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頭
岑守拙隻覺得一陣鑽心劇痛,然後就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他捂著眼直起身子,慘叫起來:“啊,我的眼睛,痛死了。”
“啊呀,大哥,你幹嘛幫他擋著。”閔汯蘭嬌嗔地扭著身子。
原來閔汯安早預備著閔汯蘭動手,所以夾住了閔汯蘭的手指。
“呼。還好有閔汯安擋著,不然眼珠子都要被她戳出來了。”岑守拙鬆了一口氣。
“你就讓我戳瞎他然後挑斷他的手腳筋放在我房中,給我玩幾日嘛。”閔汯蘭撒著嬌。
岑守拙背後一陣涼:這真的是個五六歲的女娃娃嗎?
“不要胡鬧,趕緊跟奶娘回去。”閔汯安板起臉來。
閔汯蘭愣在那裏。
雖然她安靜下來,岑守拙卻有著不好的預感。
果然,閔汯蘭忽然倒在地上,然後滿地打滾:“不要不要!你凶我。我要去告訴爹和娘。”
閔汯安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
岑守拙被那刺耳的聲音吵得腦袋好像要裂開了一樣。
“我還要審他的。等我審完了他,再把他送到你那裏來。”
岑守拙驚恐地望向閔汯安。閔汯安卻不理他。
閔汯蘭這才止住了哭,任由奶娘把她扶起來。
“你說話算話,不然就是小狗。”
“嗯,知道了。”閔汯安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閔汯蘭笑嘻嘻地把岑守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跟著人走了。
岑守拙鬆了一口氣,努力眨了眨眼,卻發現眼前一片模糊:“完了,完了,瞎了。”
閔汯安冷笑:“誰讓你招惹她!”
“我哪知道你家的竟然還有比你還恐怖的魔鬼?”岑守拙痛苦地呻吟。
岑守拙雖然號稱住在牢裏,卻其實是個帶鐵窗的小房間。房間還算整潔,而且每日有人送豐盛的飯菜來,還有人打來熱水供他洗澡拿來幹淨衣服,簡直比住在傘鋪的時候還要舒服。
所以岑守拙倒也逍遙。
杜纖纖和龔芳染這次都沒來找他,想來一定是閔汯安通知了她們。
想想閔汯安在傘鋪的時候,自己可沒少折騰閔汯安,現在閔汯安卻對他這麼好,岑守拙有些汗顏。
隻有一件事,讓他受不了。就是那個小女娃娃。她一天三次,按吃飯的點準時來看他。
“好好吃。不然太瘦了就不好玩了。”
閔汯蘭隔著窗戶用跟小狗說話的語氣這樣跟他說,讓原本吃得津津有味的岑守拙頓時胃口全無。他把盤子端起來,跑到角落裏閔汯蘭看不見的地方接著吃。
閔汯蘭惱了,命令看守牢房的士兵:“放我進去。”
岑守拙一聽,立刻緊張起來:她要進來就麻煩了,到時候打又不能打,逃又沒處逃,怎麼辦?
士兵嚅嚅回答:“少將軍走的時候交代,除了他誰也不許進去。”
閔汯蘭還是有幾分忌憚閔汯安,所以撅著嘴不再出聲。
聽外麵傳言,閔夫人自從生了閔汯蘭之後就一心向道,對閔汯蘭疏於管教。閔將軍老來得女自然對閔汯蘭也是要星星不敢給月亮,於是便養成了閔汯蘭這蠻橫霸道的個性。
岑守拙笑了笑:還是閔汯安了解閔汯蘭,下了死命令,不然不知道閔汯蘭會怎麼折磨他。
他忽然意識到這個帶鐵窗的屋子,不是為了禁錮他,而是為了保護他。
隔日,閔汯蘭拿著個小盅來,踮著腳從窗戶鐵欄縫隙裏遞給岑守拙:“我的燕窩,給你吃。你別餓瘦了。”
她笑得純潔無瑕,黑琉璃似的眼珠子亮晶晶的,嵌在粉雕玉琢的臉十分可人。
岑守拙好喜歡,然後暗暗罵自己:“怎麼說她都是個五六歲的女娃娃,是我太過小心了。虧她還拿自己的燕窩來給我吃,真是貼心哦……”
隻是他每日大魚大肉,剛剛又用過飯,所以實在是吃不下這些補品了。
“多謝小姐。我放在這裏,等下慢慢吃。”他不好拒絕,隻能這樣哄著閔汯蘭。
閔汯蘭高高興興走了。
等她一走,衛兵立刻把小盅搶過去,全數倒在花叢裏。
“幹嘛浪費東西?”岑守拙問。
“少將軍交代過,除非他叫人送來的東西,什麼都不能給你吃。”衛兵倔強地回答。
“真是太死板了。”岑守拙哭笑不得。隻是倒都倒了,可惜也無用。
一隻貓兒跑過來舔了一口香甜的燕窩,然後立刻口吐白沫,在地上蜷成一團。
娘嘞!原來她在裏麵下了毒!
