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
身旁的護士正換藥,鑷子夾著棉球擦過結痂的皮膚:"姑娘這燙傷太嚴重了,生生疼暈過去......往後一個月都不能沾水,更別提用力。"
魏楚虛弱地扯了扯嘴角。
原先宋知燃怕她磕著,怕她碰著,有次她切菜不小心手指上劃了道小口子,他都馬不停蹄帶著她去醫院。
那時候她笑說:“晚一秒傷口就要愈合了。”
可他依舊包攬了一切家務活,對她擔驚受怕。
現在,卻毫不猶豫將她的手按進滾燙的油鍋裏。
經過昨天之後,魏楚發現自己不再像昨天那般歇斯底裏。在想到這些事情的時候,她不再悲憤,變得平靜。
沒關係,隻剩四天了。
熬過漫長的輸液時間,魏楚準備去外麵走一走。
卻在一間病房門口聽到了宋知燃的聲音。
“魏楚的演技太拙劣了!她真把我當傻子嗎?你們當時為了鞭策鞭策她不就派了一些男人誘惑她嗎?真不知道她在裝什麼,裝得一副受到大打擊的樣子。”
魏楚腳步頓住。
喬婉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嗚咽,開口道。
"知燃哥哥,都怪我讓姐姐誤會!要不在我們結婚之前,我們都不要見麵了吧,嗚嗚嗚......”
"說什麼傻話!沒了你我怎麼活?"宋知燃的語氣甜得發膩,"等婚禮辦完,看我不天天把你捧在手心裏。"
病房裏的其他人起哄著,說這倆人勝似新婚夫妻,膩得慌。
宋知燃笑了笑:
“不就是快成新婚夫妻了嘛?”
“好了好了,我上個廁所去,你們幫我好好照顧阿婉。”
下一瞬,他打開房門的時候,就看到麵色慘白的魏楚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
他的心瞬間沉入了穀底,聲線都在顫抖。
“......阿楚,你怎麼在這裏?”
宋知燃下意識擋住身後嬉笑的人群,喉結上下滾動,"你聽我解釋......" 魏楚垂眸望著自己鞋上未擦淨的油漬——那是昨天推搡時濺上的。
她忽然想起他曾說"阿楚的鞋永遠要一塵不染",此刻卻覺得荒唐可笑。
“阿燃,我什麼也沒聽到。你是來醫院看我的嗎?妹妹是不是也住院了?”
她抬眼時,眼底隻剩一片死寂。
宋知燃明顯鬆了口氣,忙不迭點頭。
回到病房後,他拿起水果刀削芒果,金黃的果肉在刀尖打轉。
魏楚安安靜靜地坐在病床上,像是什麼也沒發生。
可她越是這麼沉默,宋知燃心裏就越是覺著沒底。他反複打量了魏楚好久,看魏楚還是沒什麼反應,長長舒出一口氣。
沒事,魏楚一直都這麼乖的,那她肯定什麼也沒聽見。
就算她聽見了,他們之間有二十多年的情誼,他堅信魏楚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心裏有陣陣愧疚之感。
宋知燃小心翼翼地將果肉遞到了魏楚嘴邊。
魏楚微微一愣,她沒吃。
"阿燃,三年前說要娶我的話,還算數嗎?"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
宋知燃的手頓了頓,果皮裂出歪斜的紋路:"現在公司太忙......等穩定了一定......"
魏楚慘慘一笑。
話說到這份上,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是奶奶曾經說過,她很想生前能看到我們的婚禮。”
宋知燃不耐煩地起身,“好了,阿楚,奶奶身體好得很能活好久呢,既然我承諾了你就不會食言的。你在這裏乖一點,我去看看妹妹。”
他轉身時帶起一陣風,卷走了桌上的紙巾,露出底下半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裏紮羊角辮的女孩被少年護在身後,背後是棵開滿花的梧桐樹。
魏楚看著他的背影輕聲呢喃:
“阿燃,我對芒果過敏。”
而且,奶奶也死了。
他不知道,也不記得。
二十年來的情誼,終究是淪為了泡影。
魏楚看著窗外一瞬即逝的飛鳥。
她忽而心裏惡意地想著,如若她在離開之後把所有的真相全部告訴宋知燃,他會不會崩潰?會不會抓狂?