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活篇】第一章 印隨的新生，糸拉依

這是哪裏？

黑暗。

溫暖。

濕潤。

就像是，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裏似的感覺。

“砰咚”

心跳聲。

有誰的生命，正在強有力的搏動著。

“砰咚”

讓人很安心。

“砰咚”

【他】再次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

......

.........

光。

【他】，醒來了。

熾熱岩漿吐出翻騰著的火苗，四周環繞著黑曜岩的山壁。頭頂洞口中露出的天空染著血色，腳下的一根石台突兀地豎立在赤海之上。

麵前，竟站著一隻雄壯威武的巨龍。

“汝 何人也？”

紅龍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何故 現於吾夢？”

它，質詢著【他】。

“...”

【他】默不做聲地看著它。

“何得不言！”

紅龍的逼問，震徹了這片大地。

“我不知道。”

【他】隻是平靜地說。

“怎會不知！！”

紅龍鼻中噴出漆黑的濃霧。

“我，忘了。”

【他】黯然地呢喃著。

“螻蟻！安敢戲我！”

紅龍憤怒了。它噴出兩米粗的火柱，席卷了【他】。散去之時，紅龍麵前的這個小蟲子卻仍站在那裏。火焰透過了【他】的身體，宣示著【他】隻是一個人形幻影的事實。

隻是【他】雖然毫發無傷，現在看起來卻極其痛苦。

“你。”

【他】說著。

“你不該.....”

【他】帶著悲傷的表情。

“吵醒他們。”

【他】，消失了。

忽然。這個人的姿態快速變幻起來。一會是鬢發蒼白的垂暮老者，一會又是戴著眼鏡的瘦弱青年，婦人、女子，男士，孩童。無論哪一個，都哭著，流著淚。

“咄！休使淫巧！”

見到這景象，紅龍膽怯了。

“你問，我是誰？”

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用滿含淚水的眼睛與紅龍對視著。

“我是，咎。”

白衣的學者說。

“我是，孽。”

銀發的老人說。

“是渴望終結的不死之人。”

“是吞噬生命的不滅亡靈。”

“是活著的墳墓。”

“是行走人間的罪業。”

“We are resurrected。”

“沒有屬名，也沒有種名。”

“The sicientiflc name is——”

“Ja.”“Да ”“S픓Oui”“はい”

“The

【resurgent】”

紅龍深深的戰栗了。它以起飛的姿勢猛揮翅膀，想要逃離麵前這個已經失去了形態的怪異之物。

但是，沒有用。

烏黑渾濁的觸手已經抓住了它的四肢，讓它再也無法脫身。眼看就將它纏了起來，裹得嚴嚴實實。扭曲著，轉動著，要鑽進它的口眼之中。紅龍明白了，自己將要被吞噬殆盡。

“汝若奪而代我，必承吾殺戮之業！”

它大吼起來，想要勸退【他】。

“那不過是濁流彙入汙穢之海而已。”

【他】隻是用由無數人混合起來的聲音，低聲呢喃著。

“勿殺我，勿殺！”

紅龍絕望了，隻是無力地喊著。

“我不會殺你。”

觸手伸進紅龍的喉嚨，隨即，無盡的混沌充斥了它的身體。

“你的靈魂，你的罪業，都將由我們來承受。”

“而你，將會得到最為可悲的，永恒的生命。”

...

......

.........

少年醒來了。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不長、卻又不算短的夢。

不是噩夢，但也絕非美夢。

在夢中它作為一隻史萊姆，在一片不認識的森林中變幻著形態艱難求生。

而現在，他被堅硬的片狀覆蓋物掩埋著，就像那個夢剛開始時那樣。

一切的記憶仍像是罩著一層薄紗一樣，模糊不清。但這次，他且覺得自己的思考變得格外清爽。

我在哪？

我是誰？

他又在想這樣的問題了。

為了找尋答案，他動手撥開了身上的硬片。陽光猛地穿過縫隙照射進來，讓他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在那之後，少年所看到的是——

