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葬篇】第二章 自殺與肌肉

戰鬥結束，一切都重歸於寂靜之中。

身上的覆蓋物傳來了堅硬而潮濕的觸感，輪廓大約是片狀物的樣子。究竟是什麼呢？我很好奇。畢竟，現在的我對於周圍的環境一無所知。

看不到。聽不到。聞不到。不隻是身在何處，連自己究竟是什麼都不知道。

沒法安心。就像是被關進了一間黑屋子似的。這片黑暗中藏著什麼東西，我並不清楚，也無法抵抗。雖然依賴消化液對毒素的克製而僥幸從迷之多足蟲的攻擊下存活下來，但我沒辦法期待這樣的好運會第二次降臨在我頭上。

我迫切地需要信息。需要知道自己的處境，更需要知道敵人會不會再次從這黑暗中伸出魔爪，掐滅我的生命之火。而憑現在僅有的感官，在察覺到敵人之時，必然就已經是我受到攻擊之時了。

對了，剛才好像獲得了什麼能力來著？因為劫後餘生的強烈興奮感而壓根沒記住就是了。

總之，先打開角色信息菜單。

緊跟著想象，菜單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所謂的想象，並非是以畫麵的形式，而是以概念的形式而存在的。簡單來講，大概就是如果不停的思考“香蕉香蕉！”的話，就會自然聯想到一隻彎曲著微妙弧度的黃色棍狀物的感覺。

當然，如果我不停思考“歐派歐派”的話，就什麼也不會出現。這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在角色屬性的後半段，我找到了“感知能力：觸覺（極弱） 嗅覺（未使用）”的信息。那麼總之啟用就可以了吧？

“確定分化嗅覺嗎？ YES/NO”

YES。

分化。有必要用這麼生物學的詞？

“消耗25大卡能量，進行簡單嗅覺組織的分化。預計用時1小時。”

明明消化掉了一整隻多足蟲，卻連造出一個器官都不夠。令人絕望的能量效率。

之前分泌消化液的時候，好像也使用了一些能量。既然沒有MP和體力值，這應該就是我賴以生存的資本了。不知道現在還有多少能量。

“你的剩餘能量儲備為2大卡。可轉化能量為168大卡。”

好吧。這不是幾乎沒剩了嗎。

知道了沒有能量的事實，一股饑餓感趁機冒了出來，並伴隨著一陣眩暈。它充斥著全身，讓我產生了身體在“餓肚子”一詞中擔當了“肚子”的角色一樣的怪異感受。即便如此，無法移動的我也沒辦法尋找食物。

雖然不知道可轉化能量是什麼，但必須先試著轉化。隻有這麼一丁點能量的話，不但無法在接下來可能遇到的戰鬥中進行抵抗，運氣不好的話在那之前就因為寒冷之類的旁枝末節而死掉也不一定。

“你並沒有維持體溫的能力。”

...

算了。現在不是和遊戲設定計較的時候。保溫的事情之後再解決。

“轉化體內能量嗎？YES/NO”

YES。

“正在分泌消化液。消耗能量2。”

！？

疼疼疼！！！

與被多足蟲的毒牙咬中時截然不同的，灼燒般的痛感侵襲著我。

“能量儲備增加了14。你的體積減少了25%。你的HP上限下降為1.5”

停止轉化！

這根本不是轉化，而是消化吧。

好危險。差一點就被自己吃掉了。這並不是像某位效忠於吸血鬼的超能力者那樣依賴空間吞噬來位移自己的技巧，而簡單的分泌出消化液來把自己給變成一灘富含營養的消化液這樣的技能。

或者說，是名為技能的自殺行為。

係統說不定在算計我。明明隻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卻到處都是自殺選項。

而且25%的體積轉化的能量也少過頭了吧。壓根不成比例。我明明就隻有消化這一種能力，卻連自己的營養都沒辦法好好吸收嗎？

也罷。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僅僅靠著隻能分泌一次消化液的能量生存。這次就當作丟卒保帥好了。

隨著酸性腐蝕液帶來的痛感一陣陣平息下來，我感到了從身體覆蓋物上傳來的寒冷，它們的溫度無疑比剛才要下降了不少。堅硬的薄片與濕冷的地表一起貪婪的吮吸著我的體溫。這種時候我本應以顫抖來抵禦寒冷，如今卻無力為之。

“由於溫度降低，嗅覺係統分化過程停止。行動效率下降50%”

