑守拙包圍。
走到離岑守拙幾步遠的地方,閔汯安忽然聽見岑守拙說:“閔汯安,我知道凶手要什麼了。”
原來岑守拙知道他來了,閔汯安站直了身子,問:“凶手要什麼?”
岑守拙轉頭看著閔汯安:“原來凶手要的是產婦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孩子。這些產婦懷的都是雙胞胎,隻要留下一個,他就可以瞞天過海了。或許,他沒料到我會摻和進來。若是別人根本不會發現異樣。”
閔汯安想了想,搖頭:“既然這樣,不需要殺人,可以在產婦把孩子生出來後,用藥迷倒大家搶走孩子就可以了。”
“如果這樣做,苦主就知道孩子被偷走了,必定會報官,凶手的目的就一目了然,沒法繼續作案。而且,我認為凶手要的就是活著卻還沒有來得及生下來的孩子。”
“你是說,他把孩子生生從產婦肚子裏拉出來?”
“對。凶手在產婦第一個孩子生下來後,用迷藥把所有人迷暈了,伸手把第二個孩子從產婦肚子裏扯出來,然後趁亂把嬰兒和胎盤都帶走了。產婦才會大出血而死,才會有那麼奇怪的傷口。跟我們預料的一樣,產婦的死隻是附帶結果。”
饒是閔汯安這樣見慣了血腥場麵的人想到那情形也忍不住背後一陣發涼:“這個凶手竟然如此凶殘狠毒!隻是他要這種沒出生的孩子有何用?”
凶手一定是知道妖怪寄生在人身上的各種細節,然後跟虎妖一樣,認為這種人生下的孩子跟尋常孩子不一樣,想用這些孩子來幹點什麼。
岑守拙怕閔汯安接受不了,所以過去一直沒跟他把這些事說得太清楚。現在,他出於別的考慮也不打算告訴閔汯安了。
因為,現在任何人都有嫌疑。而且經過那隻蜂妖的事情之後,他發現將軍府也不是淨土,所以也對閔汯安有所保留。
“我暫時還沒想到。”岑守拙撒了個謊。
“被帶走的孩子應該還活著。”閔汯安沉吟了片刻才說,“至少我們要想辦法把那些孩子找回來。”
“找到凶手,就知道孩子的下落了。”岑守拙點頭。
“勾魂香讓人失憶的時間很短暫,而且第一胎跟第二胎間隔時間也最多不到半刻鐘,那麼凶手應該提前就在產房裏。”閔汯安一邊想一邊說。
“混入這麼多家做仆人來完成這件事很難,也容易被察覺。而且我問過這些人家,那一陣子都沒有新進仆人。那麼凶手就隻能跟產婆一起進去才不會被人懷疑了。”岑守拙說著說著聲音小了。因為他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所以瞪大了眼睛看著閔汯安。
“跟產婆進去的,隻有一個助手,而且是個不到二十的年輕女人。”閔汯安跟他想的一樣。
“是的。凶手是個女人。”
現在想想,就連陷害他的人都是女人。
他們一直覺得這麼凶殘的人,隻有可能是男人,然後忽略了這個重要的可能。
李家產婆指著杜纖纖原來是想告訴他們這個。
岑守拙豁然開朗。
張家老爺見岑守拙又回來了,十分驚訝。
岑守拙這一次詢問張家的是關於產婆助手的事情。
張家老爺努力回想,回答說當時跟著產婆來的是年輕女子,後來出了事,家中混亂,也沒有注意到那個助手什麼時候離開的。
一個念頭電光石火一般閃過岑守拙的腦海。他忽然打斷了張老爺的話:“給我一張紙,還有筆墨。快!”
張老爺一直覺得岑守拙有些神叨叨的異於常人,所以也沒多問便叫人速取了筆墨紙硯過來。
岑守拙畫了一張年輕女子的畫像,問張老爺:“請您再仔細想想,那日產婆帶來的助手,可是她?”
張老爺連連點頭:“公子真是神了,就是她。聽說那產婆有個女兒,想來她是產婆的女兒,我們就沒多問。”
岑守拙手腳冰涼:剛才他畫的,便是那日他看見的那個自稱是張家產婆女兒的女人。他竟然早就跟凶手打過照麵,卻絲毫沒有意識到。
“你如何知道助手的相貌。”閔汯安皺眉問。
“快,跟我去抓凶手。”岑守拙沒有回答,卻對閔汯安丟下一句,便飛一般地跑了。
閔汯安無可奈何,隻能指揮隨從跟上岑守拙。
岑守拙一路跑到張家產婆的門外,卻發現裏麵根本就沒有人。
他揪住一個路人:“這家人呢?”
那人戰戰兢兢回答:“你說這個產婆嗎?數月前就死了。”
岑守拙算了算,應是在他詢問之後不久。
“怎麼死的?”
“她中了風,被人鎖在屋子裏麵。她說不出話,所以沒人發現她,活活被餓死的。”
岑守拙臉色蒼白退了一步:“怎麼會無人服侍,她不是有個女兒嗎?”
“你不知道嗎?她跟她女兒一同落水。她被救了上來,卻摔到了頭,中了風。她女兒的屍體卻沒有找到。”
果然,那日跟岑守拙說話的,根本就不是產婆的女兒了。凶手還在他走後將產婆鎖在房中活活餓死了。
岑守拙越發憤怒。
“人比妖要可怕。”父親的這句話閃過腦海。
那種森森的寒意越發明顯,從骨子裏慢慢滲出來,讓岑守拙不由自主地渾身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