一個但極為寬敞的洞窟。

陰暗，但很幹燥。

空氣中隱約彌漫著的血腥味。

滿地深紅色的鱗片。

粗壯的白色骨架。

在鱗片中若隱若現的金色物體。

有種既視感——他這樣想著。

就在此時。有什麼東西忽然撲進他的懷裏，將他撞倒在地。他緩過神來，仔細一看。

是一條體型嬌小的奇特生物。像是白色的蜥蜴，卻又有著翅膀與獨角。外表稚嫩，但卻和一種傳說中的幻想生物極其神似。

【龍】。

少年驚呆了，隻是死死盯著這頭幼龍看著，而幼龍也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望向他。它把兩隻前爪按在少年的肩上，一副非常親昵的樣子，不停地舔著他的臉。

！？！？

少年被嚇得啞口無言。

而此時，幼龍卻張開口，發出了聲音...不，不隻是發聲而已。它用語言，明確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爸爸！”

它，這樣講著。

“啊啊啊啊啊！？”

少年終於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爸爸？”

幼龍對自己發出怪聲的父親感到十分疑惑。

“我，我？”

少年試著地指了指自己。

幼龍蹭蹭他的臉，給了他準確的答複。

“爸爸！”

...

少年扶著幼龍站起身來，雙手將它平舉起來。幼龍老老實實地耷拉著四條腿，尾巴也垂了下來，用迷惑的眼神看著他。

怎麼回事。

什麼情況。

少年的思緒一下子變得混亂一片。

【首先，我是人類。這一點不會有錯。】

他看了看自己握著幼龍的手，那裏理所當然地長著五根手指——沒有變成爪子，更沒長著鱗片。

他蹲下來，將幼龍輕放到了地上。幼龍順勢一滾，躺在了地上。四隻腳彎折下來，尾巴平放，露出肚子乖巧的看著少年。

這不就跟小狗一樣嗎。

少年不自覺地撫摸起它的肚子。

摸摸，摸摸。

幼龍左右輕扭身體，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少年這才來得及仔細觀察它的樣子。流線型的細身，修長的爪子。體色是略帶灰色的美麗銀白，黑眼睛，前額正中長有一根與體色相同地尖角。通體環繞著幾條墨色的斑紋，纖細的長尾與身體呈接近對半的比例，尾尖奇怪的分成了長短不一的兩根叉，而尾叉的近端又各自長有一個中空的環。

除此以外，它的脖子上還掛著一塊青銅色的懷表。大概是從哪裏撿到的，畢竟龍都有著收集發光物體的習性。既然連【龍】這樣不現實的東西都出現在了麵前，少年對這點小事也是見怪不怪了。

雖然長得奇怪了一點，但也確確實實是龍。

少年扭頭望向四周。鋪成一地的紅色鱗片，近乎少年腰圍之粗的白骨，最重要的是躺在不遠處的那塊猙獰的巨大顱骨，無一不在說明著其主人的身份。

龍。

一覺醒來，忽然就躺在了某個動物的骨片遺骸之中。這樣的經曆，少年是在夢中體驗過的。他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他，將這頭龍吃掉了。

【不。不可能。】

少年並沒有直接做出這樣的判斷。他是人，外貌形體都和原來一樣的人類。現在的他並非是一灘酸性的粘液怪，自然也就沒有了這樣消化獵物的能力...

果真如此嗎？

他將右手攥拳伸到麵前，僅僅豎出一根食指。

【毒刺。】

緊跟著念頭，一根纖細銳利的角質刺被從他食指的指尖緩緩推了出來。

...

......

他沒有改變。

雖然成為了人類的姿態，但仍然是那個會迅速生長分化的黏液怪物。

“哈、哈哈。”

絲毫沒有成為究極生物應有的喜悅感，少年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把手上的刺拔掉。現在，他不得不接受現實了。他吃掉了一頭龍；而眼前的這隻幼龍，恐怕就是受害者的子嗣。

【之所以會把我認成父親，都是因為印隨效應的結果吧。】

印隨效應。鳥類在從卵中孵化而出的時候，會將所看到第一個會動的物體看做自己的父母。而龍...