無法維持體溫的缺陷帶來了惡劣影響。頭腦逐漸變得混沌一片，思考也變得模糊起來。這也屬於行動效率的範疇之內嗎？

溫度慢慢從體內散失出去。臨死時的絕望感再次從心中鑽出來，將思考的意義吞噬殆盡。

算了。我累了。放棄無意義的抵抗吧。那樣會比較輕鬆一點。

睡去吧。即便是永眠也無所謂。反正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東西了。

我放棄了思考。一直包裹著我的黑暗在此時滲透進來，淹沒了我的意識。

……

這是哪？

堅硬薄片一如既往蓋在我的身上，無聲描述著我的處境。

我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我。

不知是在何時醒來的，也不知究竟沉睡了多久。我再次恢複了意識。

死亡、以及生存在一個黑暗世界裏的經曆，依稀浮現在我的記憶中。

那是夢嗎？而我現在又在哪裏？

“嗅覺係統分化完成度，83%”

這是在遊戲之中，說是夢卻也不算錯。如果這是幻覺，那麼在現實就隻是一刹那之間的事情了。

我是誰。這樣的問題對我還是很重要的。現在我所扮演的角色絕非人類，以之前多足蟲對我的反應和分化組織器官的情況來看，我現在最好把自己當做一團小小的低等多細胞生物。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這些事情先放在一邊。覆蓋物微弱的顫動著，有東西上麵在活動，大概處於我身體一側的位置，而且漸漸往我的中心移動了。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它把我弄醒的。

還沒有獲得嗅覺，也就不能靠氣味來認知那東西的正體。

是攻擊，還是保持靜止掩蔽自己，在缺乏信息的情況下，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但至少現在，它不在我的攻擊範圍之內，我就還有靜觀其變這一個靈活選項。

它似乎沒有察覺到我蘇醒過來，或者其實根本不知道在它所能看到的地表之下潛藏著一個生物，隻是徑直移動著，踏上了我的覆蓋物。

與多足蟲不同，它的移動很慢。但這並不是它行動遲緩的充分證據，也不是我冒險發動攻擊的充分理由。

不一會，它已經爬到了我頭頂的正中心。現在，它的全部重量都在我的身體之上，我能感覺到它的體積並不大。如果要攻擊，這是最好的機會。

……

算了。

雖然機會難得，但我並不值得冒這個風險。即便它又小又慢，也可能擁有致命的武器。不如說對現在的我而言，任何一次起效的攻擊都是足以致命的。況且，我現在還有一項尚不能使用的能力。等到嗅覺出現，我多少可以預估一下對手的威脅。

放它過去，避免麵臨危險，才是給自己最大的機會。

然而在我在心裏打好了自己的小算盤，那不知名的生物卻不準備給我這個麵子。

它停下來了。在我的頭頂。

被發現了嗎？

我一動不動的等待著。按理來說這時應該屏住呼吸，但我根本沒有呼吸，所以省下了這一步。說到底之所以一動不動，也不是控製住了身體，而是壓根就沒辦法動。

總而言之就是任人宰割的狀態。

但拜此所賜，在靜止的環境下，我也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它的動向。

過了一小會，頭頂再次傳來了振動。

要離開了嗎？我稍微放下心來。

但就像要和我唱反調一樣，它不僅沒有走，反而一步不邁地原地活動了起來。

它到底在我頭頂上做著什麼？

隨著時間流逝，它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它挖下來了。我肯定是暴露了。究竟是如何暴露的，我並不清楚。因為，如同聾子聽不到自己講話的聲音一樣，沒有視力、聽力和嗅覺的我，沒辦法知道自己究竟傳遞出了怎樣的信號，發出了怎樣的聲音或氣味。

在沒有光線的深海，章魚會用玻璃製作自己的巢穴。而我同樣處於黑暗之中，身上的遮蔽物其實是透明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而兩種情況最大的區別就是，深海之中所有生物都無法使用視力，而在這裏隻有我不能。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就在我走神的同時，那迷之生物仍在有條不紊地推進著自己的挖掘進度。雖然遲緩，但至少也比無法行動的我要快。

從剛才開始，我一直在體內分泌著消化液。大概三次左右。結合最初與多足蟲的戰鬥，我發現如果分泌出的消化液不是用來自我轉化的，就不會從內部腐蝕自己的身體。或許是粘膜一類的功效吧。我把這些消化液積聚在一起，為抵抗即將到來的攻擊做準備。如果頭上的捕食者和多足蟲同樣使用毒牙，那麼我或許能以此讓它的攻擊失效。

