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5 獨立都市霧隱大都_06

另一邊，離開超市前往廁所的洛塔爾——表麵看來是這樣。

洛塔爾並沒有來過這座城市的記憶，對霧隱大都的印象，也僅僅停留在“知道”的程度。或許他失去記憶之前曾經到過這裏，又或許這的的確確是他第一次來到霧隱大都，不管怎樣，他可不記得自己之前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畢竟已經沒有相關記憶了。

在商業街中穿行，洛塔爾最終來到了偏僻的小巷中。這裏差不多已經不是商業街的範圍之內了，即使動起手來也不用擔心會驚動到商業街那邊。

話說回來，這種小巷不就是為了解決這種事而存在的嘛。

小巷寬到差不多可以並排站著兩個成年男子，不算寬，但也不至於束手束腳，活動的餘地還是有的。

那麼……

在洛塔爾出聲之前，前方的出口處就出現了兩個男人。看得出來，對方就算不是地頭蛇一類的團夥，也應該對這一帶非常熟悉才對。

左邊的光頭手中拿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拆下來的鋼管，右邊頂著莫西幹發型的年輕人看上去跟洛塔爾差不多大，右手不自然地垂著，袖子裏應該藏著小刀或者匕首之類的東西。

所謂的包圍，就是將目標從四麵圍住，不讓對方有逃跑的機會。

他們的出現就仿佛信號一般，洛塔爾身後也突然多出了五個打扮相差無幾的男人，一言蔽之，就是混混。他們的手裏也拿著相當危險，用來充當武器的家夥，不過也有一個空著手。

空著手的那個男人留著飛機頭，看上去像是頭目。

不管什麼年代，雜魚都會打扮得讓人一眼就可以得出“啊，這家夥絕對是雜魚”的印象，這幾乎是約定俗成的東西了。

“這邊可是還餓著肚子啊……”

洛塔爾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你們幾個想幹什麼？”

算是多餘的招呼，不過洛塔爾還是姑且問了一句，他也知道對方多半不會跟他廢話就是了。

能動手的時候就不動口，大概是這幫家夥的信條吧。

戰鬥在飛機頭的一句“給我上”之後開始，不到半分鐘就結束了，不要說騷動，這夥人連稍微像樣一點的慘叫都沒能嚎出來。

說是戰鬥，實際上不過是單方麵的毆打罷了。從洛塔爾的角度來看，這幾個混混的戰鬥力大概還不如之前在野外碰到的那幾匹狼。僅僅憑借著格鬥技，洛塔爾就輕鬆放倒了全部的八個混混。

之所以是八個而不是七個，是因為小巷兩邊的建築之間的縫隙中還躲了一個比較瘦小的家夥。他準備從不起眼的角落偷襲洛塔爾的時候，卻被後者一拳砸在臉上，毫不猶豫地留著鼻血暈了過去。

九重的“指導”可不是說著玩的，再加上洛塔爾存留在身體裏的戰鬥本能，對付這樣的混混還是沒有問題的。

哀鴻遍野或許有些言過其實，混混集團橫七豎八地躺在小巷中呻吟著。捂著腹部，抱著腿，蜷縮著身體，還有兩個擺著大字暈了過去，他們以各種各樣，風格迥異的姿勢表達著“痛死了”這種感覺。

“喂。”

洛塔爾來到飛機頭麵前，對付他的時候，洛塔爾稍微留了一手，畢竟還需要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飛機頭坐在地上往後退著，一直撞到了牆上才停了下來，“噫”的尖叫聲卡在了嗓子裏。

“不要緊張，打也打過了，老實回答問題的話，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隻是問話的話，不用那麼凶神惡煞也沒關係，反正也是被教訓過的人。洛塔爾擺出了自認為還算柔和的表情，但這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用，不如說似乎還起到反作用。

“是！我知道了！”