【勉強，也能算卵生動物的一種吧？】

少年輕撓著幼龍的腹部，這樣想著。畢竟對於龍的事情，他一無所知。

【做了壞事啊。】

殺死了一個辛苦繁育著孩子的母親。雖然前因後果已經想不起來，夢的記憶也在捕獵巨犀之後變得模糊不清，但唯獨眼下的這一件事能夠確定是他所為。

少年看著幼龍純潔的眼睛，視線中不乏愧疚與愛憐。

他決定了。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也是為了眼前的這條生命著想，他要撫養、保護幼龍，成為這個孩子真正的父親。

【重生到異世界後撿到一條龍，這倒是很像三流穿越小說的套路啊。】

少年苦笑著。

【那麼首先，得給你取個名字才行。】

他慈愛地觀察這個可愛的小生命，思考著適合它的名字。

【嗯...糸拉依】

沒來由的想到了一個音調奇怪的詞。

【不，還有更好的吧？比如...】

不知怎麼地，他沒辦法把除此以外的任何名字與幼龍聯係起來。

“糸拉依。”

他試著發聲。

“爸爸！”

幼龍回應了。

...

順利得莫名其妙。

忽然，糸拉依像是想到了什麼似得，眼睛一轉，呲溜一下從少年的手底竄了出去。

“喂！”

少年不僅沒能抓住幼龍，反而是被它的速度嚇了一跳。

“看！”

糸拉依飛在低空。

“爸爸，看！”

它用簡單的詞彙組織成話語，呼喚著少年。

確認得到了父親的注意，它的身體忽然發出了無數道強光，讓少年不禁抬手去擋。

他將胳膊放下之後，糸拉依已經從麵前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幼的女孩。

外表約在六七歲上下。身材纖細，皮膚稚嫩而白皙。銀灰色的自然長發，目光純淨而透徹，瞳仁如黑色的珍珠一般閃閃發亮。脖子和手腳腕有一圈鐐銬似得墨色橫紋。胸前掛著那塊頗有古風的懷表，身後張開嬌小的扇形翅翼，一條末端分叉的修長尾巴從腿間垂下。

“和，爸爸，一樣！”

她一隻手指著自己，另一隻手則指著少年。笑容像是能掃盡世上的一切哀愁。

少年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個女孩是由剛才的幼龍【糸拉依】所變，這一點少年無可質疑。畢竟是龍，無論能講話還是變身為人都並不奇怪。但是...

有一點，很重要。

她現在竟是一絲不掛的。而糸拉依不僅毫無遮掩，反倒是得意洋洋的向少年走過來，像是在尋求著他的誇獎。

“不、別，你——”

少年向後退了一步，伸出手掌想要阻攔糸拉依。

“爸、爸？”

糸拉依卻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看到父親張開了懷抱，反倒以為少年正在招引自己，一下向少年跑了過去。

“爸爸！”

“呃啊啊啊”

保持距離的行徑沒有起到任何作用。在少年反應過來之前，糸拉依已經投進他的懷裏，緊抱著他，順勢一下將他撲倒在地。

身上傳來難以形容的柔軟觸感。

就在少年四肢僵硬，頭腦空白之際，忽然發現了一個被忽略了很久，卻極具現實性的問題。

他自己理所當然、順理成章，但又極為不巧的...也是一副全裸的狀態。

“爸爸，爸爸。”

糸拉依緊緊貼在少年身前撒著嬌。臉蹭著他的胸膛，尾巴在身後搖個不停。少年用盡全力，卻無法從這纖弱的懷抱之中掙脫，結果隻是前後搖擺著，徒然增加肌膚的摩擦而已。

“啊、”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響聲。少年逃也似得將視線從糸拉依身上離開，向聲音的來源——洞口方向看去。

“啊、啊啊”

那裏有一個身材小巧，綁著長單馬尾的赤瞳女孩。她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手中的武器“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瞪大眼睛，掩口看著麵前這個赤裸著跟少女貼身糾纏在一起的男人，發出不成聲的尖叫。

...

......

有必要解釋一下。

無數個念頭從少年的心裏閃過，最後卻一個都沒剩下。

無 計 可 施

糸拉依再次攀上少年的肩膀，舔舐他的臉頰，就像她在少年剛蘇醒時所做的那樣。

不過放到現在的情境下，卻是糟糕透頂。

“爸爸♡”

“糸，糸拉依！不、這不是，你別——”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