不如說，現在除了期待那樣的情況，我什麼也做不到。

頭上最後的一片遮蔽物被撥動了。它來了。我的神經緊繃起來，時刻準備把消化液釋放出去。

遮蔽物一點點消失著。我能感受到它黏滑的觸感。

攻擊！

先下手為強。

在沒有受到攻擊之前，先將自己的撒手鐧放出。這無疑是慌亂的新手的做法。但我顧不得這些。在我隻有這一種武器的情況下，能否早一點對對方造成傷害可能左右著戰鬥的結果，也即我的生死。

能感受到。消化液從我的身體中湧了出去，立即就填滿了我與捕食者之間的空隙。接觸到酸液的體表傳來強烈的灼燒感，但這也是必須付出的代價。我現在隻能祈禱著，這腐蝕性也能夠對敵人造成有效的傷害。

“你的消化液對???造成了1點傷害。???的黏液層被破壞了。”

“???正在逃離。”

那生物沒有攻擊我，放棄抵抗轉而逃跑。不會受到未知的傷害，這對我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在疼痛之間，我能感覺到頭頂的遮蔽物的觸感改變了。看來我的消化液對這正體不明的片狀物也有效果。

“你受到了腐蝕傷害，體積減少了5%”

攻擊！

既然攻擊於對方同樣有效，那麼些許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疼痛從傷口處陣陣襲來。如果我擁有行動能力，現在一定已經控製不住身體的顫抖了吧。

“你的消化液對???造成了1點傷害。???的移動能力下降了。”

“你的消化液對???造成了2點傷害。???的移動能力和攻擊能力被破壞了。”

“發現新能力。如果???的體積繼續減少，相關可學習組織會被破壞。”

停止。

敵人已經失去威脅了。現在跟從係統的指引，停止攻擊才是最為合理的。我讓消化液順著傷口流進身體，重新儲存起來。不必說，其過程隻能用折磨二字來形容。

“你同化了???的部分肢體。你學會了新的能力：綜合運動能力（低等）

失去部分組織對???造成了1點傷害。現在???的狀態為：重傷”

攻擊。

我再次釋放了消化液。麵對無力抵抗的對手，我也不能報以任何仁慈。相對的，它的血肉將融入我的身體，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說到底，這隻不過是個遊戲，甚至是可能全部都是我的幻想。在虛假的世界中，在求生的過程中，同情心是最沒有價值的東西。

“???受到2點腐蝕傷害。???的要害部位被溶解了。???死亡了。

你受到了腐蝕傷害，體積減少了6%”

我一邊忍耐著強酸侵蝕，一邊等待著這酸液將我的獵物溶解殆盡。

疼痛一點點減輕著。不出意外的話，是消化液因為腐蝕而中和變弱了。我通過這樣的方式，感受著獵物殘骸的消化情況。

過了一段時間。疼痛程度有一會沒有改變了。我將溶解了營養物的消化液重新回收到身體中來。在此期間，它又減少了我10%左右的體積。

我的攻擊方式是，將對手和自己一並消化掉的能力。今後都要像這樣以自虐的方式來戰鬥的事實，衝淡了獲得勝利的喜悅。

“嗅覺組織分化完成。你獲得了感知能力：嗅覺（弱）。你的感知上升為1點。”

“你變得強壯了。你的HP上升為3。你的體質上升為2點。”

真虧我的身體能在不斷減重的情況下正常發育。

“你獲得了50大卡能量。”

富含營養。被衝淡的喜悅又由戰利品補償回來了。

不過我自己被消化掉的那部分營養也包含在內吧。

這樣一想，立刻變得不開心了。反而產生了一種得不償失的感覺。

總之，我需要盡快獲得重要的運動能力。既然分化組織需要一定的時間，那麼哪怕早一秒進行也會對我起到很大的幫助。

“消耗50大卡能量，分化為平滑肌。預計用時2小時。”

分化時間變久了，需要的能量也增加了。果然是因為這次的組織比較強的關係吧。我的心中萌生了小小的期待感和興奮感。

不過，平滑肌？搞得這麼生物學真的有必要嗎？是這種類型的遊戲嗎？

算了。理解遊戲的機製，並不是以現在的我能夠做到的事情。如果這的確是一個進化遊戲，那麼我就不得不在危機四伏的環境下艱難求生。

一想到這裏就頭大。雖然我根本沒有頭就是了。既然如此就放棄思考好了。像這樣逃避現實偶爾也是有必要的。

但就是這樣貫徹著廢人精神的我，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無法逃避的問題。

剛才獲得了50大卡的能量。

然後分化又用掉了50大卡。

！？

也就是說現在……

“你的剩餘能量儲備為2大卡。可轉化能量為100大卡。”

……

好吧。

我選擇轉化體內能量。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