或許是因為太過恐懼的原因，飛機頭連聲調都發生了變化。

洛塔爾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害怕倒是可以理解，不過，從對方的表現來看，也有點太誇張了。他也沒打算深究，畢竟現在他是在“上廁所”途中，可不能回去得太晚。

“還是之前的問題，你們想幹什麼？”

“我、我們隻是這一帶的小混混！小、小的知道錯了，求您放過我們！饒了小的吧！”

根本就是答非所問。

看了看反應過激的飛機頭，洛塔爾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打到他的頭了。

“我是說，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洛塔爾決定，如果這個飛機頭再答不上來就直接回去好了，他可沒什麼耐心把同一個問題問四遍。

“錢……是因為錢……”

“錢？”

洛塔爾皺起了眉。

是搶劫嗎？

說起來挺丟臉的，事實上，洛塔爾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身無分文，他身上最值錢的東西，大概就是那把黑色斷劍了。

無論是在南哈納西鎮，還是之後的浮空船，包括接下來的午餐，洛塔爾所有的花費都是唯在支付。雖然之前也跟唯說過這些錢都算是他借的，但聽著這些話的唯隻是笑著讓他不用在意，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全身上下根本沒有一點看上去像是有錢人的樣子，光看穿著的話，芙蕾多妮卡都比他好太多了。

順便一提，芙蕾多妮卡當然跟他是一樣的情形。

洛塔爾一直沒出聲，飛機頭還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也不敢擅自解釋什麼，隻能任由眼淚鼻涕混在一起往下流。

“我可不信你們會打劫一個看上去像是傭兵的人，給我說實話。”

“我、我沒說謊啊，啊！是、是真的……”

飛機頭幾乎快哭出聲來了。

“有個治安官說的，如果把你幹掉，就、就……”

“就什麼？”

“就會……”

飛機頭說著，突然瞳孔放大，指著洛塔爾身後尖叫起來。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說的，會給我們一大筆錢，還會對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這個人！”

洛塔爾根本沒有回頭的空隙，飛機頭叫出聲的瞬間，他就感到一股劇烈的殺意，立刻朝一邊滾了出去。

回過神的時候，飛機頭已經翻著白眼暈死過去，作為象征的飛機頭也整齊地從中間被剖成了兩半。

“什麼人！”

洛塔爾大喊著，一邊取下了斷劍，擺出戰鬥的姿態。

“真是的，所以說渣滓始終是渣滓，這樣的話也會信，所以才隻能當個混混。”

輕佻的聲音傳入洛塔爾的耳朵，同時，說話的人也進入他的視線。

“這製服……是統治結構的軍官嗎？”

視線牢牢鎖在對方身上，洛塔爾一臉凝重，如果剛剛沒有躲開的話，他現在大概也跟那個飛機頭的發型一樣了吧。

“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尉而已。”

青年脫帽致意。

“剛才真是失敬了，看到傳說中的SSS級帝國通緝犯英勇戰鬥的樣子，稍微有點動心了，還希望你不要在意我那樣無禮的舉動。”

要說無禮，那一擊豈止是“無禮”？。

青年眯著眼，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但洛塔爾可以肯定，剛才他感受到的刺骨殺意的確是來自這個人。

“通緝犯？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這樣嗎……”

青年愣了一下，帶著困擾的表情重新戴上帽子。

“喔，對了……”

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的名字是柳白，初次見麵，通緝犯先生。”

沒有印象的名字，不過洛塔爾倒不在乎這個，他不喜歡這個叫柳白的人，無關於記憶或是對方剛才的舉動，隻是單純的生理上的厭惡。

“回答我的問題，柳白，通緝犯是什麼意思，為什麼要讓這些人來找我的麻煩？”

“啊，是了，還有這麼一回事呢。”

一邊說著，柳白收斂起了笑容。

“簡單來說，你是個大麻煩，需要排除掉，但因為一些原因，我又不好親自動手，所以就隻好拜托這些渣滓了。”

