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我命來
“大姐,大半夜的,你在我床上哭哭啼啼到底要幹嗎?”岑守拙捂眼睛無奈地問。
“嗚嗚嗚,我正想問你呢!我生孩子痛暈了過去,醒來就到了這裏。一定是你這個登徒子趁我虛弱時把我擄來的。”狐狸精一邊哭一邊說。
岑守拙有些詫異,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狐狸精。
跟老鼠精一樣,狐狸精修為幾乎全部散盡,所以根本聚不成原形。老鼠精說過,城中還有不少跟她一樣的人,莫非這個狐狸精也是一樣的情形?
不過她雖然是個妖怪,他並沒有動用捉妖的法術,她如何會跟他回來了?
“你家在哪裏?”岑守拙不敢耽擱,忙坐了起來問,“我即刻送你回去。”
如果她真是個寄生在凡人體內的妖怪,要是她離開軀殼太久,軀殼不能飲食就會活活餓死渴死。
狐狸精臉上顯出疑惑的神色,許久才喃喃地說:“我不記得了。我是誰,住在哪裏?嗚嗚嗚,我怎麼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這是修為散得太多的跡象,連記憶都模糊了,這就難辦了。他總不能帶著個妖怪滿城大叫“誰家女人丟了魂”吧?
雖然那女子未再哭,可是床上坐著個女妖怪,讓岑守拙總覺得怪怪的。所以,下半夜他竟然睜著眼睛無法入睡。
到了快天亮時,才好不容易睡著的他又被敲門聲驚醒。
岑守拙怕是閔汯安和龔芳染,所以坐起來卻不出聲應門。
“老板開門。”門口傳來年輕男子的聲音,“我有急事相求。”
嗯,看來不是那兩個難纏的家夥,因為他們倆不會這麼有禮貌。
岑守拙這才下去開了門。
那年輕男子一進來就說:“老板,我要買一把青傘。”
按規矩,買黑傘是抓妖怪,買青傘是驅邪治病,買紅傘是解決別的事。
岑守拙取了一把青傘遞給他,收了錢,問:“家中何人有何事?”
“我媳婦昨天生孩子生到一半忽然暈厥了,明明有氣息,但是怎麼叫都叫不醒。大夫也束手無策。聽老人家說是中了邪,讓我來找您幫忙。”年輕人神色焦急,倉皇不安。
岑守拙恍然大悟,問:“你家是不是姓李?”
“是是是。”那男子忙點頭,“岑公子真神。”
不是他神。昨天一定是李家媳婦因為生產太痛苦所以把寄生的狐狸精給逼了出來,而他剛好路過,手裏又拿了一把吸引妖怪的寄妖傘。狐狸精李家少奶奶便進了傘裏,陰差陽錯被他帶了回來。
岑守拙歎了一口氣:“走吧,你媳婦這病還真隻有我能治。”
張開寄妖傘,坐在床上的李家少奶奶便立刻鑽了進去。岑守拙一刻不敢耽誤地去了李家。
果然,他到了李家少奶奶床前一打開傘,狐狸精便又鑽進了軀殼裏。床上閉著眼睛的女人立刻深深吸了一口氣,醒了。
“多謝,多謝岑公子。”李公子朝岑守拙不斷作揖。
“啊,少夫人這是怎麼啦?”守在一旁的丫鬟忽然驚叫起來。
岑守拙回頭一看,隻見血如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從李家少奶奶下身湧出來,一下就濕了床鋪,流淌到了她腳邊。
岑守拙也被那在腳邊蔓延開的鮮血嚇到了,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快叫大夫!”李公子驚慌地吩咐丫鬟,轉身朝岑守拙作揖,“求岑公子救救拙荊。”
岑守拙從懷裏把所有符咒拿出來,貼在李家少奶奶身上,可是絲毫沒有作用。
才不過一眨眼工夫,李家少奶奶便沒了氣。
他有救妖的本事,卻沒有救人的能耐,所以隻能這樣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活人變成死人。
岑守拙心裏十分難受,看著那些哭天搶地的家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們。
狐狸精從李家少奶奶身體內飄了出來,懸在空中。
岑守拙正要用傘封住狐狸精,卻被家丁攔住不準上前。
“夫人啊。”李公子撫屍大哭,悲慟之餘眼角瞥見尚未離開的岑守拙,像是忽然醒悟一般,一把捉住岑守拙,“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夫人。”
岑守拙十分愕然:“這話從何說起?”