岑守拙驚恐得瞪大了眼睛。
衛兵卻一點都不驚訝。
岑守拙壓著心裏的恐懼,衝衛兵賠笑臉:“那個,能不能放我出來喘口氣?”
他打定主意,哄著衛兵開門然後頭也不回先逃跑再說。
“不行。”衛兵涼涼地說,“少將軍交代,他回來之前,誰也不準放你出來。”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
那他豈不是要被折磨死在這裏……
岑守拙猛地撲到門上,搖晃著鐵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一日岑守拙正打盹,忽然聽見外麵嗡嗡嗡的響聲,睜開眼一看,窗外竟然是黑壓壓的一片蜜蜂。門口的衛兵們早慌作一團,拚命地拍打著自己暴露的地方。
岑守拙忙坐起來,伸手撒出定妖砂。蜜蜂一隻一隻被定妖砂分隔開圍在中間,像是一個個泡泡。這些小泡泡往外飛去,彙成大泡泡,帶著這些蜜蜂消失在了遠處天邊。
原本躲在暗處得意壞笑的閔汯蘭衝了出來跺腳跳著衝岑守拙叫:“喂,你用了什麼法子,竟然把我的蜜蜂弄走了?”
閔汯廣跟在閔汯蘭身後也走了出來。
岑守拙皺了皺眉。雖然閔汯廣年紀也不大,不過竟然跟著閔汯蘭做這種事情也有些太過幼稚了。
“喂,別走神,說你呢!”閔汯蘭撲到門邊衝岑守拙叫了一聲。
岑守拙沒理她,轉身走回床上,繼續睡覺。
閔汯蘭從沒有被人這麼無視過,快要氣瘋了,拚命拍打著門:“你別得意,等我哥把你放出來,我一定會讓你死得很難看。”
有什麼東西劃過手背。閔汯蘭嚇了一跳,停了叫嚷,低頭細看,不由得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無數股沙子彙聚成的細線,從她身邊的空中劃過,就好像煙霧一般飄渺不定,卻又像是有生命一般,最後彙成一大股,飄進了岑守拙的袖子裏。
閔汯蘭立刻明白過來,剛才包著蜜蜂的原來是這些沙子。
“哎?好玩,這些沙子竟然會自己回來。”閔汯蘭興奮起來,“喂,你把這個寶貝給我。”
岑守拙閉上了眼睛,發出細細的鼾聲。
閔汯蘭又惱了:“跟你說話呢,你聾了嗎?”
裝睡的岑守拙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這孩子,真是教得太不好了,驕縱無禮任性又蠻橫,除了長得好看一點,沒有任何優點。
閔汯蘭見岑守拙完全不為所動,拿出塊玉佩:“要不,我用這個跟你換?”
岑守拙抽了抽嘴角:還好,有點小聰明,也不算太糟糕。這塊玉估計在王府裏隨手都可以撿到。
“妹妹,這是我們王府的傳家寶,你不能拿來跟人交換。”一直沉默的閔汯廣這才出聲。
“不用你管。”閔汯蘭瞪了閔汯廣一眼。
閔汯廣抿上嘴不說話了。
岑守拙暗想:他還看錯了閔汯廣了。閔汯廣不是不管閔汯蘭而是壓根就管不了。
他故意微微睜開眼看了閔汯蘭一眼。
閔汯蘭把玉佩收了回去轉身就走:“不換算了。”
岑守拙想她小孩子心性,得到了說不定轉頭就忘了,還如不假裝同意跟她換了,讓她玩幾天,他也清淨一點。等他離開王府的時候,再收回來。反正沒有他的法術,這些沙跟普通沙子也沒有區別。
岑守拙坐了起來,說:“我跟你換。”
閔汯蘭背對著岑守拙壞笑了一下,把玉又拿出來:“喏。給你。”
岑守拙把裝沙的錦囊放在閔汯蘭的手心。
閔汯蘭忽然沉下臉把手一收將玉佩和錦囊都收到懷裏,退了一步大聲喝道:“大膽賊人!竟然敢覬覦我王府的寶貝,欺負我是個孩子,想來訛我!我要去告訴我爹,讓他把你亂棍打死。”
岑守拙皺眉:她大概剛才就想好了這招,就等著他上當讓他有苦難言。隻要把他打死了,這定妖砂就永遠是他的了。這心機太深沉了,哪裏像個孩子?真是比妖怪還可怕!
