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寂靜後,被父親又驚又怒地打斷,“放肆,一眾長輩在此,不許胡鬧!”
議論聲如驚雷炸在我一片空白的腦內。
“不會吧,魏家的女兒,如何肯伏低做小?”
“但這是魏家小姐說的,做不得假吧。”
“養在鄉間畢竟心氣低,還未及笄,竟就心甘情願做妾。”
心底宛如抖開的水藻,一圈一圈亂如麻,我本以為,父親至少會為了整個家族的顏麵阻止魏瑾說下去,但,隨著賓客們神色曖昧莫名,他終於還是不再看我。
而是眉頭緊皺盯著魏瑾:“可有什麼證據?”
“自然,”魏瑾莞爾一笑,讓丫鬟把一張紙遞上去,“婚書在此,爹爹請看,是城西的錢家三少。”
“錢家?那可不是個好人家,靠著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發的家。”
“傳聞錢三少是個暴虐好色的主兒,專愛折磨枕邊人,小妾都不知道打死了多少個!”
“難不成魏家也......?”
“天下哪有這樣的奇聞,將自己的親女兒送過去給人家糟踐作弄?”
聽見這個名字,久久不能抹去的痛苦記憶湧上心頭,已經愈合的傷口似乎又開始疼。
“父親,”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否讓女兒看看這紙婚書?”
“姐姐可得仔細看看,”魏瑾勾著唇,“莫說妹妹冤枉了你。”
我接過,粗略掃了一眼,平靜地說:“妹妹確實冤枉我了。”
“盈盈!”母親大抵才在一群貴婦人那裏得了信兒,扶著丫鬟急匆匆趕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哪怕你一時糊塗母親也不怪你,咱們魏家在黎朝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母親出麵與錢家說道,無論如何也要將你抬成正妻。”
“不!父親母親,錢家惡名遠揚,在場叔伯無不知曉,女兒怎麼可能迷了心智,做出這等有辱門楣的事呢?”我試圖從她眼裏找到一絲動搖,“母親也不信我嗎?”
“盈盈啊,你畢竟是從半——”
“咳!”父親一手握拳,打斷了未完的話,然而神色卻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就算要嫁,我們魏家也絕不出妾。”
沒有人仔細查看這紙婚書,他們都信了魏瑾的話,認為我行為不檢,敗壞門楣。
“婚書上的姓名,生辰,確實同我一樣,”緊緊攥住的手漸漸鬆開,我看著一張張驚愕鄙夷的臉,緩緩開口,“可上麵的介紹人,卻是——趙鐵匠?”
“父親母親明鑒,”我矮身行了個禮,迎著父親的目光,一字一句道,“盈盈雖自小養在鄉間,近日才回來,但魏家向來門風清正,又不是走街串巷的小商販,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一個什麼鐵匠做介紹人吧。”
“隻怕是巧了,這趙鐵匠家裏有個同一日生辰的盈盈姑娘,嫁與了錢三公子,倒讓妹妹誤會了”
“你在狡辯什麼!”魏瑾皺著眉,提高聲調,“趙鐵匠本就是——”
“本就是陌生人,兩位都是魏家的千金,一言一行皆由魏夫人教導,姊妹連心,二小姐應當清楚,大小姐不可能與趙鐵匠扯上瓜葛吧?”祁正望我的眼神分明有些擔憂,輕咳一聲搶過話頭,“還是說,二小姐有些旁人不清楚的內情,需要在諸位賓客以及父母麵前說明?”
“我......”
魏瑾猶豫了。
若是說破我與趙鐵匠的養父女關係,親女兒走散為何不去尋找,魏瑾這假千金的身份也就藏不住了。
這紙婚書,即便是真,此刻也隻能是假的。
“確是巧合,”父親長舒一口氣,看向祁正的眼神滿是感激,“盈盈是我的女兒,即使養在鄉間,也是從小精心教養,根本不可能與鐵匠有往來,更何況做介紹人了,麼女關心則亂,讓諸位見笑了。”
“好啦好啦,姐妹倆瞎胡鬧,平白叫這麼多叔伯們看了笑話,”母親接過話,又轉向我,眼神沒有一絲溫度,輕描淡寫地說,“瑾兒年幼,做事莽撞,實則也是關心你,咱們一同回去,讓她給你道個歉,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