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6 三口之家_01

霧隱大都弧光區，外一百零八區中的某區。

劃破空間，柳白出現在一棟陳舊的建築物頂端。

“下城區……”

觀察了一下，柳白對自己所處的地方有了一個概念。

所謂的“下城區”，實際上也就是對弧光區的外一百零八區的統稱。因為遠離分流區的原因，所以並不像內九區那樣繁華，這一點從建築物，以及周圍的氣氛中可以看得出來。

感受到不尋常的業的波動，所以使用了空間移動，來到的地方卻是這裏。

“一點都沒有變呢。”

柳白嘟囔著。

盡管並不繁華，但下城區卻有著一種靜謐的氛圍，這裏的時間從早到晚都很悠閑。

隱藏氣息對柳白來說，雖然不是最擅長的，但也差不到哪裏去，不然也不會尾隨洛塔爾等人那麼久沒被發現。

然而，空間移動之後，之前感應到的奇怪波動立刻消失不見了。

或許本來就是自己的錯覺也說不定，柳白這樣想著，因為洛塔爾的關係，他的內心時隔許久地躁動不已。

既然過來了，那就稍微巡視一番吧。

這樣想著，柳白的身影忽然消失，接著出現在了街道上。

這樣的空間移動並不是術式造成的，而是他的武器附帶的部分能力。

周圍並沒有行人，看來，就算是在下城區，這個地方也算比較偏僻了。

路燈的柱子略微彎曲，沿著鋪著圓石的路麵前行，轉過爬滿了爬山虎的拐角，一個奇異的生物突兀地出現在柳白麵前。

他歪著頭，保持怪異的姿勢蹲著，在他麵前躺著一名有著蓬鬆尾巴的獸人少女。少女閉著眼睛，似乎是暈過去了，她的臉上和裸露著的皮膚上沾著黑色的粘液。

那個生物好奇地拂動著少女的頭發，又戳了戳少女的臉頰，因為這個動作，少女無意識地皺了下眉頭。

他頓了頓，似乎是發現了柳白的存在。

那東西站了起來，是一個黑色的人形生物。

柳白也不敢斷定那就是生物，大概不是吧，直覺這麼告訴他。

黑色人形比柳白還高出一個頭，身體和臉上有著淡藍色的紋路，有規律地忽明忽暗。

“你是什麼東西？在這裏的目的是什麼？”

看著黑色人形跨過少女朝自己走來，柳白戒備出聲。

“……懷念的氣息……懷念的氣息……熟悉……味道……感動……能量……必要……再會……”

一邊說著毫無意義的詞，黑色人形——業雲朝柳白撲了過去。

柳白輕鬆地躲開，但業雲並沒放棄，重複之前的動作，試圖抱住他。

“快停下來，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黑色人形的攻擊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任何威脅，但這樣一直被糾纏著，也會讓人不快。

躲過了接下來的攻擊，柳白反身一腳將業雲踹到了一邊。

“……為什麼……為什麼……不解……無法理解……原因不明……理解不能……”

業雲毫發無傷地站了起來，脖子扭曲成人類無法模仿的角度，他的雙手像是渴求著什麼一般向前伸出。

柳白用的是一般人也能承受的力度，所以黑色人形沒事這點在他的預料之內。

“……是我……是我……是……”

業雲突然停住了。

“……我是……什麼……存在……不明……解析……需要……”

他的身上亮起赤紅，猛地朝柳白衝了過來。

突然的異變讓柳白有些措手不及，本能地發動了空間移動才勉強躲開了這次攻擊。

業雲歪著腦袋，看上去很疑惑。

“……怪異……移動方式……需要……解析？”

這邊，柳白也變得不正常起來。

一股強烈的意誌不斷地傳到了他的腦中。

“果然，要了解一個東西，斬開才是最快的方法……嗬嗬嗬嗬……”

有什麼在他腦海中低語。

——斬下去！斬下去！斬下去！

可以的吧？隻要一下就好了！

——沒問題！

這就是你想要的吧！鏡華！

——這即是我存在的意義！主人！

你感覺到了嗎？這種感覺！比剛才還要強烈！

——興奮！興奮！興奮！

你看，手都開始發抖了！

——開始吧！！！

柳白的左眼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那是屬於鏡華的光華。

“第七三五限製解除！”

業火燃燒。

柳白的背後，原本一直處於不可視狀態的妖刀，顯現了出來！

在過去，它是被稱為“野太刀”的武器，長度接近六尺。

柳白雙手橫在身前，擺出握刀的姿態。

鏡華的刀身閃動，消失在空氣中，隨後出現在他的手上，如同一開始就在那裏。

“立場展開！以斬空之名，綻放吧，鏡華！”

複雜的術式出現在鏡華的刀刃上，在業的驅動下開始運轉。

“那麼，我開動了。”

——暴食！暴食！暴食！

足以讓普通人窒息的強烈殺意填滿了空間，灰白色的氣旋從柳白腳下散開的同時，他憑空消失了。

單憑術式無法做到這種程度。

這並不是術式，術式是需要時間發動的。

應該說，這是屬於那把野太刀，次代的魔導兵器，改武器，斬空·鏡華的能力。

再次出現時，柳白已經移動到了業雲的身後，與此同時，業雲的呼吸停止了。

空氣沉寂下來，漸漸響起的，是如同雨滴跌落地麵的窸窣聲。

自手指尖開始，業雲的身體開始崩壞成細小的顆粒，如果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每一顆顆粒都是完美的正方體。