守衛們麵麵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
閔汯蘭被岑守拙定定看著,有些惱羞成怒了:“再看,再看,打死你之前,我把你眼睛挖出來。”
“哎,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竟然這麼惡毒,真是可惜了。”岑守拙歎息了一聲。
閔汯蘭上前一步,剛要說什麼。
不知道從哪裏飛出來一隻蜜蜂,停在了她的眼皮上。
“別動。”岑守拙立刻低聲喝了一句。
閔汯蘭看清楚眼前的東西之後,嚇得大哭起來。
守衛們更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那隻蜜蜂動了動把尾巴上的針對準了閔汯蘭的眼睛。
“救命。”閔汯蘭對著閔汯廣哭叫著。
閔汯廣一副被嚇得麵無血色渾身僵硬的樣子。
一股細細的煙從閔汯蘭懷裏飄了出來,悄無聲息地鑽入她烏黑的頭發,集聚在額頭上。
沒有人察覺到,除了閔汯蘭自己。她看了一眼岑守拙,見岑守拙悄悄對她比了一個不要動的手勢,便隻能咬牙堅持著。
那蜜蜂抬起屁股正要對著閔汯蘭的眼睛紮下去,說時遲那時快,飄在閔汯蘭額頭上的煙忽然聚攏,將蜜蜂包圍住然後抬了起來。
岑守拙立刻將手指一收,定妖砂便把蜜蜂變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
閔汯蘭小臉上全是眼淚,驚魂未定。
岑守拙有些心軟,伸出手給她擦幹了眼淚:“別怕,就是隻蜜蜂。”
閔汯廣衝上來抱著閔汯蘭對岑守拙說:“謝謝您出手相救。不然我真沒法向父親交代了。”
岑守拙笑了笑:要真有什麼事,別說是閔汯廣,就連他也沒有辦法交差了。閔汯蘭跟他起爭執後在他這裏出事,怎麼看都像是他為了報複閔汯蘭故意驅使蜜蜂對她下的毒手。就算是大家相信他的清白,要是傳出去他連隻蜜蜂都對付不了,也徹底砸了他的招牌。
閔汯廣哄著閔汯蘭離開。
閔汯蘭走了好遠,發現懷裏空了。
那錦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自己飛回了岑守拙的手中。
岑守拙笑嘻嘻把錦囊放回了懷裏。
閔汯蘭淚眼汪汪地回頭看了岑守拙一眼,最後還是走了。
岑守拙卻皺緊了眉頭。剛才他分明把蜜蜂清理幹淨了,如何會忽然又鑽了一隻出來?況且若隻是尋常蜜蜂,如何會聽人使喚專門對準要害?
怎麼看都像是有人故意要嫁禍於他或者在試探他的本事?
岑守拙低頭看著指尖,拈了拈手指,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方才他給閔汯蘭擦眼淚的時候,照理說應該會擦到被絞成的粉末的蜜蜂殘骸,可是他的指尖卻沒有觸到任何碎屑。
他掏出定妖砂,一催動咒語,那被磨成粉末的妖怪骨頭和修行珠便懸在空中,亮晶晶的,仿佛夜裏璀璨的星空。
各種妖怪的影子在沙子中若隱若現。
岑守拙定睛細看,果然在裏麵看見了蜜蜂的影子。
剛才那隻果然不是尋常蜜蜂,而是隻蜂妖。
也就是說,有一個能驅動妖怪的人剛才就在這裏,他卻沒有察覺到。或許那個人現在還在這裏也不一定。
他撲到門上,把院子仔細掃視了一遍卻沒有看到任何異樣。
倒是門口的衛兵被岑守拙忽然的舉動嚇得一哆嗦。
他們方才見識到了岑守拙的厲害,也知道他隻是不想越獄,不然分分鐘就可以把這裏所有人都放倒,然後大搖大擺出去。
才隔了一天,閔汯蘭又來了。
岑守拙捂著眼哀號:“小姐,我這裏真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拜托你別來了。”
“不,我是來告訴你,我喜歡你,我要嫁給你。”閔汯蘭一本正經地說。
岑守拙放下手:“哈?小姐,你才六歲,六歲啊,說這個是不是太早了。況且小人跟您身份懸殊,真的配不上你。”
“你等著我長大。再等幾年,我就可以嫁給你了。在這期間,你不準娶任何人,不然我就弄死她。”閔汯蘭不給岑守拙再說話的機會,決然說完轉身就走了。
岑守拙苦笑:“這個閔汯安這麼多天不露麵,到底死哪兒去了?他要是知道我拐帶了他妹妹,會不會直接把我大卸八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