一邊說著，如同嫌躺在地上的混混礙事一般，柳白一腳將他前麵的一個混混踢到了一邊。

“不過，就如同我之前所說的，渣滓始終是渣滓。”

柳白又笑了起來，但這笑容已經掩蓋不住他眼中閃爍著的異樣光芒了。

洛塔爾之前感受到的殺意又一次撲麵而來，他握緊斷劍，努力克製著由本能帶來的反擊衝動。

如果說九重的殺意是來勢凶猛、無法阻擋的洪水，那麼眼前這個人的殺意就像是被蛇緊緊纏住時逐漸加深的窒息感。

這個過程本身沒有持續太久。

“真是可惜。”

柳白再次開口時，包裹洛塔爾全身的濃稠殺意迅速消散。

身體的戰栗止住了，盡管看不到對方的武器，但剛剛如果動了的話，絕對會被砍吧。

“真是讓人火大的家夥，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排除麻煩，不過失敗了……”

柳白笑著聳了聳肩。

“我大概已經暴露了，那麼就改成前來給你忠告好了，在霧隱大都最好別太招搖了，雖然有三方協定在，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受到那玩意兒的約束，特別是……”

柳白這樣說著的時候，有什麼東西突然在他腳下展開了。

看上去像是結界類的術式。

“次元幹涉陣……不好了，我似乎說得太多……”

柳白一副很困擾的樣子，撓了撓鼻子。

“可是，不這樣分散注意力的話，會被鏡華牽著鼻子走的。”

這句話似乎並不是對著洛塔爾說的，柳白更像是在跟誰解釋。

同時，他的身影逐漸變得稀薄。

“要逃了嗎！喂！”

柳白搖了搖頭，嘴角裂出了新月一般的笑容。

“再會了，通緝犯先生，我們一定會再會的，到那個時候再好好地相互廝殺一番吧。”

不祥的話語在沉悶的空氣中回蕩著，柳白已經不在那裏了。

“空間移動嗎？”

洛塔爾麵色凝重地喃喃自語。

柳白的出現讓他完全摸不著頭腦。

通緝犯？

按照柳白的說法，這就是他的身份。雖然不能完全相信，但如果是這樣的話，至少他會倒在荒郊野外這一點就可以說得通了。

如果他是通緝犯，又為什麼能夠毫無阻攔地從空港離開？

要解釋這一點的話，就要從三方協定說起了。

作為獨立都市存在的霧隱大都並不受任何國家的管轄，卻會受到來自墨爾特雷德帝國和東方聯邦的製約。作為西大陸最強大的國家和同盟體，他們自然不會任由霧隱大都這樣的存在自由地發展。

在這樣的情勢下，霧隱大都實際上也是作為雙方相互製約的存在，三方協定也就應運而生。

具體到柳白所說的情況，就算洛塔爾真的是帝國通緝犯，那麼在霧隱大都中有權對他進行抓捕的，也隻有帝國軍隊，以及傭兵這樣的自由組織。

作為中央統治機構士官的柳白如果出手的話，就會牽扯到政治層麵上去。

當然，這一切都要建立在洛塔爾的確是帝國通緝犯的前提下。

因為柳白的關係而心情煩躁的洛塔爾似乎已經忘記了一件事情。

“太慢了！洛塔爾！上個廁所要這麼長時間？難道你是便秘男嗎！”

終於想起還有兩位大小姐在等著自己的洛塔爾，回到超市前的時候，被芙蕾多妮卡狠狠地罵了一頓。

同時，超市對麵的那棟大樓頂。

柳白坐在樓邊，雙腿懸在牆外。

“再忍耐一下就好，再忍耐一下就好，聽話一點，鏡華。”

喃喃地念叨著，柳白的目光一直追逐著洛塔爾。

頓了頓，眯成線的雙眼朝大都南方望去。

“嗯？”

低低地發出疑問聲，柳白從樓頂跳了下去，下落開始的瞬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空氣中，看上去並不像是之前的消失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