這絕對是足以致命的一擊，但柳白並沒有將鏡華收起來的意思。

無數的黑色顆粒在地麵散布開，它們正在相互融合。相距最近的細小顆粒融合在一起，接著開始融合周圍的部分，如同反射著光澤的黑色河流一般，說不出的詭異。甚至，有些顆粒在還沒落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與旁邊的顆粒融合了。

靜靜地觀察著這個過程的柳白突然使用空間移動向後瞬移了數公分，一根反射著午後陽光的黝黑長刺突兀地出現在他的麵前，正是重新彙聚了形體的業雲。

突如其來的粉碎性斬擊盡管沒有殺死他，但也讓業雲無法在短時間內重塑成之前的形態，現在的業雲就如同一堆擁有自主意識的泥漿一般。

業雲並沒有給柳白喘息的時間，繼第一根長刺之後，接二連三地以身體中突出的長刺進行攻擊。

仿佛無窮無盡一般的攻擊，毫無威脅，但也確實讓柳白感到厭煩。一開始他隻是不斷使用鏡華的能力躲避，這樣持續一段時間之後，便開始將朝自己突刺過來的長刺一一斬斷，擁有斬開空間能力的鏡華，要斬斷這些長刺簡直輕而易舉，就如同一開始將業雲切碎一般。

但幾乎是出於戰鬥的本能，柳白心中漸漸開始感到不安。

有什麼地方不對。

——怎麼了？

似乎沒辦法殺死他。

——砍！砍！砍！隻要砍下去就好了！

說得沒錯，隻要砍下去就好了。

一刀砍不死就砍十刀。

十刀砍不死就砍一百刀。

一百刀砍不死就砍一千刀。

直到滿足為止。

簡直，這感覺簡直太美妙了。

在鏡華的引導下，柳白臉上再次浮現出新月般的笑容，喉嚨中響起了低低的笑聲，與長刺被斬斷時發出的金屬聲交織成了怪異的樂章。

這時——

肉體被刺穿的聲音突兀地響起，為其畫上了休止符。

柳白停下動作，難以置信地盯著從自己腹部突出的黑色長刺，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暗紅色的鮮血就已經順著長刺流淌下來，在尖端彙聚，滴落。

“怎麼……回事……咳……”

另一根長刺再次從他的腹部刺出，打斷了柳白的話。

是……什麼時候到背後的？

柳白緩緩轉過頭去，淡藍色，節奏緩慢地呼吸著的三角形紋路出現在眼前，接著——

“抓到了……”

機械般的聲音，但這次卻似乎有了色彩，暗紅色，滅亡的顏色，那聲音仿佛從地獄中傳來。

或許是錯覺也說不定，柳白覺得此時的業雲正在笑。

在柳白身後，是由業雲組成的黑色幕布，之前用來攻擊的長刺，被柳白斬斷的部分並沒有重新回到本體，而是逐漸在他身後彙聚，形成了如同網一樣的形態，靜靜地觀察著柳白瞬間移動的規律。

最後，預判了柳白下次的瞬移地點，發動了一擊必中的攻擊，這之前的，不過都是佯攻而已。

對柳白來說並不是致命的攻擊，可如果身體上再多幾根長刺那就說不定了。

他現在應該立刻發動鏡華的能力逃走，但在被刺中的瞬間，與鏡華的聯係似乎就被切斷了，柳白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業雲形成的幕布在眼前逐漸合攏，將他吞噬。

他就如同掉進捕蠅草中的蒼蠅一般無力。

黑色的胃袋開始蠕動，似乎是開始了消化的過程，這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大約兩三次蠕動之後，業雲猛地將柳白吐了出來。

“排斥……有毒……對象……毒……毒……劇毒……肯定……價值……死……死……目標……生存……”

伴隨著怪異的叫聲，業雲如同溶化的瀝青一般順著道路流進下水道逃走了。

無法理解業雲的一係列行動，在禁錮解除之後，柳白立刻就恢複了與鏡華的聯係。想著果然和黑色人形有關的同時，柳白也沒有力氣再使用鏡華了，失去動力的鏡華變成了不可視狀態，隱沒於空氣中。

好累……

由於解放了鏡華和受傷流失了過多的體力，柳白仰麵躺在凹凸不平的地麵上，隻覺得眼皮好重。天空不知何時已經陰雲密布，他想先睡一覺，睡醒之後，如果能看到那家夥就好了，到時候就把工作全部推給她。

“被大罵一頓是免不了的了。”

喃喃低語著，柳白的臉上泛起了不太常見的溫和笑容。

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沒出息，沒被看到也算萬幸……

這樣想著的柳白，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紫羅蘭般的身影。

柳白的眼珠動了動。

“什麼啊……母親嗎？”

話音未落，一塊拳頭大小的紫水晶便毫不客氣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另一邊，鑽入下水道的業雲扭曲著重塑的身體。

“……嘶……目的……真理……”

拖著不成人形的身軀，業雲朝分流區移動著，斷斷續續的聲音慢慢遠去。

“……時間……”

“……個體……蘇醒……”

“……融合……”

“……哢哢哢……噶咕……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