“你用了什麼邪術?你一進來我妻子就大出血。”李公子說得激動,恨不得吃了岑守拙。
岑守拙知道李公子悲傷過度,怕他痰迷心竅又多添一條人命,在他肩頭輕輕拍了一下。李公子立刻身子一軟,暈厥了過去。
見李公子被岑守拙拍暈了,李家人越發激動,一聲聲號了起來:“殺人了!殺人了!”數個家丁取來繩索,不由分說把岑守拙給捆了個結實。
岑守拙知道自己說不清楚,索性既不反抗也不解釋,安靜等著官府的人來。
這一次,官府來得格外迅速。不到一刻鐘岑守拙便被送到了大牢裏。
潭州刺史果然一如傳言中的昏庸,隻聽李家人說了個大概,竟然一不查二不審就直接把岑守拙定了個殺人罪送進了死牢。
岑守拙坐在臭氣熏天的草堆上,搖頭感歎,難怪潭州城那麼多妖孽,難怪他每天忙得要死。
隻是身處大牢,岑守拙卻一點也不著急。因為現在對他而言這裏比外麵安全多了,至少不用擔心閔汯安來找麻煩。
隻有一點讓他無法忍受,就是房間太臟,夥食太差。
他明明有本事出去,卻隻能耐著性子蹲在這裏。因為白天萬一被人瞧見,他便成了越獄坐實了罪名。夜裏飯鋪也不開門,他又不敢生火做飯怕人發現,於是隻能洗漱一下就回到死牢。所以沒幾天,岑守拙就餓得眼裏發綠光了。
岑守拙躺在牢房的草堆上,腦海裏正想著各種吃的,便忽然聞到了誘人的香氣。
那是加了孜然,抹了香油烤得通體焦黃的燒雞,真是香得能把人的魂都勾出來。
岑守拙閉著眼循著香味而去,發現是三文錢坐在窗台上,正抱著一個雞腿在啃。
“沒良心的東西,我日日在這裏挨餓,你卻吃香的喝辣的。”岑守拙眯眼狠狠盯著三文錢。
三文錢舔了舔嘴,把腳邊啃了一半的雞腿朝他一踢。
岑守拙接住雞腿,滿臉嫌棄,猶豫了許久還是咬了一口。
“岑守拙。”牢頭在外麵叫了一聲。
岑守拙忙把雞骨頭朝三文錢一扔,應道:“在。”
三文錢被打得“喵”地慘叫了一聲,向外滾落下去。
“有人來看你。”牢頭話音未落,龔芳染就進來了。
“你怎麼……”岑守拙以為是杜纖纖,所以看見龔芳染一下反應不過來。
“嗯,聽說你終於東窗事發被關起來了,我來看看。”
“什麼叫終於東窗事發,我是被冤枉的。”岑守拙無奈搖頭歎息,“雖然你很古怪,不過這份情誼著實讓我感動,你給我帶吃的了嗎?”
“沒有,我就是來問問,你要是出獄最想幹什麼。”
這是繞著彎子再問他喜歡吃什麼要給他買嗎?岑守拙忙回答:“我要去一品樓吃一整個醬香肘子。”
“嗯,知道了。”龔芳染問完轉身就走。
岑守拙叫三文錢給他打來了水,把手好好洗了洗坐等龔芳染帶肘子來。
果然,一刻鐘之後,龔芳染就拿著一個大食盒進來了。
隔得老遠,岑守拙就聞到了醬香肘子的香味,口水立刻流了出來。
“小姐對在下如此體貼,在下真是無以為報。”岑守拙激動得紅了眼眶,恨不得趴在地上搖尾巴吐舌頭。
龔芳染在牢房門外的桌子上打開了食盒。食盒裏果然有個碩大的醬香肘子,還有許多別的誘人菜肴和點心。
“你最想吃這個?”龔芳染端著肘子問。
岑守拙點頭如雞啄米。
龔芳染微微皺眉:“這東西有什麼好吃,膩得要死。”
“我可是大男人,不怕膩,快給我。”岑守拙咽著口水說。
龔芳染把食盒裏的饅頭小菜遞給了岑守拙,自己卻坐了下來皺眉吃了一口醬香肘子。
“你什麼意思?”岑守拙瞪大了眼睛。
現在看她吃自己卻吃不著,岑守拙比看不著的時候更難受,簡直如百爪撓心一般。他朝龔芳染伸出手:“別開玩笑了,快給我。”
“我沒說要給你吃啊。”龔芳染被膩得直皺眉,喝了一口水才勉強壓下去惡心的感覺,“你很快就可以出獄了,就算想著這個醬香肘子你也要撐到那一天。”
“啊,你到底什麼意思啊?”岑守拙扯著胸前衣襟,煩躁不堪,憤怒無比。他現在不想學狗叫了,他想咬人。
“吃完了。”龔芳染捂著嘴,像是不這麼做就會吐出來,然後不再多說,直接就走了。
“喂,就這樣嗎?”岑守拙朝龔芳染離去的方向試探著叫了一聲,確定她已經走了,他才搖著門,“你是耍我的吧!”
“請您出來。”牢頭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打開門朝岑守拙鞠躬。
“嗯?”岑守拙往後退了一步,有點懵。
“有人請您去聚仙樓壓驚。”牢頭的態度恭順得讓岑守拙起疑。且不說他剛進來那天,就連今天早上,牢頭都還是用鼻孔瞧他。
這種疑惑的感覺在岑守拙坐在聚仙樓雅間裏麵對著一大桌子山珍海味時,越發濃烈。
“是誰破費請我?”岑守拙問掌櫃。
“我家的大主顧。”掌櫃態度也很恭敬。
“你不說,我就不吃。”岑守拙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所以即便是此刻餓得恨不能把盤子都吃了,卻依舊不肯動筷子。
“放心,主顧說您要今天不想吃,隨便哪天再來也行。”掌櫃點頭哈腰。
莫非是張家?
岑守拙想了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左右開弓,胡吃海塞。
等他酒足飯飽,正要出去。雅間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閔汯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